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以势压人压死人

王紫来轻抿一口热茶,华应飞摁着秦不弃坐回原位,端起她手边的茶盏,准备给她也倒上一杯,喝点茶败火,这样或许秦不弃就没那么大火气了。

王紫来勾了勾手,秦不弃满脸抗拒,但还是凑了耳朵过去。

华应飞也跟着往上凑热闹。

“秦百宝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就在这座小小的銮城里。”

“有人在豢养私兵,意图谋反...”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打断了秦不弃和王紫来的对话,两人同时朝着声音来源看去,是华应飞不小心手滑,摔坏了茶壶。

滚烫的茶水混合着茶叶,溅了他一身深褐色水渍,而他却像是浑然不知,就那么直勾勾盯着王紫来。

“你刚才说什么?!”

“你刚才说的什么,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再说一遍!快点说啊!”

华应飞顾不上被茶水烫的通红的手,直勾勾盯着王紫来,等着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两人都被他这突然出现的变化弄懵了,华应飞为什么会对这件事的反应如此之大?

王紫来疑惑的视线投向秦不弃,后者回以茫然的摇头。

“你冷静一点行不行?”

“这手都烫成什么样了,赶紧先去包扎一下,有什么事晚点说。”

气氛都到这儿了,这话是谈不下去了,华应飞这一声成功让客栈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秦不弃上前拽住了有些失控的华应飞,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即便整日练武,他的一双手仍旧干净白皙,骨节分明,如玉般剔透漂亮。

可现在,这只谁看了都觉得漂亮的手上鼓起大小不一的水泡,整个手背烫的通红,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疼。

华应飞依旧没感觉,目光只一动不动盯着王紫来,像是终于找到了猎物的猎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秦不弃不管怎么说,他都没反应。

“华应飞!你发什么疯呢,赶紧滚去抓药,手不想要了是不是,有什么事等把你这只手给我处理好了再说,不处理好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了。”

秦不弃也火了,这种听不懂人话的家伙,就不能跟他和和气气的讲道理。

还是得发火有用。

华应飞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如同打了败仗的孔雀般,颓下艳丽的尾羽,灰溜溜的捂着受伤的手,跟着秦不弃去找了听到动静赶来的店小二。

王紫来觉得无趣扭头去了秦不弃的房间,见已经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大厅的人也就继续自个干自个的事去了。

等秦不弃带着处理好伤口的华应飞回来推开房门时,见到的就是王紫坐在她房间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趴在桌边,数着窗外树上还没掉光的叶子。

“你说你们俩又不是缺钱的主,干嘛只住一个房间,这要传出去了,你秦不弃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王紫来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似乎是在准备好好教训这两个不听话的小孩。

可惜她忘记了,小孩不听话,那就是谁的话都不听,不管是长辈前辈还是老辈,全都不听。

这一点在秦不弃身上格外适用,毕竟华应飞还是会偶尔装装样子的,秦不弃可不会,回应她的只有秦不弃的白眼,以及质问。

“你自己没地方住吗,非要跑到我们房间?”

华应飞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刚刚被秦不弃那么一吼,整个人都变得比之前老实多了。

“抱歉王小姐,是我失态了,刚刚说的那些话您现在可以继续说完吗,我很需要知道。”

王紫来没回答,反将视线转向了秦不弃,目光多带有询问的意味,这本来是有关秦不弃和秦百宝之间的事,她也只不过是代为转达,想多塞个人进来,还得看秦不弃同不同意。

“说吧,就算你今天不说明天他也能自己查出来,没必要多此一举的麻烦。”

既然秦不弃都不介意,那她只作为一个代传话的人,又有什么可介意的。

“秦百宝刚被关进地牢的时候,我去看过她一次,当时本着去痛打落水狗,想好好嘲笑一番来着,结果事没办成反倒给自己找了个不小的麻烦。”

王紫来无奈耸肩苦笑,秦百宝的狼狈可不多见,她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就想去看看,这不得让她趁机会好好奚落一番。

幽黑冗长走不到尽头,向下延伸的台阶一路直至黑暗,从上往下看时,根本看不到尽头,这里是清河县的地牢,是死了无数不甘冤魂的地牢。

穿过破旧的木门往下走,每走一阶周围就更冷上一分,王紫来从进门就已经开始后悔了,这地真不是人待的。

但她好歹也是花了几十两银子的,见不到人就离开,那个属貔貅的牢头也不会把银子还给她。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地牢里数不尽的冤魂经久不散的笼罩,这里是比地府更可怕的地方,无论你是否无辜,一旦进了这里就很难再活着离开。

