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HR经理立刻意识到周正一在给自己挖坑！现在摆明了是他们在因为个人信息泄露的事情向DCO、也就是向周正一问罪，现在周正一说内部人员信息是从HR来的，岂不是要把锅甩给他们？

她想到这一层立刻就感觉心里一紧，身上开始发虚，手有些抖，额角见汗。

“呵呵，周总真会开玩笑，如果HR掌握的这点信息就足够查案了，法务自己就处理了，还需要专门设立像DCO这样的专业机构嘛！据我所知，你们那儿聚集的可都是精英，无论资质背景还是待遇权限，可完全不是其他部门可比的，遇到疑难的问题，也势必有独特的渠道吧。”坐在一旁的张卓见此状况，用玩笑的语气云淡风轻地说。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杀气却已足够明显！不仅不经意似地将HR的责任摘了出去，还巧妙地挑起了在场的法务同事对DCO的不满情绪，毕竟同样是处理集团法律事务，他们和DCO的地位可是天差地别！

“张组长过誉了，法务也好，督察官也好，都是一个称谓而已，都在法律法令和公司规章框架下为集团办事，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周正一开口道，“当然基于DCO职责的性质，比较容易令一些人感到好奇和紧张，自然就会出现一些猜测性的传言，作为专业人士听听就好，不可当真。”

“是嘛，”张卓也不傻，当然听得出周正一在内涵他，但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那我们不谈传言，谈谈事实吧。前不久有一个案子，当事人是叫汪旭的……提出来有一些个人信息他从来没向公司披露过，包括他个人的房产信息、私人关系信息，当然HR也内部确认过，确实并没有收集过这些信息，更没有向DCO提供过，不知道这些信息的来源是哪里呢？”

这个问题会出现也毫不令人意外，周正一也不急着回答，而是问道：“张组长好像对这事了解得挺清楚，那应该知道这些异议是在什么阶段提出来的吧？”

“当然，是在检察院审查起诉的时候对方律师发现的。”张卓迅速而清晰地答道，都没有去翻手上的资料，看来是做足了准备的。

“嗯，可能你对司法流程不太熟悉。进入审查起诉阶段意味着侦查已经结束了，汪旭的罪名是职务侵占，侦查是由公安机关进行的，收集证据是他们的法定职责，而我们只是提供犯罪线索而已。”周正一说。

这话令张卓愣了一下，但立刻明白了周正一的意思。但这么重要的问题他当然不打算放弃，立时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个人信息是公安机关自行提取的，不是DCO向他们提供的，是吗？”

这个问题令正在远程监听的其小元心里一跳，她还没有看过这个案子的案卷，但凭她的经验，这类信息几乎是他们在工作中必查的项目，因为只有确定了利益流的走向，才能看清当事人的手法，坐实他们的罪名。并且在移送司法机关的时候，这部分资料也是必须附上的。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个案子中的个人信息是DCO收集提交的！眼下被张卓这样逼问，周正一如果给予肯定回答，等于做实了DCO的办事方法有问题；否定的话，明显与事实不符，等于授人以柄，早晚有被拆穿的时候，左右都是为难！至少她在脑中快速权衡了一下，并没有想到一个万全的回答，不禁替周正一捏了一把汗！

结果接下来周正一的回答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只听他笑了笑说：“谁知道呢？”

“周总，你这是什么意思？”对面的张卓有点绷不住了。

“就是字面的意思。”周正一若无其事的说，“假如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还有什么必要成立这个工作组呢，直接按规定处理就是了，对吧？”

“这……”周正一有点语结。周正一说的这个话表面上看没什么问题，但怎么就就是品着有哪里不对呢？他卡了几秒，接着说：“我们也是想借这个机会把一些事情澄清一下，你毕竟是最了解DCO的人，所以你的看法非常重要，不然也不会组织今天这个会了。而且关于这个事天合内部也做了初步的核实，除了汪旭案之外，过去几年在其他案子里，也有出现过一些信息来源不明的问题，至少可以说明这种现象不是偶发的，作为DCO最资深的管理者，说自己完全不清楚，有点说不过去吧？毕竟周总原本就是个明察秋毫的人……”

