项桥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最后肯定了一件事。

尹照雪，他的上司，冷面阎王，背地里在偷偷追他的漫画，并且磕生磕死……

项桥从办公室去食堂，坐在那里，久久不能平静。

哪里搞错了吧？

尹照雪看上去哪里像是沾点二次元的样子？

可是没错，尹照雪的手机页面是追更页面，ID是项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晴の雪”，项桥不死心，甚至点进去个人主页看了一下，留言和送礼物消费统统对的上。

卧槽……

上司原来是老二次元……

而且是二次元恋爱脑，正磕大热cp磕得神魂颠倒，夜不能寐，经常半夜三更在评论区留言。

项桥感觉自己在做梦。

突然，项桥想起来有一次跟尹照雪挤电梯，从尹照雪的包里掉出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他当时想捡，但尹照雪用鞋子踩住了。

现在回忆起来……那个声音，那个形状，搞不好是……吧唧徽章。

卧槽……

他还买谷！

呃！项桥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所以他跟大学室友去商场吃饭那次，碰到了尹照雪……

他是去买谷的。

项桥越想越能对应上，像“晴の雪”这种骨灰级狂热粉，那种磕癫了的势头，怎么可能不亲临第一现场买新谷。

项桥喝了口汤，突然一拍桌子！

前两天尹照雪糟糕的精神状态，算算时间点，正是自己拆散了凛雨cp的第二天。

“……桥……你没有心……”所以尹照雪喝醉了反复呢喃的那句，是在埋怨“跨江大桥”，他的漫画笔名。

满食堂的人对着项桥行注目礼，项桥尴尬地坐下来，然而嘴角根本抑制不住狂笑。

坐在项桥旁边的人悄悄都挪了座位。

微信弹出来消息。

【尹主任：人呢？】

项桥盯住手机屏幕，狞笑扭曲了面庞。

就你丫叫晴の雪是吧。

就你丫在三次元重拳出击，在二次元嘤嘤嘤是吧。

项桥来到办公室，尹照雪已经将手机收了起来，在看项桥的规划图了。纵使项桥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但在完美主义的尹照雪眼中，这份规划图形同苟史。

只有思路是纯净的。

尹照雪皱着眉头，“不行，差得远。”

然后细数了项桥在规划图中所犯的十宗罪。二十分钟后，尹照雪骂得口干舌燥了，忽然反应过来，这小子今天怎么没什么反应。

一看，项桥正用一副“你接着说”的淡定表情看着自己。

尹照雪：“……”

项桥一脸云淡风轻。只要一想到这个面无表情、用各种角度批评他设计案的尹照雪，背地里追自己漫画追得嘤嘤打滚儿，各种花式彩虹屁，项桥就想笑。

并且真的笑出声了。

尹照雪不理解：“你笑什么？”

项桥绷住脸：“没什么，我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

尹照雪没在意：“拿回去改吧。”警告项桥：“自己改。”

项桥潇洒转身：“得嘞。”

改改改改改，一改就是十版起步。

行，驳我图是吧。

项桥仰天长笑。

你白天驳我图，我晚上虐你cp。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

项桥回到家，饭都不吃，直冲书房打开电脑，点进漫画app，把“晴の雪”这小子的评论统统翻一遍。

“晴の雪”发言典型的高二次元浓度人用语习惯，浓度但凡低点根本看不懂。

这倒是让项桥想起前段时间翻网友“雪花飘飘～”朋友圈时的感受，各种颜文字，激动的标点符号和穿插的如数家珍的番剧台词。

项桥努力把这个喜欢用各种可爱颜文字的狂热cp粉跟尹照雪那张冷飕飕的脸孔对应上。

虽然确定了这人就是尹照雪，但项桥还真想象不出来尹照雪吃到cp糖时欣喜若狂的表情，被发玻璃渣虐到时的表情。

天呐，尹照雪真的会哭会笑吗？

项桥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尹照雪在公司狂虐项桥，项桥可太想看他吃瘪了。

说干就干，项桥在这一话草稿里加了两个分镜，男主凛聊了两句有关雨子的话题。

火速细化草稿，发布出来。

晚上九点整发的，九点五分熟悉的ID“晴の雪”闻着味就来了。

【晴の雪：哦天呐天呐，作者大大你回心转意了QAQ？？？！！！这是在暗示雨子要出场了？(○o○)！好端端的突然提起雨子来了，还是凛主动提起的！！！】

【晴の雪：Σ(°△°|||)哦莫哦莫我的老天奶奶，作者大大你也后悔让凛和雨子分道扬镳了吗！三年不见之约错打破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太你快说句话啊你憋躲里面不出声啊啊（拼命摇晃）（拼命摇晃）o(╥﹏╥)oo(╥﹏╥)o】

而作为作者大大的项桥，发完就撤，一句话不说，就是折磨人。

项桥在床上刷到尹照雪的评论，快把床笑散架了。

你也有今天啊，尹主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项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哎呦腹肌疼。”揉了揉块垒分明的肚子，项桥爬起来做晚饭去。

好戏还在后头，哼哼。

-

第二天到公司，项桥背地里观察了一会儿尹照雪，发现他心情很是不错，唇角大概比平时上扬了0.01mm。

项桥去送规划图。

“主任，你今天气色挺好啊。”

