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四年后相见

高价买了狐裘和玉佩,应该算是厚礼了罢。两人在街上挤挤攘攘,忽被一阵酒香勾引,闻着味道一直寻到卖酒的地方停下,卖酒处坐着一窝高谈阔论头发花白的老头,每人跟前放着几坛酒,都不像是卖酒的,像是侃侃而谈之余还有个卖酒的爱好。

老头们跟前摆的酒多是给顾客品尝而放,真正的货物都放在他们身后的一排平板车上。乔临溪正思量着沽多少酒回去,忽发现一辆平板车上躺着一个年轻人,大半的脸都被斗笠遮住,仅露一双睡眼。

午后的日头有些毒辣,那男子显然被晒得睡不着,锁紧眉头挥臂驱赶蚊虫,他脚边趴着一条黑狗。

临溪猜测:此人可能是哪个卖酒老头带来的徒弟,这群老头都聊在兴头上,就向这小徒弟买吧。

她搂紧狐裘走至男子的酒前,蹲身下来,取了竹杯舀了一杯酒,闻着酒香问:“这位大哥,生意上门了,你是来睡觉还是卖酒?”

男子傲慢无礼,眼睛都不肯睁开,挡在斗笠下的嘴瓮声回道:“自己尝,满意了就付钱拿酒。”

嘿,钟吾人富的连钱都不想赚了?她不服地哼一声:“不买了。”抬眼看他的反应。

年轻男子从平板车上微翘起头,漫不经心望过来。

四目相对,二人瞬间都怔在原地,临溪觉得他十分面熟,像在哪里见过,可惜他用斗笠挡了脸看不清全貌,略歪头盯着他,一时间竟忘记从他脸上挪下目光。

韩维这几年跟随师父为卢府做事,东奔西走,经历多次险恶,大半时间居无定所四处飘荡。此次来到钟吾也是奉命行事。

他独身一人带着一条狗来到钟吾这陌生的地方,从未想过在远离舒窑城的地方能遇见以前的熟人,只是她的眼中还有疑惑,似乎并不记得他。

这姑娘还是几年前的男子装扮,和发髻上显眼的绿稠发带。离开姚府后的几年里,他偶尔想起乔临溪,只有两个印象,襁褓中的婴儿和调皮聒噪的少年。此刻对视上她的眼睛才知道四年时间就能把“少年”换成姑娘,即便身着布衣风尘仆仆也难掩其清秀的眉目,还有她和乔原藏不住的富家子弟的雍容闲雅的身段。

她的言行举止依旧爽朗快意,脸上却多了几分淡然柔美。

韩维慌忙从板车上坐起来,暗想:“他们怎么会在钟吾。”斗笠压严在脸上,露着半张脸问:“你要买几坛?”

临溪收回刚才的愣神走过去,伸出手要摘他的斗笠,说:“如果你的酒好,我就是都要了也行。”

韩维见她的手没个分寸,一个翻身从车上翻到另一半:“我的酒不愁卖,你先买两坛回去,喝好了再来买。”

临溪的目光没有离开过他的双眼,轻声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这些年跟着师父出生入死无数次,没有避不开的刀剑和暗器,可这姑娘的眼睛清澈又满是疑惑,竟比刀剑还厉害,使他无处可躲,隔了好一会才轻声回应道:“到底买不买?不买就不要打扰我睡觉。”

“买,买,我尝着还不错,馨香四溢,要两坛。”

韩维背过身,从怀中掏出绢巾把脸遮住,将酒分装进坛中,动作娴熟细致。

临溪往腰带处摸钱,叮嘱道:“坛口封紧实点,我要送人,别洒了。”

韩维随口一问:“要送你叔伯舅舅们?别说,我的酒最适合敬长辈。”

临溪笑道:“错了,要送柳石昔先生。我们远道而来专程拜访老先生。”说完又搂着狐裘蹲下来看着他沽酒,盯着他的脸好奇道:“你为何遮着脸?”

“面丑,不敢示人。”

原来如此,这么年轻脸就被毁了容貌,所以自卑敏感蒙着脸也能理解,不免同情起他了。

乔原见两人还搭起了话,从另一处酒摊前走过来对临溪道:“你忘记我说的话了?”

临溪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将他推上前。

乔原从腰间掏出荷包,临溪从一堆碎银中挑块大的扔给韩维,同情道:“全收下吧,脸被毁容确实很痛苦,但也要学会接受自己的不足,你太介意脸上的疤痕才会觉得旁人一直在盯着你。”

韩维纳罕:“她在说什么?”

