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般最先沉不住气,惊讶出声:“所以你在网上没有一万粉丝?”
“有,就是有点儿水分,那些‘粉丝’不算真正意义的粉丝。”
摸索过如何起号的揭锐反应最快:“你买粉?”
“不是的,我只是用了一点儿网友教的小技巧。”岑雁心虚至极,但仍然顶着压力和盘托出,“现在不是人人都是自媒体的时代吗?自媒体经历基本是大学生简历标配了,我面的工作很杂很乱,也包括新媒体运营一类的岗位,我怕面试的时候面试官查验,所以……我在卖奢侈品底下的帖子发评论问咋买;在‘灰产’‘创业’‘创一代’之类视频下发‘诚心求带,预算五千,骗子勿扰’的评论;还有那些自考、考公、考研、雅思、托福、英语四六级、儿童辅导班之类的帖子,全部被我评论了个遍,凑齐了一万粉。”
柯颂冷笑一声,仿佛在对众人说:看吧,你们这些傻子,招的什么骗子?
江聪基摸了摸下巴,咂舌:“你们地球人的心机真的好深。”
举一反三的揭锐兴致勃勃地在手机备忘录记下这件事:“难道你真的是天才?感觉可以拿这个方法起号,然后卖给别人,不过有点太费劲了,没有我现在做占星师来钱快,点子先记下来备用。”
孟嘉欣闻言双目发亮,马上扭头问揭锐:“真的假的,这样起号能卖多少?”
只有夏般追问到底:“那其他呢?雁子说你会中国舞,熟悉什么RS也是假的吗?”
“熟悉PS和PR是真的,我之前在社团里负责新媒体运营工作,但是……中国舞是滥竽充数,偷换概念的。”岑雁捂住了下半张脸,自己说出来都觉得丢人,“小学到高中课间都要求做广播体操,我念书期间换了好几个版本的广播体操。嗯……往大了说,广播体操也不能排除在中国舞外吧?”
“呵呵,虚伪的地球人。”柯颂的眼神已经不能用蔑视来形容了。
好奇宝宝夏般观察柯颂的表情,以为他也知道,十分诚恳地发问:“所以广播体操是什么东西?”
柯颂理不直气也壮:“不用猜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岑雁的表情怎么会和保安室门口那只猫闯祸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
夏般用一派天真的表情重拳出击:“柯颂你也不知道,那你装什么?”
而眼疾手快的江聪基已经搜索出广播体操的视频了,他独自品鉴了三十秒后,冷酷评判:“这和附近那些老头老太跳的有什么不同?”
广播体操的背景音乐仍然在循环播放,一些本以为已经烂掉的记忆连带着身体细胞被唤醒,头已经快缩到桌子底下的岑雁心道:没有区别,甚至目的都是一样的。
夏般凑前去看了一会儿,认真评价:“这个不好玩!我上次看人家反戴帽子,用衣服擦地板的那个舞蹈我很喜欢。”
“那个叫街舞。”和孟嘉欣掰扯完的揭锐听了一耳朵,纠正道。
“哦哦,街舞……是街上才能跳吗?”
孟嘉欣思索:“不是吧?我之前看人在舞蹈室里练,不然我们也去体验一下好了。”
“可是我真的没有余钱了,我的钱都拿去买谷(动漫周边商品)了。”
这个团队完全是一团散沙,话题经常讨论着讨论着就开始十万八千里,亦或者是各干各的。
岑雁有些迟缓地眨了眨眼。虽然她包装的内容无伤大雅,和物业管家这个岗位也八竿子打不着,但她还是有些难以相信,这种放在其他公司会被借题发挥进而开除的事情,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地揭过。
不对——岑雁敏感地扭头,迎上身旁那道锋利的视线。
目光相触,岑雁心里直打鼓,柯颂却一反常态地笑了,精致的唇瓣吐露出来的话语也和他的笑容一样针对意味十足:“又是一个包装仅供参考的故事。”
“雁子你也真是的,你列的这些在我们这里根本用不上,没事写这么多干嘛?搞得我们还以为你十项全能,自卑了好久。”
揭锐注意到这边的针锋相对,不着痕迹地捅了一下注意力还在街舞课程上的孟嘉欣,开始打圆场。
孟嘉欣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啊……对对对,地球一直都是包装仅供参考啊哈哈,柯颂你还没习惯嘛!刚来的时候我在超市买东西,还以为里面的东西和包装上的一模一样,上多了当都直接不看包装了。只要品种正确就行,和包装是不是一样,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嘛!”
