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其小元认为加入这个所谓的项目组对她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反正她最近正在写本科的毕业论文,平时也要去图书馆看书查资料的,去石教授的研究室里做这些也是一样的。
况且她把研究室书库里都有哪些书走马观花地浏览了一遍,发现收藏还是非常可观的,尤其是法学和经济学门类下收录了大量比较新的国外译作,是学校图书馆比较缺少的资源,令其小元心向往之。
没想到她还是有点天真了,因为就在答应加入的当天晚上,她就收到了来自方孝栋的电子邮件,里面附上了一份十多页的计划表,内容包括下一步她需要阅读的书目、分配她去研究的一些主题、还有去研究室开项目会和外出活动的时间表、甚至还包括了定期集体活动和团建的规划,详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此时其小元才明白为什么当天在研究室方孝栋要追问她平时的日常安排了。
尽管其小元一直也是一个生活极其有规划的人,看到这样一份计划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忍不住给方孝栋发信息说:“方师兄,你这个计划不像是要去做研究,倒很像是去监狱改造啊。”
结果方孝栋却马上打了电话给她,开场便说:“不好意思,我其实不太喜欢发信息哈,既然认识了有事就打电话吧!嗯……说回你提的意见,我觉得说改造也没毛病,因为你马上就要从本科生变成研究生了,生活方式自然要改变一下了,呵呵。”
“这是石教授的要求么?”其小元没有立刻驳斥他,而是这样问。
“你不是也听到他说了吗?我只是把他的意思具体落实了一下。”方孝栋说。
“这……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其小元无奈道。
“放心啦,刚开始肯定是不适应,没几天就习惯了。反正这个项目年底就结了,有期徒刑有头儿的。”方孝栋接过了她的比喻,轻松地调侃道。
“……”其小元有点无语了。
“说起来你也来得是时候,明天一早我们正好要外出调研,八点在南门集合,不要迟到哦!到点发车,石教授从来不等人的。”方孝栋说。
其实这一条已经写在他的计划书里了,还特意用了红字加粗,像是生怕其小元会忽略掉一样。
“嗯……知道了。”其小元本来想对方孝栋说她这么大人了其实不太需要保姆式的提携,又想着人家也是好意,生生把话咽回去了。
“还有,你也别叫我方师兄了,听着不自然,虚长你两岁,就叫我‘老方’就好了。”方孝栋最后说。
其小元听了一愣,简单说了句“明天见”就挂断了电话,之后又拿着手机愣了好半天。
其实她这个人对界限一直很敏感,所以才会在生人面前非常拘谨,有时别人刻意的靠近还会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大学四年读下来,除了同宿舍的江毓蝶和她比较亲切,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朋友。
但是眼前这个方孝栋,虽然时不时也会做出一些好像有些超乎他们相识程度的突兀举动,但她却并没有产生什么反感,反而好像很容易就被他牵动着亦步亦趋是怎么回事呢?
第二天一早,其小元提前十多分钟到了集合地点,却发现方孝栋和周正一已经等在那里了。方孝栋一见到她就很自然地打招呼道:“早啊小元!”
“早……”其小元努力了半天,也终究叫不出“老方”这个称呼。她脑子里甚至还有过一个闪念:如果称呼方孝栋为“老方”的话,又怎么称呼周正一呢?
这个周正一,虽然长了一张堪称惊艳的帅脸,但态度着实不是太友善。刚才一听到方孝栋喊她“小元”,他的表情已经有些不自然,其小元估摸着如果自己唐突地对他使用什么亲近的称呼,一定会被他毫不留情地出言阻止的!再说,自己也并没有动力这么做。
不知道是否周正一也和她有类似的想法,所以两人虽然相视一眼,却都没有出声。
结果三人虽然聚到了一起,但却并没有什么展开对话的契机,明明春日的天气十分温暖和煦,现场的气氛却冷得出奇。
好在没过几分钟便有一辆沃尔沃开了过来停在他们旁边,石教授摇下车窗说:“上车吧。小方,你来开!”
说着他自己下了车坐去副驾,方孝栋则坐进驾驶室,其小元和周正一则并排坐在后排,各自把脸别向车窗外。
车子发动后,石教授转头问其小元道:“小其有驾照吗?”
