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我们和地球人能交换唾液吗?

“哦,是这样的。”揭锐放下了咬着的筷子,“大家都不愿意当下菜捞菜的那个人,所以我们一直是谁点的菜谁负责下。”

“啊?”

这么讲究公平吗?可刚刚饭前不也没人愿意参与火锅食材清洗的工作,让揭锐一个人完成的吗?

一旁的柯颂好似听见岑雁的心声,补充道:“饭前的准备工作,揭锐是从经费里拿了酬劳的。你的那份,别忘了管他要。”

“对哦,柯颂你不说我都忘了,妹妹你刚刚的酬劳能买……一桶八喜哦!要不我就不打钱了,直接买一桶八喜给你?”

“不可以!”孟嘉欣义愤填膺地拒绝,“雁子,你别信他,等下65的八喜他可以只花28买给你,然后中饱私囊那37块钱。我跟你说,他这人可会薅羊毛买东西了,优惠券买的东西按原价报,你以为他身上那些奢侈品是哪来的,全是从边边角角抠下来的钱买的。”

这不用孟嘉欣提醒,岑雁也知道,毕竟揭锐的战绩可查,连骗子都没办法从他手里薅出钱来。路上遇见扫码抽奖的骗子,对方和揭锐说他中了平板要带他去店里领奖,他让人骑电瓶车带他,到地铁口直接把人甩了。

被揭短的揭锐轻嗤,将散落的金发别到耳后,超绝不经意地展示了一下手上的腕表:“行了,孟嘉欣,你别红眼病了,虽然我确实是该省省该花花,但赚钱的大头不也是靠工资和副业吗?你是嫉妒我的……嗯,中国话怎么说来着,你是嫉妒我的才华吗?”

每当揭锐展露他的腕表,岑雁都忍不住想笑。

揭锐周身穿戴不菲,酷爱奢侈品,手上的那只R字打头的腕表就够岑雁在这里干一年。奇葩的是,除了奢表,他还戴了一只青少年版的小天才。左右手各戴一只表,荣晋为名副其实但不做Excel表的“表哥”。

不过,揭锐在她面前嘚瑟地炫耀他的“老天才”比奢表多得多。用他的话说,这只“老天才”可以付款、接打电话、立起来拍照,定位精确到楼层,能够探测体温和心情,还防水,误入洗衣机也能完好出来。简而言之,功能比成年人的智能手表完善得多,也比奢表实用得多。

“嫉妒你个头啊!老娘也在学习园艺技术了好吗?等我学成归来,小区的绿化就不需要外包,可以由我来兼任了。”

“呵呵,你可别又像扫地那样,找了个外……”

岑雁没看清孟嘉欣的动作,总之一阵风刮过,等她回过神来,孟嘉欣和揭锐就已经在走道的墙壁上——以孟嘉欣壁咚揭锐的姿势。

其他人各自忙碌,眼风都懒得往那边扫一下。江聪基正忙着扒拉他面前的姜葱鸡,夏般正往锅里挤虾滑,挤出来的形状非常不可描述,柯颂看不过眼,站起来夺过那袋虾滑,利用勺子断成圆滚滚的球状。

夏般嘿嘿笑:“下次我套个手套用手搓圆好了。”

柯颂没好气:“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我看你再这样没脑袋下去,有一天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是地球人。”

夏般用俏皮的语气说着诡异的阴间笑话:“不会的,忘了我也早晚能发现自己的特别。因为活着活着周围的地球人都死了……”

柯颂没再吭声,和看似没心机实则间歇性听不懂人话的下属能说什么呢?

一心多用吃瓜的岑雁瞳孔放大,她之前一直没关注到这茬:“等等,你们到底几岁了?”

艾欧尼亚星人的平均年龄在450-550岁左右,120岁的时候会完成成年化,容貌定型,320岁后逐渐走向衰老。这帮外星人目前都正值青壮年,成年并不算太久,距离死亡还有于岑雁而言非常非常非常漫长的岁月。

听完答案之后,岑雁尖叫起来,惊奇地远远打量江聪基那张稚嫩到怀疑是未成年的脸:“别的小区,三个保安加起来两百岁,我们小区,随便一个保安就差不多达到了?”