江聪基不失锐利地点评:“哪有那么多货能对版的好事?孟嘉欣谈恋爱不也经常在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货色的时候,就被华丽的外包装诱惑,到手后发现包装仅供参考吗?”
孟嘉欣显然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不满地嚷嚷:“喂,江聪基,你能不能换个例子?这属于人身攻击了!”
同事们纷纷站出来维护她,岑雁感动得无以复加,却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本就做得不占理……
夏般依然没能跟上频率,懵懂发问:“你们在讲什么包装啊?是什么东西换了包装吗?很值钱吗?”
柯颂是聪明人,不会让自己长时间陷在一对多不利于团结的局面。他站起身来,轻描淡写地在神色各异的众人脸上扫视一圈:“说到钱,吃饱了吗?不是还要出门去活动活动?”
柯颂短短的几句话,在岑雁眼中竟然说出了大赦天下的惊心动魄。她悬着的心终于啪叽一下落回了伤痕累累的胸口。
“对,吃饱了,该活动活动了。”揭锐敏捷地站起身来呼应柯颂的动作,同时按下电磁炉的开关。
喧嚣的噪音和锅底小幅沸腾停止了,连带着岑雁沉重的呼吸也按下暂停键,她摸了摸还在发颤的胸口,暗下决心,前路道阻且长,她还是得花点儿心思讨好领导,早日消灭他试图抓住她小辫子让她滚蛋的心思。
孟嘉欣趁着柯颂去厨房取东西的功夫,小声凑在岑雁耳边敲竹杠:“发工资记得请我们喝饮料。”
“星巴克,三天。”揭锐明明离她们有一点儿距离,却好似会读唇语似的,朝她挤眼睛。
孟嘉欣眼睛都瞪圆,即刻跳到揭锐对立面:“她工资才多少?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剩下那点生活费怎么够用。”
揭锐笑得开怀:“这属于狮子微微张小口。”
孟嘉欣:“你不如只给她留两百,让她拿去买两瓶安眠药,醒了就吃一颗,这样买完三天的咖啡后就能顺利熬到下次发工资了。”
柯颂及时出现,中断了这场未完成的谈判。三人霎时不苟言笑,好似之前交头接耳的另有其人。
夏般从冰箱里拿出酸奶,一人发了一盒,一群人齐刷刷地撕开酸奶盖舔了起来,唯有柯颂捏着酸奶没动。
夏般留意到岑雁好奇的目光,插刀:“雁子,不用管柯颂,他每次都这样,人前不好意思,要拿回去人后偷偷舔盖。”
柯颂一个眼刀横来:“有吃有喝还堵不住你的嘴。”
岑雁听出来,柯颂这话并没否认他舔酸奶盖的行为。她只能借着喝酸奶的动作,掩饰自己的笑意。
很快岑雁就笑不出来了,此前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柯颂饶恕她简历造假的事情上,没留意到最后那句“活动活动”的含义。
很快她就发现,这群人的饭后活动竟然就是戴着手套,拎着麻袋和钳子去附近广场和大爷大妈抢生意,捡瓶子、纸皮和破铜烂铁,比赛以变卖的垃圾的价格进行排名,排名最后的还要承包次日的早餐。
岑雁无法苟同这帮外星同事的乐趣,平日在小区内,物业管家就有义务维护环境,没少徒手捡垃圾,怎么现在下班还要捡垃圾啊?
论身手敏捷,即便岑雁平日有锻炼的习惯,也不可能比得过这群天赋异禀的外星人。但他们丝毫没有欺负地球人的自觉,就这样以多欺少地宣布了规则。
岑雁有自知之明,她扯了扯自己略微变形的衣领,不太情愿:“我能申请退出比赛不?我的意思是,我还是会捡的,捡的部分归公共所有。”
柯颂脸上难得露出一点儿促狭的笑意:“集体活动,你是新入职的员工,怎么能不参加呢?”