“没有。”其小元答道。
“趁着有时间去考一个吧。”石教授说,“你们后续会经常外出,会开车方便一些。”
结果其小元立刻转向开车的方孝栋问道:“我还有时间去学车吗?”
她这个话本来是讥讽他把时间表安排得太满,结果方孝栋却非常自然地回答说:“交给我,今天晚上就给你排出来。”
“我谢谢你……”其小元无奈地说。
“怎么,你给小其排时间表了?”一旁的石教授听出了他们这番对话的意思,这样问着。
“嗯,您要看吗?”方孝栋说着,右手就往包里伸去,敢情他还把那东西打印出来带在了身上!
“不用了,你开车吧!”石教授马上说,接着又对其小元说,“你有福了,他做规划的水平是一流的,你完全不用操心,任何细节都不会落下……”
但他接着又转向方孝栋说:“但是有的时候过分细致了,会缺乏灵活性。而且太拘束了人家也会受不了的。”
“嗯,如果她有意见我会调整的。”方孝栋说,接着又略微侧脸对其小元说,“你有意见吗?”
其小元一看顿时暗暗抹汗,末了无奈地说:“……没有。”
“是吧。”这个人居然还十分不识时务地接口说,“她都不介意,没问题的!”
“今天咱们去哪?”一旁的周正一突然插嘴问。
“去走访一家工厂,了解一下他们的内部监督体系是怎么做的。”石教授说,“顺便让你们也了解一下制造型企业的管理情况。”
正说着,突然前方右侧有一辆车毫无征兆地斜向闯进车道,方孝栋只好一个急刹车,把车上几人都吓了一跳!
“这人……太危险了!”方孝栋感叹道。
“这种情况下撞上是他全责。”周正一说。
坐在一旁的石教授则说:“并道要让直行,要打转向,不然出事故要全责。其实这个司机全知道,但还是要这么做,为什么?”
“侥幸心理。”方孝栋说,“就赌不出事,他就占到了便宜。”
“他肯定也不怕出事,反正有保险。”周正一说,“而且这种人你要真和他下车理论,他还会有一堆理由来反过来说你,根本不会乖乖地承认自己全责。”
“别看这只是个小问题,还真挺难解决的。”方孝栋点头说,“只要我们没有撞上,他就不会受到惩罚,自然也不会接受教训,但如果我为了教训他而任由它撞上,我还得去修车,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人身上未免又有点不值,难办。”
“从交通管理的角度也不太好办,为了防止乱并线,除非设置硬隔离带,可是有的时候硬隔离带会让道路变得更拥堵,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让大家自己看着办,结果就是横冲直撞的人会一直占便宜,而遵守规则的人只能忍气吞声。”周正一说。
“嗯,侥幸心理、有恃无恐、合理化自己的行为,这就是人性。”石明观说,“交通规则其实已经算是非常具体的规则了,居然在执行的过程中还有这么多问题,更何况更概括、更模糊一些的规则呢?所以为什么我想让你们多开车,经常在路上走,可以看到很多人性,想明白很多道理。”
“确实,不然也不会有‘路怒症’这个东西了。开车的时候见到的其实就是社会上很多不公平现象的微缩景观,自然把一些平时不敢发作或者不便发作的愤怒给激发出来了。”方孝栋说。
“让你开车而不是我,就是因为你这人没有‘路怒症’。”周正一在后面伸手轻拍了一下方考栋的肩头说。
“我有哦,我很生气。”方孝栋却说。虽然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始终挂着浅笑。
“好吧,所以教化也很重要,既不占便宜也不忍气吞声,像你这样做一个能把这些你争我抢的事情放下的人,自然天下太平了。”周正一用揶揄的语气说道。
“哈哈,这也不失为一个处理办法。”石教授应着,接着他突然对其小元说,“小其还不会开车可能体会没那么深哈?”
“我会骑自行车的。”其小元却说,意思是虽然她不会开车,但好歹也是一个公众交通的参与者。
“那假如你遇到一些不良车主,比如下雨天泼你一身水的,会怎么做?”方孝栋问。
“我会在手里拿一块板砖,敢泼我就砸他。”明明是一句狠话,其小元说的时候却不带任何情绪,就像是在描述吃饭睡觉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自力救济啊?法律不保护,真砸他你要吃亏的。”方孝栋这样评价道。
“我知道,所以要拿在手上而不是放在包里。”其小元说,“我赌他们看到我就怕,不敢行差踏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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