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随从就是我

“今日天气十分舒适,你要在房里睡觉就太糟蹋这大好天气,钓鱼去不去?”

韩维刚要拒绝,临溪又道:“你是客,我们带你去看看郢都的景色。”

“我想问问乔原住在哪个小院?”韩维问。

“你找他有何事?他可是大忙人。”

“席上和他多喝了几杯,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想拜访下。”

乔临溪的注意力都在蚯蚓身上,见他挖个土也要问东问西,眼见几条蚯蚓蠕进土里不露头,摇晃他的手臂着急道:“先把它们给揪出来啊,你再多言可都要缩进去了,等我弄完这些带你去找他。”

韩维觉得她直爽的有点好笑。

她手中的竹篓不大,挖出来的蚯蚓堆挤在竹篓底下蠕动挣扎,数量多的有些令人恶心,时不时从里面飘出一阵泥土的腥气。韩维从没见过弄块石头养蚯蚓,竹篓中几十条湿漉漉混挤在一块蠕动的蚯蚓更是少见,胃里翻江倒海,快要把姚府的酒食吐出来。

临溪把篓子里的蚯蚓颠了几下,道:“差不多够了,我去找点草灰把它们淹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望了眼揉着胸口的韩维:“你看起来不舒服?要找大夫诊一下吗?”

韩维种花挖土十几年,见多了地蚕、蚁窝、蝼蛄,岂能给一篓蚯蚓恶心道,又随意捏个借口:“不必,就是水土不服。”

“南方人还真娇贵。”

他跟在乔临溪身后,走过两个小门来到一处僻静些的地方,屋前堆了木柴,看来是姚府后厨。只见乔临溪拎着竹篓走进厨房,从灶膛抓了把草灰撒进篓子里,又上下颠了好几回,抬头对朝韩维笑了一下:“今日煮的菜多,草灰到现在都还是热的,走,我带你去找乔原。”

韩维震惊于她的种种行为,这哪是姑娘家敢做的事,卢侯府里即使是粗使的丫头也绝不会用草灰拌着蚯蚓用力颠簸。摸着胃,它又不舒服了,嫌弃之余又觉得好笑。

从刚才出的两个小门原路返回,走过挖蚯蚓的几棵水杉拐进一个小院,院中有三间厢房。乔临溪指着幽静的小院道:“这是我和兄长住的地方,不知他在不在房中?”大声喊了几句没人应答。

韩维道:“乔公子可能随众人在前头赏盆景,既然不在,我就先回去了。”

“谁说我不在呢?”二人闻声回头望去,正是乔原。

乔临溪忙走过去用抓了草灰都还没洗的手一把抱住乔原的左臂,炫耀道:“这就是我兄长。”她确实觉得与兄长的感情值得在陌生人面前炫耀一下。

韩维、乔原十三年后再次见面,已经不是当年的孩童。

乔原叉手道:“宴席上见你寡言少语,以为你是个冷性子,我便不想太过打搅。”

韩维笑道:“听姚先生夸你武艺不凡,特来切磋切磋!”

乔临溪暗道:刚才不是说师父不许吗?她忙放下竹篓飞跑进屋,拎着乔原的剑走出来丢给他:“兄长,接着。”

二人也不多言,就在小院里拔剑相指。

韩维出剑的速度十分迅速,似条古铜色的龙上下翻飞,直绕的乔原手忙脚乱无力招架。一直被动的乔原猛然跃起跳出圈外才有片刻喘息时机,亮出剑锋,长啸一声向韩维砍来,其势又猛又急。韩维知他心急,只稍一撇身,迅速用左手剑鞘将他格开,乔原趔趄退后数步。韩维想到自己是客中,就刻意放缓动作,直至两人剑指对方打个平手。

乔临溪看的津津有味拍手称快。

仅仅几招,乔原已知道眼前少年不简单,功夫远在自己之上,无比钦佩的收了剑,赞道:“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却使了一手好剑。”

“乔兄,承让。”

乔原请他进室饮杯茶,韩维顺势道:“正好口渴,那我就打扰了。”

房中整洁雅静,窗前的一炉香袅袅绕绕,顺着清风吹向屋内,清香怡人。韩维饮下一杯茶装作随意闲谈:“乔兄可还有其他兄弟?”

乔原道:“长兄有三个,都是舅家的表兄。”

“有小弟吗?”

“并无幼弟,只有这个小妹,你问这个为何?”

乔临溪见提到自己,慌忙把目光从韩维的剑上挪开,抬头笑道:“我们就兄妹二人。”

今日借口可能找的太多,韩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乔原,又随口一诌:“我见乔兄身手不错,若是有兄弟肯定也和你一样出类拔萃,想一起结识一下。”

乔原心中不悦:此人未免太狂妄,赢了我就算了,还想着我兄弟也做你手下败将?

