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哥哥

次日,齐粟在竹屋前敲了好久的门,里面才有回应。

顾流纨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一脸刚睡醒的茫然地打开了门。

一见她这样子,齐粟有些意外,随即笑道:“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顾流纨揉着眼睛,转身回屋:“一路奔波,也就昨晚睡得安稳些——上吊也要喘口气不是?”

齐粟跟了进来:“我以为,你为了你爹的事情会心急如焚——比起你在钦州的时候倒是稳当了许多。”

“急,我怎么不急?我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是吧?但是现在我用不着急了。因为名册叫陆沉带走了,他有一条近道,比官道要近好几天的路程呢。”

齐粟默了片刻,随后皱眉:“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倒是放心交给他。”

“他比我快嘛。再说,都是替南人打仗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都是南人你就放心?你这心倒是大得很——从凉州上颢京,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路是比官道更好走的?”

“说是从通州走,不必绕路。”

“通州?通州正乱着,他单枪匹马,又是那样的身份……能安然无恙到颢京?”

说话的功夫,顾流纨已在房内简单梳洗了一番:“他是这么说的,说是通州有相识之人,可以相助。绕过那些金人易如反掌。”

铜镜中,齐粟视线落在窗,神色依旧坦然。

顾流纨将齐粟昨日送来的衣服收拾了一套:“走吧……大哥。”

齐粟转过视线,笑道:“怎么改了称呼?大哥,听起来倒像个土匪头子。”

顾流纨心道我们那儿就是这么称呼□□老大的。

“或许是这个土匪窝氛围如此,我不知不觉改了口。”

“罢了。两个月的功夫,流纨与我生分了,我的错。”

顾流纨心道,哥哥那是好叫的吗?不嫌肉嘛吗?我叫你一声大哥都算是我客气了。

一辆玄色马车停在山脚下。虽不十分华丽,但看起来十分稳妥。

顾流纨正要上车,齐粟阻止道:“稍等片刻。”

话刚落音,只见张颖达赤着上身,身上血痕遍布,一瘸一拐下了山,朝这边来。

齐粟让开一些:“你自己与她说。”

张颖达脸上有不甘之色,但是对上齐粟那双冷淡的眸子,知道这关是必须过的了,便不顾路上石子遍布,“扑通”一声跪下:“之前多有无礼之处,还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顾流纨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最少深及半寸。

“不必顾虑。你若不原谅,我不会绕他。”

顾流纨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决定给齐粟一个面子:“算了算了,你也就是嘴上调戏了一下,我没啥损失,以后对菁菁客气点。”

张颖达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顾流纨。

齐粟也没料到顾流纨这么好说话,沉了脸色:“饶了你了,还不快滚。”

“是,是……”

张颖达起身便走,回头看了顾流完一眼,似乎有些不解。

顾流纨将手拢成一个喇叭,不甚放心地对着张颖达的背影喊到:“以后对菁菁好一点……”

张颖达一个趔趄。

齐粟:……

两人车上坐定,顾流纨掀帘子朝寨子后方的山峦看了一眼。

齐粟一手搭膝,目光审视。

顾流纨回头坐正,十分“自觉”地打开案几上的点心盒子,一边往嘴里送一边道:“我们这一路都坐马车?速度会不会太慢?骑马会不会快一点,可惜我不会骑,之前陆沉总是跟我同骑一匹。”

齐粟不答,却突然起身,握住顾流纨拿着点心的那只手腕。

顾流纨吓了一跳,想了一会儿道:“这点心……我不能吃?”

顾流纨往前递了一点:“还给你。”

齐粟低头看了她手上的点心一眼,突然扣住她的下巴,在她的脸颊上啄了一下。

“……”

“?”

“干什么?”

“我们以前熟到这个程度了?”

齐粟的脸阴晴不定。

“没有。”

“那你他妈……”

齐粟突然厉声:“流纨!”

