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小猪排、老鸭汤、清蒸鱼、爆炒小黄牛、三杯鸡、白灼青菜,根本不是平时尤嘉楠和爸爸吃饭的量,看来爸爸很重视章信哥哥在家里吃饭呢,连菜色都比平时丰富。
尤嘉楠坐在餐桌一侧,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又香又辣,馋得他又夹了一块。
“口味太重了,你少吃点。”尤朗不动神色地提醒他。
“也不是天天都有吃,要不是章信哥哥来,你才不会让阿姨做这种菜。”
章信心虚地偷瞄了一眼尤朗,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方才他们两个在书房谈了许久,决定由尤朗来开启话头,再由章信详细说明情况,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持情绪稳定,尽量不要起冲突。
章信十分忐忑,在书房里不停地要尤朗亲亲,可一到餐桌上面对着楠楠,还是有些退缩心态。
阿姨给他们三个用小碗分装了汤,放在每个人面前。尤朗象征性地尝了两口,放下勺子:“楠楠,我们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如果尤嘉楠没有被桌上的菜吸引,也许就会敏锐地察觉到尤朗用的不是“爸爸”或者“我”,而是“我们”,但此时,尤嘉楠啃着一块鸡肉,随意应道:“说啊。”
“是爸爸跟章信哥哥的事。”
尤嘉楠抬眼,有些疑惑:“你们两个有什么事?要出差?”
尤朗给章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说,还怕他不敢,悄悄握住了他放在桌子下的手。
章信感受着桌子底下的温热,吞咽了下口水,道:“楠楠,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要生气,也不要激动,好吗?”
这两个大人这样谨慎,充分引起了尤嘉楠的注意。尤嘉楠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下嘴:“说吧。”
“楠楠,我和你爸爸,”章信看了一眼尤朗,“我们,我们要在一起。”
似乎不是很好理解,尤嘉楠皱皱眉头:“什么叫要在一起?”
“就是像夫妻一样,生活在一起。”
尤嘉楠没接受过同性恋的启蒙,从小到大都只见过像爸爸妈妈那样的夫妻,顿时陷入了一种混沌的迷茫情绪里:“可是,你们都是男的。”
“楠楠,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的。”
尤嘉楠下意识地摇摇头:“不行,这太奇怪了,难道,你,你和爸爸也会牵手亲嘴吗?”牵手、亲嘴,是这个对恋爱和婚姻都还没有什么认识的男生认为夫妻普遍会最的事,但那些事,仅限于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
章信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犹豫间,就听尤朗道:“会。”
尤嘉楠胃里泛起一阵反常的滚涌,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立刻扭开了头,再看桌上这些菜,一点胃口都没有,烦躁地抓起筷子在餐盘上一丢,“哐啷”几声,清清脆脆。
尤朗顿时变了脸色,只是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见阿姨匆匆忙忙从厨房里出来了,问:“小少爷吃不惯今天的菜?”
“太难吃了。”
“尤嘉楠!”
一时间,屋子里的四个人脸色各异,阿姨既疑惑又震惊,尤嘉楠一脸不服,尤朗满面怒气,章信则颇为慌张,生怕尤朗要对小孩动手。
尤朗最生气的还不是小孩不接受他们的事,而是小孩在桌上丢筷子,还拿阿姨做的饭出气,不分青红皂白地说阿姨做的菜难吃,简直没有一点教养。可是章信不停地拉扯尤朗的手,不让他发脾气。
尤朗尚存的理智提醒他不要冲动,毕竟他们还要得到小孩的接受和肯定,可孩子的表现实在令他大失所望,于是怒气冲冲地一指雪白的墙:“去站着。”
去站着,再往后很有可能就是挨打,尤嘉楠知道爸爸生气的流程,虽然每一次具体发展不一样,但不会差太多。
“还不去?!”小孩不过犹豫了片刻,尤朗便按捺不住拍了桌子大吼。
“你别这样,吓着他了!”章信拉着他的手劝。
可他不劝还好,他一劝,尤嘉楠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来。他们的在一起,不仅仅是牵手亲嘴这么简单,还意味着章信哥哥在这个家里说得上话了。
这个家,除了爸爸和自己,就要有新主人了,说不定这个新主人比自己地位还高呢!
到了这个时候,尤嘉楠几乎忘记了所有章信对自己的好,满心只有家庭地位被夺走的危机感,毕竟,和家庭地位一起被夺走的,可能还有爸爸的爱。
尤嘉楠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接受章信的好意,盯着他们两个看了几眼,“砰”一声摔了勺子,起身到墙边站着去了。
男孩已经抽条,不再像过去那样瘦瘦小小的,清秀的背影直直地立在那儿,没有一点低头的意思。
阿姨说不上话,讪讪地帮尤嘉楠把餐具换了,然后躲进厨房假装忙碌。
章信连话也不敢说,一直用眼神交流,让尤朗不要那么凶,让他把楠楠叫回来,好好说,可是尤朗铁了心要罚他,不仅无动于衷,还给章信夹了菜,道:“别管他,我们吃我们的。”
一句话完整无误地传到了尤嘉楠耳朵里,让他恨得牙痒痒,要不是迫于爸爸的**,他一定现在就把章信赶出去。
章信左右为难,要是吃饭,楠楠肯定更气了,要是不吃饭,尤朗的眼神他实在承受不住。纠结老半天,最后嚼了两口白米饭,以示尊敬。
尤嘉楠足足占了四十分钟,两脚发麻,脚底跟针扎似的,但比身体僵硬更难熬的是精神,面对着雪白的墙壁,他在心里骂了章信十分钟,又骂了尤朗五分钟,最后把他们俩放在一起骂了五分钟。可这二十分钟过后,他就陷入漫长的无聊当中,想什么都持续不了,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这期间,他听见尤朗和章信吃完了饭,听见阿姨收拾了餐桌,离开了家,末了,终于听见尤朗叫他过去。
尤朗和章信并排坐在沙发上。尤嘉楠看着他们这实在很像夫妻的姿势,心想干脆用胶水把你俩粘一块得了。
“能好好说话没有?”
尤嘉楠站在他们俩跟前,想起学校的同学跟他说在家里犯了错之后的场景,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小孩站着,爸爸一句一句地问,妈妈偶尔帮腔。尤嘉楠想,大概就是这样的场景吧,但他为什么要有一个男妈妈?妈字是女字旁啊,章信是没上过小学吗?
尤嘉楠越想越气闷,更加阴阳怪气起来:“我就是这样说话,还不够好吗?”
“尤嘉楠,你一定要逼我动手是不是?”
尤嘉楠从小到大都怕挨打,可是这会却没那么怕了,梗着脖子反问道:“你要为了他打我?你要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一个外人,章信动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尤朗看着小孩,也找不到话来应。
“好,你打,”尤嘉楠故意似的,大剌剌地脱了裤子往沙发上一趴,“今天就算你打我,我也绝对不接受这件事!”
“好,”尤朗的胜负欲被激起来了,“我今天也不管你接不接受,你想挨打我就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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