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上显示已经十一点五十多了，慢慢走的话，食堂也差不多开了，刚刚其实并没有吃饱，因为把面包全给狗了。

到了食堂，里面人还不算多。

常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随便打了些菜然后刷了刚充值的饭卡。

耳边时不时传来同学的说话声

“我草，那个男的好能吃啊，舀了一堆，还全吃完了。”

“他饭卡里充了多少钱啊。”

“不知道，这么造的话，我觉得肯定充了几千吧。”

“……”

常明虽好奇，也只是凑过头听了几句，然后便把头转了过来。

正吃着饭呢，桌面上被一层人的阴影笼盖，那人不算白的不重不轻地手拍了一下桌子。

“小明，我们又见面了。”穆余鱼大大咧咧地坐下，“食堂的饭不知道好不好吃，你觉得怎么样啊。”

常明没抬头：“还可以，家常便饭吧。”

陈素素则静静地坐在一旁，常明笑着说：“你们还没吃饭吧，去那边打呗。”

穆余鱼又一拍桌子：“我们本来来食堂就是为了打饭吃饭来着，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你了。”

常明指了指打饭的地方，让她们拿餐盘打饭去。

陈素素看了一眼穆余鱼：“我帮你吧。”

穆余鱼欲言又止，想要拉住陈素素，但是她走得快，他的手在空中僵硬地蜷了一下，然后半晌又放了下来，脸上的笑意有些僵。

这些常明都看在眼里，这是别人的事，他也不想多问，又继续埋头吃饭。

食堂这地方本来说是安静用食，杜绝浪费，但是是不可能有人遵守前一条的。

食堂声音嘈杂，陈素素走着，还拿着两个学校的餐盘。

然后就被刚打完饭的人撞倒在地，那人的碗也撒了，汤还是烫的，几乎有一半都撒在了陈素素身上。

那人不算瘦，也不是很胖，没有穿校服，白色的衣服上也染着菜汤的污渍。

白衣男后面还跟着一个人，都凶神恶煞地看着陈素素，陈素素刚被撞得发晕，又被烫了，根本没有力气起来。

白衣男紧缩眉头，后面的那人立马阿谀奉承道：“你装什么装，还不快起来。”

人不是很多，但也不少，现在没什么人关注，陈素素不想惹事，从地上爬起后捡起餐盘转身就要走却被白衣男抓住手。

“嘶…”随着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陈素素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她的手像是被火灼烧了一样，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不禁颤抖起来。

泪水在陈素素的眼眶里打转，她的眼睛因为疼痛而微微发红。

常明坐在那里，原本在随意扒拉饭，听到陈素素的声音抬起头定睛一看，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起来。

与此同时，穆余鱼恰好也回头看了一眼，当她的视线与常明交汇时，她注意到了常明的举动，穆余鱼的嘴唇微微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放手。”陈素素冷声说了两个字，但她不太会骂人，到如今也是哑口无言。

“放手。”常明抓住了白衣男的另一只手，力气大到快要把白衣男的手拧断。

白衣男疼得立马松开了抓紧陈素素的手，但是常明还是没有放开他，后面身着校服的小弟旋即上前攥住常明的手腕。

力气也很大，但是常明习惯了，只是看了那小弟一眼，抓白衣男的手上的力气更大些了，白衣男疼得叫出来。

“放手！”

穆余鱼趁乱抓住了那小弟的手腕，然后立马给他手掰了过来。

“我草——！你妈的”那小弟骂声出来，陈素素皱了眉，他以前从来没听过这种脏话。

穆余鱼冷笑一声：“你操谁妈呢。”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有几个人围拢过来，他们显然是被这里的吵闹声吸引过来的，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好奇和看热闹的神情。

常明看到有人围观，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松开了抓住白衣男的手。

随着常明的松手，白衣男的手腕也终于重获自由。

然而，当看戏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时，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白衣男的手腕上，竟然出现了好几处深深的淤青，这些淤青与周围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常明冷冷看了一眼道：“走了。”

穆余鱼知道这话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也只好妥协，临走前用手拍了拍小弟的脸，用毛骨悚然的声音说：“我们要做讲文明的乖宝宝呢。”

陈素素想把餐盘捡起来，穆余鱼制止道：“这么脏捡什么，你先回宿舍换衣服，我帮你重新打一份。”

陈素素的身体微微一顿，原本正要蹲下捡起餐盘的手蜷了起来。

她抬起头，看着对方，轻声回应道：“嗯。”

这个简单的字从她的口中说出，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情绪。

“我呸。”帮陈素素端餐盘的时候，穆余鱼明显也被闹的不开心，边舀饭边骂：

“狗日的这种傻逼在娘胎里生着玩呢......”