乔原接了韩维递过来的两坛酒,倏地拔剑架在他脖子上吓唬说:“喝好了我们会再买。”

韩维垂首弯腰,佯装害怕:“您放心,喝过的人没有不回头再买的。”

二人拎着酒离开很远,乔原才低声道:“他一直遮住脸不敢看人,肯定有鬼。”

“兄长,我觉得他很面熟,像在哪里见过。”

乔原又回头远远看上一眼,说:“相似的人很多,我们初来乍到,这里绝不会有熟人。”

出发来钟吾的那天早晨,姚青青一直把临溪送到路头。临溪打马走下很远再回头时她仍旧站在路口。她懂那种羡慕却不可为的无奈感,发誓一定要在钟吾找到最珍贵的东西送给青青。

临溪游走在集市里东张西望,找不到姚家可能缺的东西,胭脂水粉和金钗玉簪都不是她要找的东西,突然把目光转移到乔原身上。

有个大胡子的西戎人在摊子前整理货物,是郢都很少见到的贝壳手链、腰带和牛角号子一类有异域特色的装饰品,她挑来选去,选了两条用狗牙装饰的腰带和几串玛瑙手串。西戎人又打开一只精美的木箱:“姑娘你来看看咯,这可是最近两年姑娘们极喜欢的粉黛,叫盈翠,适合你们中原女子娇小白嫩的面容,试试看了。”

临溪拍着胸脯一本正经:“我可是男子。我这位兄弟要挑一套送给心上人。”

西戎人眯眼笑笑,附和道:“你说是就是,快看看,选一套给心上人。”

临溪将口脂、面脂、头膏都选了一些,准备付钱时见乔原立在旁边无动于衷,抱臂叹气道:“这位大哥,这可是你给青青买的东西,还要我掏荷包?”

乔原反应不过来,愣头愣脑地问:“我买的?我何时说要给她买这些了?”

临溪不语,继续盯着他。

“行,是我买的,我来给钱。”

或许来自乔原的心意,于姚青青而言就是全天下最珍贵的东西。乔临溪毕竟是女孩,有些事情她能看出其中的微妙。

天色渐晚,西边的落日烧红低矮的苍穹,风有点大,行人渐少,乔原抱了一怀乱七八糟的东西催促道:“买的够多了,此地没有宵禁,夜晚危险,我们还是早点回去。”

***

往山中去的路崎岖不平,这座山仿佛就为柳石昔而生,钟吾一片沃野平原,独这儿一座小山。山上一片墨绿苍翠,风飒林间,山中有涧,泉水潺潺而流,山外是热闹非凡的城市,山内是静谧的世外桃源,临溪赞道:“这里像有神仙,柳石昔先生真寻了个好地方。”

“确实是个隐世的好来处。”

爬了约八/九里路再往下走一段路,便看见山中的茅庐。远看是座简陋的茅庐,走近时才发现院落极大,一片苍翠的劲竹将几座茅庐围在其中,松竹花草无一缺少,院子大门前睡着一个小童子,听见说话声抬眼懒懒地打量他们几眼,嘀咕道:“又来了讨厌的人。”用手朝院内指指,又自顾睡去。

乔临溪笑问:“小孩,你还真特别,不耐烦我们却又指路,起来,帮我们带路不好嘛?”

乔原拉了她一把:“见了柳老先生,说话一定要谨慎。”

往院中走了几步,他们见一茅庐前坐了一位年轻男子,身着宽大的白袍,披散头发,神情娴雅雍容。二人既没人在前引路,又猜不出此人是谁,忙上前行礼道:“公子,我们远道而来,找柳石昔老先生。”

白衣男子放下手中书卷,抬眼问:“柳石昔老先生?”

“是,拜访柳石昔老先生。”

白衣男子双臂架在胸前上下打量他们,突然用鼻子四下嗅了嗅,喜笑颜开道:“清泉酒,那老头又偷了我的泉水酿酒了?”

临溪见此人神色从容,茅屋就像是他家的,猜想是柳石昔之子,慌忙把两坛酒递上去,小心的笑道:“这酒确实清冽,尤其是现在入了夏放在泉水中镇一镇,提神解乏。”

男子接过酒不客气道:“你懂什么,你很了解清泉酒?”

临溪也很干脆,问:“我们当然不懂,请问柳老先生在不在庄上?”

“世人提到的柳石昔是我父亲,他已过世多年。你们是白来一趟,我没能接下父亲的衣钵,早就不再锻刀了。”

原来柳老先生已经过世,乔临溪抱着怀中的银狐裘,发现油光毛亮的裘氅也挺适合这白衣公子。她上前一步问:“先生不铸刀剑,那茅庐后的打铁声是怎么回事?”

“平日我们这些人也要生计,打些日常物什和农耕器具。”

这人面容和善,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临溪张开胆子央求道:“我们千里迢迢而来,先生不能为我们开个特例?”

柳先生禁不住清泉酒的诱惑,早已拔下酒坛上的塞子仰头灌了一口,咂嘴道:“你们千里迢迢,与我何干?我不铸刀了,求我也没用。”

“好啊,既然不帮忙那就把酒还给我。啊,先生,你都喝了我们的酒还不肯锻刀,这说出去有损你的名声啊。”她暗自高兴卖酒的毁容的小伙竟帮了自己。

时隔四年,见面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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