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南楚的途中

两人共骑一匹马趁着黎明的微光奔跑在野外的小道上。乔临溪深吸一口深秋冰凉的晨雾,兴奋地张开手臂搂了一袖子的冷风,回头问:“你能来找我,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你很不想我跟在你后面。”

韩维:“没有,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出来,想到你急的像只猴子我又于心不忍,决定任性一回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过当下我们先离开樊玑城,再买一匹马,不,马车,长途跋涉坐马车会舒服些。”

临溪问:“跟我们约好规则时的态度不一样啊?”

韩维侧过头笑道:“毕竟是个姑娘,怎能和我比。”

到南楚境内估摸要二十来日。为确保路上的安全,韩维一直选择大道和官道前行。

乔临溪怕耽误他的行程并没选择坐马车的提议,好了伤疤忘记疼,似乎忘记去钟吾那次骑马所受的罪。一路上虽停停歇歇,但骨头还是咯的全身要拆开一样。韩维数次问她能不能坚持,始终咬牙忍耐,逞强道:“没问题,一定能坚持到南楚。”

行程的第六天,乔临溪已深感体力不支,凉风打在脸上如刀割,裹上再厚的斗篷也觉得身体被冷风穿透,她已控制不住冻僵的手指,只得紧紧拉着缰绳。

身体上难以忍耐的疼痛开始令她想念青青,往年这样的深秋,早就开始和青青喝暖身的红豆汤,甜甜软软的,最重要是它是滚烫的啊。心中的懊悔每时每刻都在增多,这种鬼天气冷的人想哭。

韩维的粗心大意,他没发现男女在体力上会有如此大的差异,乃至于乔临溪从马上栽下他还在打马往前狂奔,还是堪狼突然刹住脚回头望落马的乔临溪才引起他注意。

韩维立即拽马缰回头,跳下马将临溪抱到路边的软草上休息,解下斗篷给她又围一圈。

乔临溪半晌才缓过来,歉疚的哭泣道:“你是不是要送我回去,我可能生病了?”

韩维一摸她的额头,果然烫的吓人。她这副可怜样叫人又气又心疼,责怪道:“你都病了为何不告诉我?已走下一半路程怎能还让你回去,放心,我带你去找大夫。”

“我怕违背我们约定好的章法,才出发没几天我就病了。”

他望着四下空无一人的田野,忧心如焚道:“都病了还管它什么章法。怪我没有考虑周全,这几天赶的太急,我尚且在忍耐身体的疲乏,何况是你。”他把乔临溪的马拴在自己的马鞍上,两人同乘一匹,从身后环住她,把她紧紧搂在怀中朝最临近的庄舍走去。

一对中年夫妇收留了他们,整理出一间干净的屋子给他们休息。喝了两顿汤药的乔临溪恢复生气,生龙活虎,逗的堪狼又蹦又跳,始终不敢拿眼看韩维。

韩维故意坐在房中目不转睛盯着她,盯的她目光游移手脚无处安放。终于还是他开口道:“我跟你约法三章的目的是希望你一路上保护好自己,不是让你胡来。生病了也不说一声,就算没病倒,从马上摔下也会出人命,你想让我这辈子想起你这个人,就是你摔的一命呜呼的样子?”

临溪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坐着,小心翼翼道:“你去南楚是办重要的事,我只为了游玩,拖累你我怎心安?”