常明听不懂她说的这些方言，只能随声附和。

骂着骂着，嘴就被一只手堵住。

陈素素垂首平静制止道：“别骂了。”

“我这是在帮你说话，你就这么向着他们？”穆余鱼有点恼火。

陈素素摇了摇头，指了指对面打餐的队伍。

“再骂他们可就听见了，文明乖宝宝。”

穆余鱼忍不住低声咒骂道：“操，这群傻逼怎么阴魂不散的。”

她火气一下子往上冒，原本还想迈步向前，狠狠地给对方一个教训，常明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别着急，那里人太多了。”常明的声音有些急促。

穆余鱼稍稍一愣，她的脚步在空中停顿半步，又缓缓收了回来，一大堆脏话具体化，变成了一根中指。

“……你们聊吧，我先回宿舍了，还有点事。”常明突然垂下头说道，大步走出队伍，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常明刚刚转身的瞬间，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等等。”

常明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来，只见陈素素站在原地，看着她。

“嗯？”常明疑惑地应了一声，然后用一种略带冷漠的眼神斜睨着陈素素。

陈素素似乎被常明的目光看得一怔，她的脸色不变，说起话像在念稿子一般：“谢谢你今天帮我。”

陈素素捏了捏衣角，这是一个人紧张的表现，但她却没有面露窘迫。

这还是陈素素上学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失态，更没有想到会有人像常明这样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帮助她。

常明对着她笑笑：“我应该做的。”

陈素素捏着衣角的手指松了松，面色还是平常，抬眼时正好撞见常明带笑的眼：“你下午军训要是渴了，我书包里有凉白开，到时候给你拿。”

常明刚想说不用，就见穆余鱼凑过来搭着陈素素的肩，挤眉弄眼道：“听见没听见没？我们素素可是第一次主动给人递水呢！你可别不给面子啊。”

陈素素伸手推了穆余鱼一把，却被对方灵活躲开。

常明突然想看看陈素素哭是什么样子，毕竟一个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心如止水的脸色，还是不容易。

她酝酿了一下措辞，还是简单直接道：“你能哭吗。”

“？”这是陈素素。

“？？？”这是穆余鱼。

她轻笑一声说没事，转身不管她们俩是什么表情就往食堂外走，刚踏出门口，就瞥见墙角缩着的棕色土狗。

正是中午喂过的那只，正摇着尾巴盯着她的口袋，像是还在等面包。

常明失笑，摸了摸口袋，只剩根早上没吃的肉肠，剥开包装放在地上，看着狗几口吃掉，才转身往宿舍方向去。

下午的天气着实让人更难熬。

伴着让人烦躁的口哨声，树荫下的阳光变成星点洒在头顶，九月份，还是热。

常明能感觉到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滑，黏得难受，不免有些头痛。

昏昏欲睡之际，一片阴影挡在她面前，她睁眼就看见陈素素拿着个粉色水杯，站在树荫底下，小声道：“凉的。”

穆余鱼也神秘兮兮凑过来，压低声音讲悄悄话：“教官刚转过去，我跟素素趁机跑过来的，你快点喝，别被发现了。”

常明接过水壶，仰头喝了不少水，凉水顺着喉咙滑下去，还有些落在颈侧，燥热才得以消退，穆余鱼她们刚想把水杯拿回去，教官的吼声就不合时宜从远处传来：“那边三个！干什么呢！出列！”

穆余鱼瞬间僵住，吐了吐舌头：“我操，被抓包了。”

陈素素也有些慌乱，攥着衣角站得笔直，常明把水杯从陈素素手里拿回，拉着两人往前迈了一步，对着教官道：“报告教官，是我渴了，她们帮我拿水，不怪她们。”

教官皱着眉走过来，目光扫过三人：“拿水还需要两个人？军训期间敢擅自脱离队伍，还敢替人担责？看来上午的警告白说了是吧？”

穆余鱼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陈素素却先一步道：“报告教官，是我主动要给她送水的。”

穆余鱼没说话，陈素素也没看她，像是习以为常，常明被她不接话的样子感到奇怪，下一秒就听到她说：“跟我无关教官。”

教官也有些沉默看向穆余鱼，以为他会接话，但最终还是脸色稍缓，哼了一声：“行了，看在你们是新生，这次不罚圈，但下不为例！归队！”

三人齐声应了是，快步跑回队伍里。

站定后，常明侧头看了眼身边的陈素素，对方也正好望过来，递过来一个小声的没事吧。

常明摇摇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夕阳西下时，军训终于结束。

常明跟着人流往食堂走，刚拐过弯，就看见那只棕色土狗蹲在食堂门口，旁边还围着几个女生，正拿着火腿肠喂它。

狗看见常明，立马挣脱开，摇着尾巴跑到她脚边蹭来蹭去。

“哎？这狗好像跟你很亲啊！”一个女生惊讶道。

常明蹲下来摸了摸狗头，笑着说：“上午喂过它一点面包。”

正说着，身后传来穆余鱼的声音：“哟，这不是我们的狗学长吗？怎么又跟你混在一起了？”

陈素素也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个肉包子，递到狗面前：“我刚买的，没吃完，给它吧。”

这是食堂最后剩的几个包子，穆余鱼趁乱买来的，刚好可以给狗吃。

常明向那几个女生问道：“这狗叫什么名字啊？”

女生立马回道：“大黄，是学校大道尽头一家小卖铺的狗，据说在六年前就有这条狗了，年龄堪比校长了。”

穆余鱼不喜欢狗，甚至有些怕，躲在陈素素身后：“哇，年龄这么大还要在监狱里面，好惨呐。”

身旁几个女生立马被她逗笑了：“噗，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啊哈哈哈哈哈。”

“不过我们得走了，下次有缘再见。”

穆余鱼和她们说了句再见，然后道：“明天是要去教室报道的，据说是有新同学临时转学没有来军训。”

常明点了点头，陈素素单单看了一眼常明，就问道：“你是本地人吗。”

常明有些震惊，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陈素素，陈素素眨了下眼睛，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常明突然又想看她哭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