明褒暗贬，陷阱四伏，这一招张卓玩得可谓纯熟！

“初步的核实，怎么核实的？”结果周正一完全不理会张卓那一堆废话，直接发问。

DCO的直接汇报对象是董事会，所有的报告也直接提交董事会审核，属于有限范围披露的绝密文件，中间不会有任何部门任何人有机会接触到。假如真的存在所谓的信息来源不明问题，也只有董事会的人清楚。假如董事会对信息来源有疑问，也应当直接授权成立调查组，而不是由总裁办出面！周正一非常清楚，眼前的这个工作组根本不是董事会授意的，那么他们又是如何了解到绝密文件中的内容的呢？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疑点！

所以周正一这个问题看似是想确认细节，实际上矛头直指工作组调查权限的合理性，他刚才冒出的那句“谁知道呢”，本身就是抛出来引出这个话题用的。要他回答问题可以，问题对方要有资格问才行！

果然张卓对他的意图也有所察觉，脸色略显尴尬。当初在丰州厂，周正一是主审，而他是被调查人，深深体会过对方给予自己的那种压迫感。如今地位倒转，他也很想意气风发地报上一箭之仇，没想到多年前那个犀利的小子眼下变得更加难缠，己方明明人多势众，自己居然一丁点儿占到上风的感觉都没有！

但假如他这么容易就被打败，也不会被派到这个场合来了，只见他轻笑了一声说道：“呵，周总不是知道嘛，这件事个人信息委员会已经介入，媒体上也已经炒得沸沸扬扬，作为天合人，不知道这些才会有些奇怪吧？当然就像你说的，只是线索而已，算不上什么证据。咱们都是天合的人，今天坐在这里谈这事，目标也是一致的，都是不希望天合受到这个事件的负面影响，所以还请周总不要有什么抵触情绪，能够对我们更坦诚一些！”

他这话一出，就连另一头的其小元都忍不住冷笑出声。这个张卓尽管与他们十年不见，这满嘴冠冕堂皇的本事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见退步啊！

但她当然也没有只是在听热闹，手上不停，把卫斯理收集的信息都大致看了一下，发现虽然这些信息比较碎片，但也大致能看得出张卓这些年的经历着实神奇！当初离开丰州厂之后，他的职业生涯不仅没有因为这段不光彩的经历而走下坡路，反而是一路高歌猛进！十年间他至少曾经在三家以上的大型公司中担任过人力资源负责人，还顺便提升了学历拿了数个业内大奖，打造出了金光闪闪的履历。至于人品，其小元绝对不相信像他这样的人会痛改前非，恐怕只会变得更加狡猾老练，手法渠道也只会更精进罢了。

在看资料的过程中，其小元也给了林肴一个新的指示：“让卫斯理查一下张卓与耿雷有没有交点。”她始终觉得张卓被安插进天合不是一个偶然，且不说他话里话外都透出对内情的了解，单从他在周正一面前那气定神闲的态度上，也能看出他必有仰仗！

就在这当空，张卓见周正一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并不答话，场面遇冷，只好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目前这个局面，已经对公司的声誉和形象造成了影响，DCO毕竟也是天合集团的一部分，还是要服务于大局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也请了IT部门同事过来，旁观者清，假如他们从专业角度能够发现信息安全的漏洞，早日进行弥补，即可以解决眼前的问题，也有利于未来公司的管理……”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就投向了坐在一旁的一个戴眼镜的小哥，示意该他出场了。

“呃……DCO目前是独立的系统，我们对情况不太了解，如果能介绍我们和开发方对接的话，应该对我们查明信息泄露的原因会有帮助……”小哥刚才旁听两位大佬唇枪舌剑，早已感受到了局势的紧张，偏偏动嘴皮子并非他们这些技术派的长项，所以他选择了直奔主题。

“信息泄露？是谁说的？”果然周正一马上抓住了他话中的破绽。

“新……新闻里说的……”小哥嗫嚅着说。周正一正好坐在他对面，炯炯的目光和威严的语气顿时让他觉得像个没有完成作业的小学生，有一种被班主任吊打的感觉。

“又是新闻！怎么工作组的使命就是助长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吗？”周正一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视线转向张卓断然道：“我会接受工作组的邀请，正像张组长说的，是为了天合集团，但坐在这里谈了这么半天，我没有看到你们认真做了任何功课，摆上桌面的全都是道听途说，讲出的话全无实据，提出的问题也没有任何逻辑，还谈什么旁观者清？张组长，下次约我谈之前，建议你们先搞清楚自己的定位是什么，目标又是什么，准备充分一点，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