秦百宝的命运,应该也不会有任何意外,她大概会和这里的亡魂有一个同样的结局。

想到这些时,王紫来忽然感觉有些惋惜,她虽然看秦百宝很不顺眼,也很讨厌这个人处处都压着她一头,但她好歹也和自己针锋相对了这么多年。

好不容易碰见了个能看得上眼的,就这么死了的话,这人世间也太没趣了点。

这家伙天生就是个能成大事的人,真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没想到吧,第一个来见你的人会是我。”

深黑色的木头牢门坚硬无比,隔断了秦百宝的自由,王紫来依旧端着她一贯爱做的那样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狼狈落魄的秦百宝。

从前两人势均力敌,秦百宝看她的时候总是平视的,她的眼睛里平静如水,看不出情绪。

王紫来的高高在上,落在她眼里,成了轻风掠过湖面带起的一层涟漪,她毫不在意。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受了刑浑身是伤,疼痛不已,狼狈不堪,她早就已经失去那一片湖了。

“想到了你一定会来,就算不是第一个,也是第二个。”

秦百宝的语气依旧平淡,只是多了几分有气无力的虚弱,和因疼痛而难以控制的颤抖。

她就算身处泥泞,也依旧不愿舍弃那份清高。

“我这幅样子怕是很难从这里再活着走出去了,你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

互相之间竞争了太久,两人早都已经比对方更加了解彼此,正如秦百宝了解王紫来,后者也同样了解她。

“还不错,你要是死在这儿那可真的太好了。”

“秦家想要仅靠一个秦不弃撑起来那可不行,到时候你留下的那些东西,我就不客气笑纳了。”

这扇牢门太厚,隔开了生与死的两个人,一个在外,桀骜不驯,生机盎然;一个在内,死气沉沉,了无生机。

曾经并行相悖却又站在一处的人,提起名字时总会关联到一起的人,将要在此刻走向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这样巨大的落差,换做是都会痛苦,都会崩溃,一瞬之间从天上跌落泥泞里。

可秦百宝没有,她回以王紫来的只有沉默的平淡,她似乎已经超脱了生死,超脱了凡俗。

“阿典斗不过你,我也斗不过,秦家的一切不需要你去抢,我全部拱手让你。”

“看在你我二人往日交情,和秦家全部积蓄生意的份上,我只希望你能帮我一件事,只要一件事就好,算我求你…”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秦百宝的语气染上了哭腔。

她不是不会害怕,也不是超脱凡俗的仙人,能够平静看待生与死,她也会疼,她也怕死。

她只是个普通的找不到任何优点的人,是史书中都不会存在的寥寥一笔。

这世间,有她念念不忘又不舍的人,她还不想死。

“你这是,在向我说你的遗言?”

王紫来觉得心口有些闷,明明从前她有无数次都这样想,巴不得秦百宝能快点去死,可这一天真的来了,她却没有那种心想事成的喜悦。

反倒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绝望,重重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上来气,好像那个被关在地牢里等死的人,不是秦百宝而是她。

她厌恶这种感觉,那会让她想到从前的自己。

那个早就已经死在回忆里,如同烂泥一样腐臭的自己。

她后退半步,想要远离那片泥泞,不是出于恐惧或是憎恨,而是厌恶。

“算是吧,我想我是在向你托孤,用我所有的换你替我照顾好阿典,还有我娘。”

秦百宝勾起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笑容来,如同从前无数次和王紫来博弈时,她总会露出的那种从容不迫的笑,可她的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

于是笑容变成了崩裂的伤,想要尽力表达的善意,变成了汩汩流出的鲜血。

“谁,谁要管你那一家子麻烦,秦不弃那小妮子犟的很,我怎么可能管得了她,要管你就自己出来自己去管。”

“再说了,你要是真死了,你们秦家那点东西,就算我不抢,也会被别人给抢走,与其便宜了外人,还不如给我的好。”

王紫来心里的那种绝望感在愈发的加重,她故作轻松的语气,分不清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秦百宝说。

“我可能走不出去了,最后劝告你一句,最近一段时间就不要再去銮城了,那边发生了些大事。”

或许是人之将死,王紫来看秦百宝的时候,总觉得不再像之前那么厌烦,哪怕是这种令人反感的说教,她都愿意听秦百宝再说上两句。

秦百宝的字字句句,皆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她无比希望王紫来能够避免落入和她一样的境地。

所以她事无巨细的讲,生怕会错漏掉任何一处关键信息,王紫来也不说话,就站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听。

恍惚间,两人似乎回到了最开始遇见的那天,秦百宝也和现在一样,说起话来絮叨个没完,她也和现在一样只沉默的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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