岑雁用一言难尽的目光打量柯颂身上体面的衬衫西裤,心道能看着柯颂穿着这套人模狗样的衣服捡垃圾,她也算是舍命看笑话了。
谁知柯颂就跟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转身就回家换了套速干运动装,精神抖擞地和他们一起出发了。
说来也是神奇,这群外星人眼中似乎没有职业的高低贵贱,连抢大爷大妈饭碗的事情也干得风生水起。饶是柯颂那种看起来自矜得像是碰一下垃圾就会把手砍断的装货,一旦进入游戏,也是俨然专职捡了十年垃圾的状态。
外星同事们仗着自己的运动天赋,将附近能卖钱的废品搜罗一空,他们动作神速,毫不恋战,溜得比兔子还快,吃瘪抢空的大爷大妈只能逮住动作不甚熟练但看装备明显和他们是一伙人的岑雁,霸道地质问他们年纪轻轻,像模像样,有手有脚为什么要来他们的地盘抢垃圾?
岑雁撑起一贯的讨喜笑容,言语却锋芒毕露:“赚钱不是各凭本事吗?这里好像也没写你们名字啊?”
赚钱当然是各凭本事,输钱也是。毫不意外,岑雁以排名倒数第一的成绩,获得包办同事们次日早餐的惩罚。
虽然约定好最后一名要承包大家的早餐,但考虑到这群乱花渐欲迷人眼,地球赚钱地球花的穷鬼们的经济状况,他们并没有限定过早餐内容。丰俭由人,有钱的就请大家吃豪华套餐,没钱的请大家馒头配白水也是常事。
岑雁瞄了一眼账户余额,请大家吃附近很好吃的那家的肉蛋肠早餐的心思荡然无存。第一个月工资还没发,她账户余额寒碜得她都担心多瞅几眼就会再少掉零头。
回去的路上她特地绕到超市,想找一找有没有熬煮大碴粥的笨大碴和粘大碴,结果自然是没有的。她最终直接买了超市里配好的八宝粥材料,到家泡洗,再用电压力锅设置定时。
次日起早连锅端到办公室,再买回油条,准备好一次性碗筷,赌约就被她用极低的成本履行了。
八点才换班,值夜班的江聪基是第一个吃上早餐的人,岑雁特意给他送到保安室,还带上那只在她那放了很久的电动小老鼠。
江聪基对早餐没很大兴趣,倒是多看了那只小老鼠几眼:“哦,原来我把它给你了呀!”
他情不自禁地扭头去看猫窝里还睡得七荤八素的御前侍卫,音色倒是难得变得温柔,“我还以为弄丢了,又给它买了只新的。这个你自己留着玩吧!”
玩?岑雁哭笑不得,她一个成年人要怎么玩电动小老鼠?
不过江聪基显然也不关心,他看了眼时间,又开了个能够速战速决的游戏玩,没有和她聊天的意思。
岑雁知道江聪基向来对游戏以外的事情漠不关心,也没打扰他,扭身去看了下还在打呼噜的猫猫,顺手铲干净猫砂,看时间差不多就直接回了办公室。
孟嘉欣只负责公共区域的清洁工作,因此大家一直以来都是各自清洁各自的办公区域,洗手间则是随时用随时清洁。有柯颂这种龟毛洁癖在,整体卫生状况虽有起伏,但基本不会过不去。
岑雁没忘记讨好柯颂这件加粗的大事,横竖起得早,她在清洁外间办公室的时候,连带着柯颂办公室一并打扫了,因为每天都在维护,打扫三人的工位也算不上复杂。
不过,那些植物她完全没敢动,生怕柯颂追着她索赔。毕竟她这人从小就缺乏植物情操,连仙人掌都养不活。
柯颂一上班就发现自己的办公室被传说中的田螺姑娘光临了,窗明几净,手稿、文件和昨天刚拆封的《中国通史》《中国人史纲》被简单归纳,连保温杯里都被注入温度适宜的热水,妥帖得像是注入了穿肠的毒药。
他正对着那杯温水愣神之际,办公室门被敲响,一朵行走的向日葵出现在他面前,捧着一次性塑料碗,笑逐颜开地告诉他,今天早餐是八宝粥,问他是要配油条还是配包子。
柯颂拧眉:“你给我下毒了?你知不知道地球的毒不死我们的?”
岑雁脸上如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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