“我们既结伴而行就要互相照应。我从来不做这种轻率的决定,既然同意你跟着我同行,我就一定要照顾好你的安危,也许这趟路程我本身就需要一个同伴。路途遥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必须告诉我。”

这几句宽慰的话着实让乔临溪轻松许多:“昨日就病的全身发烫,我当时真的后悔为什么放着暖暖的红豆汤不喝,要跑来这异乡荒野挨饿受冻。有你这些话,我对未来的路途还是很期待。”

韩维很会挑她话中的重点:“你想喝红豆汤?我去给你熬一些。”

临溪慌忙伸双手拒绝:“不用不用,不用劳烦你,我只是随口说说。”

“生病时想吃的东西会让你的心都缓和起来,我小时候生病就只喝母亲做的蛋花汤。你的红豆汤怎么做,我去给你熬一些。”

韩维给这对中年夫妻不少银子,夫妻俩跟忙活过年一样,搬出家中的干菜、绿豆、红豆、小米,把做饭器具刷的干干净净,难得的蜂蜜和饴糖都能借到。

他坐在灶火前问这家中的男主人:“大哥,哪里能买到马车,简陋点无妨,一定要遮风挡雨,我小妹的身体太弱。”这位大哥挺朴实热情,答应第二日能去县里买到。

临溪一勺一勺吃着甜糯的红豆汤,问他:“柏崖兄,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韩维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傻愣愣地看她吃着红豆汤。

见他没有回答,临溪又问一遍:“你好像什么都会做,会做饭会种花,武艺高强,尽是优点。我兄长和你不同,他好只爱练武。”

“这就是我与乔兄不同的地方,他养尊处优不需要懂这些。我从小跟着谭叔,得自食其力,会的东西多也不压身,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

临溪自觉拖累他两天行程,为自己解围道:“我要是能长着翅膀,逢海跨海,逢山跃山,几天就能到南楚,不必受这么多辛苦,也不会拖累你行程。”

韩维笑道:“是不是人人都幻想自己长着双翅?老老实实一步一步走吧,去南楚是免不了舟车劳顿,你不用心有愧疚,其实我也很想带你出来走走。”

这户农家因屋子不够,韩维只能和乔临溪共处一室,入夜后他就伏在桌上休憩,半边脸枕在右臂,跳跃的油灯把脸照的温馨又平静,乔临溪躺在床上侧身支着头端详他的睡姿,像在欣赏一幅画儿。

等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韩维才悄悄坐起身,撑着手臂反看睡着的临溪,暗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傻丫头,脑子里不知装的什么,就不能像其他姑娘老老实实待在闺中?”

这次出发,韩维做好万全的准备,衣物被褥、粮食、草药、瓦煲等一应俱全,收拾好后对堆满东西的马车拍拍手上灰尘,满足地说道:“就算困在荒郊野外也能撑上三五日。”

他没想过若是他独身一人,轻装简行,会节省更多的时间到南楚境内,准备东西时只想到一路上若是没有乔临溪这个“累赘”又会多孤寂清冷。两人赶着破旧的马车缓缓前行,好在乔临溪除了不能掌控的生病外,性子倒十分坚韧,沿途一句喊累的话都没说。

寒风凛冽,赶车的自然是韩维,他戴着一顶斗笠,束着袖口,外罩大氅,干净利索的一身装扮,既有行侠者的果断,又兼一身温和的儒者之气,他一心直奔南楚,沿途的千山万壑,江河湖海全然不在目中。

越往南方前进气侯越温暖舒适,山一点点变绿,景色逐渐秀丽,把一路上荒芜枯败的景象甩在身后。一路上可把乔临溪看的眼花缭乱,她坐在韩维身侧,像只山中刚捉出来的猴子,坐立不安、新奇无限,每经过一处漂亮的景致口中只顾着“哇——”再蹦不出其他的词,有了马车,连堪狼也做回人,舒畅的卧在车中。

天气暖和后,乔临溪比出发之时更显得欢呼雀跃,周边是看不尽的他乡景色,传进耳中的是耕牛与山雀声。韩维见她没有一刻能老老实实坐在自己身边,不停的笑着摇头,可能头一回出来的人都会这般兴奋吧。

行至一处竹林时,从竹林传出悠扬的笛声,乔临溪静下心听着笛声直到离开那片竹林才感叹道:“以前跟青青识字,看得‘江上北风苦,空山笛音寂’,并不能想那笛声能有多寂寞,方才闻着,顿觉心里平静无比,甚至还有点伤感。”