柯颂嫌她聒噪:“大惊小怪。”

夏般嘻嘻哈哈:“嗯,敬老爱老,你以后要多让着我们。”

等岑雁好不容易从这令人震惊的年龄差中回过神来,再错眼看向孟嘉欣和揭锐方向,发现他们两已经进展为握手言和,正凑在手机前不知道嘀嘀咕咕些什么。乍一看还有点儿亲密。

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岑雁拿起筷子,端起她最爱的鸭肠,加入战斗的队伍里。

鸭肠只需要烫15秒,岑雁很有仪式感地数完,拿着漏勺招呼大家:“有人吃鸭肠不?”

问了一半她才想起自己的主线任务,硬生生地将头扭向柯颂方向,却正好撞入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

这还是岑雁第一次这么近地观察柯颂,她意外发现他右边鼻子上竟然长了一颗美人痣,像是雪山巅峰的那一点儿尖尖,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

“吃!”柯颂很自然地垂眼看锅底,中断这场突如其来的对视,将筷子伸向漏勺。

然而他的动作很快停在了半空中,像是老学究般严谨提问,“我是不是该换公筷?我们和地球人能交换唾液吗?会导致疾病吗?”

岑雁的手僵住了,顿时有一种听闻人类和黑猩猩亲吻,事后怀疑染上传染病的惊悚感。

夏般:“没事的!我和雁子一起分过西瓜,她把最甜的心让给我了,我两用的一个勺子。”

孟嘉欣:“你想什么呢?我都不知道睡过多少个男人了,也没看他们变异啊?”

揭锐的说法则文雅一些:“没问题,我和地球人交换过□□。”

“好。”柯颂毫无心理负担地一筷子掠夺走1/4鸭肠,而孟嘉欣和揭锐也回到座位前,拎起筷子参与进抢食战争里。

“喂,江聪基,你怎么自己把两个腿全吃了!好歹给我留一个啊!”孟嘉欣一边骂江聪基,一边还不忘伸筷子去夹鸭肠。

贯彻沉默是金的江聪基在护食的时候难得话多了起来:“凭什么?很明显这桌子菜我最爱吃这只鸡啊!你想吃腿,应该让揭锐点两份才是。”

岑雁闻声朝江聪基所在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面前的几根鸡腿骨头被啃得干干净净,是妈妈最喜欢的那种标准乖宝宝范式。

短暂地分了一会儿神,岑雁这才发现这一轮的鸭肠已经被瓜分完毕。她干脆把剩下的那一点儿鸭肠下了,剩得不多,煮熟后自己夹了一半,还剩一小半直接殷勤地倒进了柯颂碗里。

“谢谢。”正在调底料的柯颂留意到岑雁的动作,随口道谢。

很快,柯颂发现这顿火锅吃得格外舒心。杯子没有空过,总是被及时补充。找抽纸的时候,总有人第一时间就把纸拿到他面前。

面前的碗里总是堆满食物,只要是别人问要不要,他说吃的食物,碗里都垒了一份。常常是他刚应声答要,碗就被端走,或者是一双筷子就把他刚刚说要的菜夹进碗里。

直到岑雁负责加热的红糖糍粑被黏在公筷上,挨在柯颂碗里甩来甩去,甩到变形得惨不忍睹还是无法脱离公筷的时候,柯颂终于忍不住将目光投注到身旁的岑雁身上:“荡秋千好玩吗?”

岑雁讪讪地直接把公筷让给他:“领导,这玩意儿太黏了,您直接吃吧!”

柯颂从岑雁手中接过公筷,语气冷淡,“给我端茶倒水也没用,我不会给小费。”他划拉了两下仍然固执黏在筷子上的红糖糍粑,意有所指,“你的服务也不值得tip(小费)。”

岑雁满头问号,思来想去还是不理解柯颂怎么会把她的讨好理解成为追要小费的。是在国外出差太抠搜,被服务人员追到红绿灯讨要小费产生阴影了吗?

