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距杭州三百多里,小蛮骑着柳夫人送的良马,每日骑行半日,过了一周才至杭州。
建安和杭州拥有江南数一数二的景致,两处均绿树成荫,游人如织,天晴时湖面如明镜一般,倒映着湖边垂柳,天边云彩。雨时淅淅沥沥,天地间似蒙上一层阴影,空气混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但杭州与建安,细看又大有不同。杭州要多几分妩媚,在湖边,在船舫,在瘦马丝质的衣角。
小蛮先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整理好行李,她坐到窗前,楼下人声鼎沸,她心中却平静似水。
先前不知他行踪的时候,她每天都在期待再次相见。可现在终于快要找着他了,她却有些迷茫。
她没有把握让庞统重新接纳她,就算再次来到他的身边,先前发生的种种会像散不开的阴霾将两人隔开,好像彼此能够相望,却不能笃定地相守。
再等等吧。
小蛮下楼,准备去附近的当铺换些银两。她逃婚出来之时带的现银已经花光,柳夫人给的盘缠倒还是有剩余,可也不能支持她生活太久。从宫中带出来的珠宝首饰,却是件件价值连城。
她揣上一个银钗,上面的翡翠泛着晶光,是皇帝所赐,应该能换好些钱。
“小二,这附近可有当铺?“
店小二肩上挂着毛巾,一手端着茶水,热情地回复,“姑娘您要当东西,住咱们店可是住对了,出门左拐走到街尽头,右手边就是永福当铺,那里可有咱们这一块儿出了名的好掌柜,脾气好不说,绝不多赚您一分钱。”
小蛮笑着答谢,出门左拐,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到永福当铺的金字招牌。
小二诚不欺我~
可刚准备进去,就见几个伙计从里房冲出,把大堂前一位客人的手脚制住。
那客人穿戴整齐,虽看不到正脸,却明显看出慌乱。
“你们...你们干甚么抓我?“
店内的老板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须,重重地哼了一声,“近几月,宫中物品频频被盗,凡是有可疑御品在市面上出现,上报官府者重重有赏。你这玉镯,通体血红,玲珑透光,分明是西域进贡的血玉,整个大宋只有两块,均在皇宫,你倒是说说,这个玉镯是从何而来?“
那人腿一软,连声说道,“这是祖传红翡,并非血玉,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老板的鼠眼一眯,并不答话,抬手让伙计把人往官府送去了。
小蛮站在门外目睹一切,又抬手摸了摸胸前揣着的簪子,趁老板还未注意到悄悄移开。
小蛮撅了撅嘴,说好的脾气好呢,这阵仗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
自己带出门的首饰,可都是宫中珍品,当铺的老板眼尖,一眼就能识出,今天要不是来得晚一点,被抓的就是她。
首饰当不了,现银花完后,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小蛮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偶尔停下来,问问街边包子馒头的价格,心中计算剩下的钱还能撑多久。
“一个包子五文钱,一个馒头两文钱,住店一晚两钱银子...“
小蛮算得正起劲儿,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打断了她的思路,随后又是一阵敲锣打鼓。
前面一家装饰精美的店铺瞬间聚满了来往的行人。
小蛮出宫后,原先被侍候她的嬷嬷教导出来的寡淡性子和得体言行全然不在,或是说被刻意忽视。人越多,她越想往前凑,像自由的鱼儿在人群间钻来钻去。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小蛮礼貌又机敏地在看热闹的行人中穿梭,很快便到了最前头。只见一位穿着管家服饰的中年男人拿着一把铜锣,满意地看着被鞭炮和锣声吸引来的路人。
男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绫罗绣馆一年一度的刺绣大会即将开启,三日后于西湖小筑举行,届时,在大会...“
“在大会中拔得头筹者可得赏银百两啊!”一大嗓门的路人打断他,
另一人连连点头,“前十名可为绫罗绣馆录用。”
周围人都开始交头接耳。
管家被打断,倒也不气,继续说道,“有意者可前往大堂报名...”
那大嗓门的声音又盖了过来,“光报名就得交一两银子呐!”
管家接着他的话茬,“但倘若入选我们绫罗绣馆的秀娘,那可就吃穿不愁了,每年...”
“每年都有很多人家想把孩子往里送,可惜他们只收刺绣大会的前十名,要想得到这饭碗,也得看本事。”
管家每每开口,总被那人打断,生生咽回去几口气,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要不,您来说?”
那路人摆了摆手,“高管家您客气,这绫罗绣馆一年一届,已办了十年,每年的规则都一样,小的听多了也就记住了。您继续,继续。”
管家“哼”了一声,不答话,正欲开口,发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好愤愤地重击了一下手中的锣,把那大嗓门的路人震得捂起了耳朵。
小蛮心中大喜,刺绣,我会啊。
自小除了琴棋书画,贴身嬷嬷还要求她学女工。郑王府请来苏州城最好的秀娘,花鸟山水、亭台楼阁,无一不教,无一不学,就连苏绣最新的技法,小蛮也继承一二。若是参赛,运气好夺个第一当然再好不过,实在不行拿个前十,之后的生计也能有着落。
兴致勃勃地报了名,待走出绣馆,天色尚早,小蛮又在附近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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