不能暴露身份就无法询问当年林中那孩子的现状,韩维想想还是作罢,说不定那孩子早就死了,他客气的寒暄几句就要告辞,临溪忽问:“钓鱼去不去?”

这是两人见面后的第三次邀请,韩维看出她眼中的盛情,不能次次拒绝,把头点了下。

“我先领你去休息,出发时我喊你。走,我带你去。”

乔原阻止说:“你随便叫个下人领谭公子去就行了,怎么给你忙了一头的汗?”

临溪笑道:“刚才我想试试他的功夫还用石头打了他,算是赔礼。”

“你……不知说你什么好。”

姚家客人留宿的厢房就是乔原所住的小院后面,出门绕几步就到了,“凡是留宿的客人都住这,收拾的干干净净,安心住吧。”

“多谢。”

临溪:“你们舒窑城长什么样子,听说往南的女子都很美,男子却不如我们这边的高大勇猛,我看你和仲都尉长得还挺高,还有拉车的大汉都壮实,可见传闻是假。你怎么都不说话?交谈是要两个人一起,不是一个人叽叽咕咕就能谈下去的。”

这几步走的很热闹,耳边都是她的问题,功夫哪学的、多大了、路上走了几天、舒窑什么最好吃,真毫不胆怯也不羞涩,跟个少年一样爽快,韩维忍不住轻笑:“舒窑的男子、女子和郢都的人没有区别,吃的玩的更比不上郢都,等你走出郢都就能发现你身在最富足的地方。”他忽想起海棠的模样,又加一句:“舒窑的女子确实很美。”

“是吗?可能你刚到此地没见过美人,姚府的三姐姐和青青就是十足的美人。”

看来这姑娘气性很高,什么都想争个高下,韩维换了个话题想套她的话:“乔兄仪表堂堂勇武过人,难得一见的人才。宴席上我见他身后跟着随从,这会怎么没见到?”

“随从?”

“年纪约莫十四五岁。”

“他从不带随从,你是不是看错了?”临溪见他方才就打探乔原身边的兄弟,现在又问随从的事,莫非此人有所图谋,冷冷地回道:“他的随从就是我,你一直在打听乔原身边的人,光明正大把目的说出来。”

韩维慌忙解释:“临溪姑娘别误会,你说你在席上倒酒,可能我把你看错了。”

乔临溪走后,韩维累的浑身酸痛,仰躺在榻上细想刚才确实有点心急,又把临溪姑娘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他的随从就是我。”灵光一闪忽然从榻上坐起,又把这句话细细琢磨一下,叫乔临溪的姑娘年纪约十四五岁,是乔原最疼的小妹。当年自己只有五岁,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孩子是男是女就被乔原送回府中,莫非乔临溪就是那个小孩?

他抑不住心中的兴奋,捂着脑门不去瞎想:说不定他们就是亲兄妹,我这样胡乱猜测真是十分无礼。

万万没想到一日之内能遇见这么多过去的人,儿时只有一面之缘的乔原、记挂多年的孩子,连师父都认识姚家,是否太过巧合?又转念一想,若韩家没有出事,如今他还在樊玑城,离姚府不过几十里路程,与乔原之间谁说不能有相交的轨迹,这不是巧合,是自己离开郢都的时间太久。

这件事让韩维感觉自己重回了五岁那年,站立在樊玑城的土地上伸着头往那片深深的树林张望。他太紧张兴奋,不知是为自己回到郢都而开心,还是因为林中的孩子让他与故土重新有了牵连而开心,过度的兴奋和疲惫很快令他沉沉睡去。

许久之后,突然被窗外的喊声惊醒。

乔临溪没有敲门,拎着木桶站在窗外生硬的喊道:“去不去钓鱼,不去我就走了?”显然对他还有防备又不想食言。

韩维从榻上一跃而起打开门冲着乔临溪的背影喊道:“临溪姑娘,等我一下,我擦一下脸就来。”

他头脑昏沉好似睡了几天,看天光还没到申时,太阳没有正午那会刺目,清风从打开的门窗吹进来,用盆里的凉水撩了一把脸,神清气爽心情愉悦,很快追上了乔临溪。

跑到乔姑娘身边时发现她腰间佩了把小巧精致的剑,一看就为她身形特意打造。韩维被她的小心机逗笑:这姑娘还真可爱,钓个鱼何须佩剑,明显是要在我面前强调一下她是会武艺的人。

韩维接过临溪手中的桶和鱼竿,带上她准备好的斗笠,问:“乔兄呢?”

“他已在小门外等着了。”

乔原用斗笠盖了脸懒散地躺在犊车上,再见韩维时就不似之前那番客气,把头一甩说:“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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