“没有没有,我不要小费,我……”说她只是想扭转他对她的偏见,保住这份工作实在太功利,岑雁很有技巧地把话语拐了个弯,“我只是比较会照顾人。”

柯颂蹙着眉提起筷子,于是,那坨黏糊糊的糍粑连带着被提起。此举虽小,但攻击力极强。

他的视线在糍粑和岑雁逐渐变成土色的脸上打转,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你看,它确实被你照顾得很好,死无全尸。”

岑雁忍不住为自己叫屈:“不是,领导,我平时厨艺杠杠的,只是我家那边吃的是黏火勺,不吃这种半成品的红糖糍粑,我第一次弄,没仔细看包装说明才没弄好……”

柯颂没出声,面无表情地把那一坨不成形的东西塞嘴里咀嚼,彻底无视了她的解释。

望着对方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岑雁在心底暗骂一声国粹,愤愤不平地咬了口牛筋丸。下次!下次一定要一雪前耻,让柯颂这种瞧不起人的狗东西见识一下什么叫超绝厨艺!

岑雁的心潮澎湃没持续两秒,脖颈处就传来外力导致的窒息感。世界忽然天旋地转,过山车一样的体验让她受到惊吓,嘴里的食物也情不自禁地喷了出去。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场面变成她只穿着一只拖鞋,远离椅子站在旁边空地,面前的地上残留食物碎屑,柯颂凶神恶煞地站在旁边,一边捋平他身上由于剧烈动作而造成的衬衫褶皱,一边用那种要把她削成片的目光瞪她。

“不好意思,失手了。”饭桌旁端着空盘的夏般局促地笑笑。

岑雁和柯颂原来座位桌椅上飞溅出的少许汤汁和锅里尚且形状完好、一看就是刚下的炸腐竹生动又无辜地诠释了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所以真相是,柯颂在逃脱汤汁扑脸的灾难同时,顺带提溜起坐在他旁边同样会遭遇无妄之灾的岑雁。然而由于感官没有准备,导致岑雁不受控地发动了另一场袭击,现场演绎什么叫做恩将仇报。

望着柯颂身上亮洁如新的衬衫,岑雁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柯颂常年穿贵价却难清洗的衬衫却丝毫不畏惧,原来不是他擅长清洁衣物,而是他擅长躲避污渍。

岑雁条件反射地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淡黄色的T恤,幸好,这种颜色一旦被大面积溅上油渍定然是重大事故:“领导……谢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嘴上有口水,衣领也歪了。”仿佛被污染了眼睛,柯颂脸色发青,甚至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直接越过她去拿纸巾收拾桌面的油渍,再顺带把她的拖鞋精准地踹回她的脚下,“地上你吐的,你自己清理。”

岑雁接过孟嘉欣递来的纸巾,擦干净嘴角的哈喇子,正了正衣领,却悲催地发现,怎么整理衣领都好像比原来的松垮了。她严重怀疑是衣领作为柯颂手中的支点,承受不了一个高个成年女性的体重,变形了!

这事儿也不知道是该怪无心但是罪魁祸首的夏般,还是好心却只愿意单手揪住她衣领的柯颂,亦或是是要穿这件可爱印花T恤的自己……呜呜呜呜!

岑雁窝窝囊囊地收拾好残局,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甚至防备地把椅子拉远了些,避免离桌子太近,再被祸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柯颂好似看了她一眼,唇边微微起伏的弧度怎么看都像是嘲笑。

和外星人同事的聚餐自然不会有恶俗的酒桌文化,爱喝什么喝什么,啤酒、橙汁、乌龙茶和椰子水,任君挑选。但耳濡目染,这群人还是学会了非常热闹清脆的“干杯[]~( ̄▽ ̄)~*”,因此不可避免地拉着岑雁干了一次又一次,美其名曰庆祝她的入职,实则这群人什么祝酒词也不说,就只是沉迷干杯的那一声脆响和欢呼。