尹照雪一愣，他还没听过项桥这么问候他。

“有吗？”尹照雪说，想看看镜子。

“简直容光焕发！”项桥夸张，笑道，“看来有好事发生了。”

尹照雪想了想，接下来可能是cp同框，确实是天大的好事情，就点了点头。

项桥对着他和善地微笑，在尹照雪一番“亲切”的指导下，把图拿回去继续改。

一下班，项桥火箭般的速度发射回家里。

等不了，一刻都等不了。

项桥在下一话漫画里点明虚晃一枪，凛和雨子根本不会见面，而且加了一个不能见面的设定，反而把三年不见之约锁死了。

项桥本来是一周两更，现在因为尹照雪，激情燃烧，这周直接一周三更，肝得平台其他画手直呼卷不过，根本卷不过。

项桥画到11点多，才发布出来。

他从来没有熬到这么晚过，为了虐尹照雪，也是拼尽了全力。

为了不错过尹照雪的精彩留言，项桥甚至点了外卖，这是他这份工作以来第一次在家里还点外卖。

总之，项桥抛弃所有原则，就为了跟尹照雪在互联网上对垒。

“晴の雪”在五分钟后准时抵达战场。

【晴の雪：啊……太太……你在我心上戳窟窿……】

【晴の雪：……怎么会这样……我是不是点错了……不应该是这样啊……】

【晴の雪：又看一遍，还是不能接受……[大哭][大哭]】

项桥仿佛透过屏幕，看到尹照雪像一块维持不了固体形态的史莱姆，伤心地融化掉了。

项桥放下筷子，跳起来打了一套组合拳。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爽！

-

另一边，尹照雪仰面躺在床上，一颗心逐渐坠入冰冷的湖底。

手机响了，是他的好友Harry。尹照雪接起来，“Hello……”

对面原本兴高采烈，想要跟尹照雪分享《噩梦的审判》最新一集观感的Harry一听他这暗哑的一句“hello”，立刻止住了声儿。

“Yin，你怎么听起来这么低落？”

“是发生什么事吗？”

尹照雪只是声线低哑了，说话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有种冷感的调子，平铺直叙地讲述了如何被同人漫作者“跨江大桥”虐心的由来。

Harry听得眉头紧皱：“Yin，这个作者看起来很坏。”

“No，”尹照雪缓缓说，“这是他们之间的宿命，不关做饭太太的事。”

Harry：“……”

“Listen，”Harry说，“Yin，我知道你很难过，我感同身受，但很多时候，我们可以喜欢这些二次元角色，但不要过度代入，这反而会伤害我们自己。”

Harry：“不要让二次元影响到你的三次元，你懂吗，Yin，你像个痴痴的傻瓜。”

尹照雪：“你不懂得，Harry。”

Harry确实没那么懂，他之前和尹照雪一起在电视机前看动画，一个分别的场景，Harry看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一扭头，震惊了，尹照雪在面无表情地流眼泪，一张雪白的脸上全是明晰晰的泪痕。

抽纸都哭湿了两包。

Harry第一反应是，不是吧，不至于的，兄弟。

那时候他大约知道了，一些东西，在某些人眼中可能不算什么，就是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但在另一些人心中，至关重要。

他们对此有很深的感情，非常投入。

Harry又安慰了尹照雪一会儿，挂断电话，让他自己平复一下心情。

尹照雪看着天花板，眼睛眨得很慢。

让人伤心的法子，莫过于先给希望，而后狠狠戳破。

跨江大桥无疑是有才思的，三年不见之约是个大虐点，仅仅放在那里，谁都不触及，就攻击性十足。

尹照雪刚被爱情圣经第三季和108篇同人甜文修补起来的心，又一片片破裂。

尹照雪想起第一季两人相遇，凛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双腿在大战中折断，甚至都无法靠自己独立站起来，最迷惘无助的时候，雨子出现了。

雨子鼓励他，一点点带动他，为他积攒魔药……

……那样少年时期相伴的两人，此时此刻，却要重新走向陌路……

尹照雪的眼泪积蓄在鼻梁骨和眼角之间的窝里，积得多了，渡过鼻梁山根，迫不及待地滑过脸侧，掉进被子里。

尹照雪没有吃饭，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他梦到闪影一般的场景，小时候跟着老师学习钢琴，学习骑马，学习茶艺……

不论什么，他都学得很快。

父亲是银行家，母亲是知名奢侈品牌服装设计师，在国际奢侈品高层享有话语权。

作为天之骄子的他，就读于英国老牌皇家艺术学院，学习珠宝首饰设计。

尹照雪成绩顶尖，获奖无数，无可挑剔，所有人对他赞不绝口。毕业后顺利进入琼州顶奢宝石行业。

日子本该这样顺畅地过下去。

只是有一天，尹照雪突然觉得生活有一丝无聊，紧接着，这个念头像是高温下从枝头掉落的红果，迅速发酵。

他第一次没有准点去公司，躺在那里，丧失了全部生命力。

为什么会这样呢，尹照雪当时想，为什么生活是这样的呢？

别人都说他拥有了一切，尹照雪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和空空如也的心。

这么多年，他拥有了什么呢？

生活，是为了什么呢？

哦莫哦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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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打工第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