韩维见她还沉醉在笛音中,立即停下马车,从包袱里掏出一根竹笛,在指间旋转几圈,笑着对她说:“我见小孩还没听过瘾,我也会一点,要不要听听,不过可没刚才林中高人吹的好。”

临溪坐正身体笑道:“公子请吧。这一路要是能常听笛声,一定能解路上的疲惫辛劳,真是妙哉。”她侧着头望着背对自己的韩维,看不清他吹笛时的表情。

但是他的笛声清亮悠远又哀婉绵长,似飘飘零零的落花,又似深夜独行的路人,细长的双手在竹笛上轻柔的拨弄,伴着西沉的落日她听出了其中的哀伤,他过去的孤寂仿佛随着笛声一点点跑了出来。

良久,韩维放下笛子转过身对临溪说道:“见笑了,只有这首曲子我能信手拈来。”

临溪:“是你自己编的曲子吧,可有名字?”

“没有。”

“那我给它起个名字,《琢夜》如何?”

他把名字念了两边,笑道:“嗯,好名字。”

“方才听着笛声,我好像能感觉到你小时候的夜很漫长。”

他凝视她清亮眼睛,能与她相遇相识真是件幸事,轻笑道:“那时候确实会觉得孤独。”

“你常思念你父母亲?”

“不尽然,心情郁结时也会吹一吹。”

马车慢慢行驶,紧赶慢赶走了近二十日到南楚境内。南楚气候温暖,山明水秀,与此时的北方冬日像是两副日月。乔临溪和韩维在一处热闹的郡县停留,打听羽山的方向。

他们在一人烟热闹处下了马车,韩维忽发现乔临溪的后裙裾上沾了一点血迹,慌忙拿起衣摆问:“你受伤了?”

乔临溪扭着腰拉过那片衣裾,尖叫一声,顿时羞的面耳赤红,一把从他手中夺下衣裳,在他脸上留下妥妥的一掌。

这一巴掌虽力道不重,却让韩维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她,刚想问为什么,她已经匆忙钻进马车,半晌才隔着挡帘说:“你身边都是男人,所以不懂这些。还不快找个地方落脚?”

韩维似懂非懂回应道:“哦,这就去找。”等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后赶车的手也有点发慌,又觉得刚才那一幕十分有意思,更害羞的应该是马车内的姑娘。

韩维犹豫了半天想替她解围,隔着一层帘子道:“我知道这回事,只是从来没遇到过,我看见那个……有点担心你。你不必拘束、害羞,我不会同旁人讲。”

乔临溪尴尬的抠着手指,催促道:“不要多言,赶好你的马车。你我男女有别,此趟出来我太大意了。”

韩维找了家雅静的客栈,下车时,他迅速脱下氅衣替她遮挡,嘴角的笑意总下不去,而后静坐在堂中等候她洗漱干净出来。

已到南楚境内,不必似之前风尘仆仆的赶路,乔临溪换了身柔美可亲的女子便服,模样白净秀气,不但韩维多看几眼,连看见她的当地人都纷纷侧目,当地人肤色较黑,可能这也是她引人注目的原因。郢都的服饰与南楚的不同,二人通身都散发着外地人的气息。

韩维替她倒了杯茶轻轻端到面前:“此趟路程真的难为你了,直到了南楚,才见你脸色有点红润。”

临溪还在为之前一幕难为情,低头喝茶水软声道:“是我愿意外出闯荡,没觉得辛苦。”

韩维:“我已经打听过羽山的方向,那人说羽山需再往南走上两天,会遇到一片湖泊,湖泊中央能见到的小岛便是羽山。只是那里人迹罕至,我们在此休息几日,等你养好身体……”

刚说到这,临溪咬着牙怒目而视。

他赶忙改口:“等我们都休息好养足精神,再去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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