柯颂和江聪基只参与了第一次干杯,剩下时间都是他们四个在胡闹……为了那一声玻璃杯碰撞的脆响,孟嘉欣饭前唯一干了的家务就是清洗了一组漂亮的玻璃杯。

杯子是定制的,上面各自印了代表六人形象的卡通手绘。夏般的是冰淇淋,岑雁的是小鸟,孟嘉欣的是锤子,柯颂的是冰块,揭锐的是一沓钱,江聪基的是游戏机。

饭前岑雁看见的时候,差点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夏般还问她是不是空调温度太低,吹感冒了。

说起来,没有经历过职场磨砺的他们很难理解岑雁对这份工作的眷恋和珍惜。实习的时候工资低不够开支,岑雁只能选择自己带饭,却被老员工嘲讽她带的饭包和乞丐的食物无异,气得她浑身发抖,缓了好久才有力气回怼对方,他这种高级牛马又是吃的什么高级饲料呢?

现如今在这里工作,同事们朴实得不行,饶是炫富也会炫得有趣。同样是用餐,刚入职时有天中午下班她入乡随俗主动熬了一锅绿豆沙,并在群里通知大家,不嫌弃的话,可以下班回来喝。结果孟嘉欣收到信息后,直接连锅一起端到办公室,同事们非常实诚地把锅底刮个底朝天,还笑着问她下次能不能多煲点。

在发现他们的秘密,身份坦白局的时候,岑雁忍不住问出那个求职以来从未问过的问题:她到底凭什么从众多的面试者中脱颖而出?尤其是他们给出的薪资范畴所吸引的竞争者可以挤破头的情况下。

难道就因为她满口答应他们反复确认的那个要求——她是否能够不在办公室和宿舍吃榴莲?

经济形势恶劣,乌泱泱的应届生哄抢职位,岑雁面试时问过一次又一次的“方便问下面试不通过的原因吗?”,常常得不到回复。偶尔被录用,面试官的姿态也是高高在上,像是在恩赐。

在提供物业,她得到了一个非常质朴又真诚的回答,有真正被尊重和看见。

“你个子高,力气大,脸圆圆的,笑起来蛮招人喜欢的,外形虽然比不上我们,但很符合我们的审美。你还擅长写通知和做表,那就更好了,我根本搞不定那些。还有,你缺钱,但通过了揭锐专门给你设置的测试,我们几个人凑了两千块钱,放在办公室和家里,还刻意让你知道,但你由始至终都没有动过,说明你为人诚实,只要答应留下来,就不会做出出尔反尔、出卖我们的事情。而且你做事也很积极,总是主动帮忙,不管是复印资料、做文件还是铲猫砂……”

而现在,感动消散,装了一肚子饮料,打了个响嗝的岑雁觉得这如牛饮水只为听那一声响的行为,和酒桌文化也没什么区别。

江聪基简直没眼看:“你们一直拿杯子碰着玩不就好了,干嘛还要喝一肚子水?”

夏般振振有词:“有饮料碰的声音和没有的不一样,你听不出来吗?”

江聪基轻飘飘地瞧她一眼,显然是觉得这个说法弱智,懒得再搭腔,他又恢复那种当沉默的植株的形象。

揭锐的手机短促地响了几声,他放下杯子拿起来回复信息,中途似乎是想起什么,抬眼朝岑雁看来:“妹妹,面试的时候你不是说你有一万粉丝吗?我的占星师账号还算小有名气,怎么样,要不要和我联动做一个推广,一起赚点钱?分成回扣,我们可以找时间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下属当面讨论副业,柯颂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和其他人一样,将视线集中在岑雁身上,似乎对这个话题有那么丁点兴趣。

视线如有实质,岑雁的背脊都被压弯些许。

她擦了擦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泵出的细汗,挣扎几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其实……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就和绝大部分公司在面试的时候粉饰太平一样,我们地球人面试的时候,也通常会包装一下自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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