顾流纨被他吓住,骂人的话到底吞进去半截。

二人对视,奇了怪了,明明是他非礼她,他却好像比她更生气。

“我不知道你跟陆沉这一路发生了什么叫你性情大变,我看你刚才的反应也不像是无所谓的。既然如此,便不要口无遮拦;需知,男人嘴上调戏你时,心里已经想得十分肮脏……”

顾流纨想了想,看着齐粟这张十分禁欲的脸,很真诚地问道:“人家心里想的,你又如何知道?你想过?”

“你!”

“你把人叫过来求饶,是想让我饶他还是不饶他呢?我要是不饶,你准备打死他不成?打死了人家,谁替你搜集情报呢?”

齐粟一向温润的脸也禁不住失控,思索了半天才找了一句狠话:“你爹真不该把你带在身边!”

顾流纨翻了个白眼,在自己被亲的脸上狠狠蹭了一把:毛病。

这一路,齐粟都在生气。

爱生多生。

一盏茶的功夫,顾流纨差不多想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要是以前他们是那种关系的话,那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好,那就换一种态度对他。到了京城就把他一脚踢开,反正这个世道没有“渣女”一词。

这一路还有用的着他的地方。

想明白之后,顾流纨索性坐到齐粟一边,胳膊挨着他的胳膊:“齐粟哥哥,人家以后注意些就是了,你干嘛那么大的火气?你回京可不要告诉我爹。”

齐粟低头,顾流纨撅嘴皱眉,像是警告又像是撒娇。

她这模样,比不说话丑多了。

齐粟没消气,往旁边让了让:“顾姑娘自重。”

顾流纨看了看自己:“我没不自重啊,我哪里不自重了?割割割割,你答应我不告诉我爹……”

顾流纨摇着他的袖子,感觉他要是不点头,她就要满地打滚了。

齐粟无法:“你现在知道怕了?你可是颢京人人仰慕的贵门女子,说话行事该收敛……你坐端正!”

顾流纨摇着自己的衣带:“因为人家把哥哥当成自己人,才随意了些;外人面前,我端庄着呢。”

齐粟的炸毛终于被捋顺了,神色和缓了些:“如此才对……你坐端正。”

这人一点都不好玩,禁欲君子,高岭之花,一点都不好玩。

要是陆沉……

陆沉那家伙绝对会趁机“上下其手”,抬着她的下巴,一脸□□……

咦……

齐粟见顾流纨表情瞬息万变,刚刚还在撒娇,如今又换了恶心嫌弃的神情,简直莫名其妙。

大战在即,齐粟这一路走得并不轻松,不是有人骑马狂奔而来,或是口述,或是信件,齐粟发号施令,运筹帷幄。

这家伙忙成这样,还要送她上京,当真感人。

顾流纨见他把书信随意地放在案几的抽屉下,不禁好奇地问道:“这些是军事机密吗?”

齐粟笑着反问:“你是细作?”

“哥哥原是信任我。”

齐粟道:“你又看不懂。”

哦,原来是这种信任。

顾流纨激将:“谁说的?怎么说我也跟着我爹在钦州呆了好几年,我对兵法也不是一无所知。”

齐粟从案几下拿出一本书来:“你看看是怎么个意思。”

顾流纨翻开:字都认识,一句话也看不懂。

“藏于九地之下,动于九天之上。”

“避高趋下,避实趋虚。”

“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顾流纨干咳一声,掩上书卷。

干什么?你们一个文科状元一个理科状元好了吧。

顾流纨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本科毕业,竟被古人碾压。

到晚上打尖住店的时候,顾流纨才收到陆沉的消息。

从他返回山洞发现她做的记号到一路跟踪至此,效率算是高的。

或许是因为她把齐粟的追兵引到通州一路,才放松了陆沉的压力。

陆沉寻着梅花暗记,一直等到半夜,才偷偷潜入顾流纨的屋内。

彼时,顾流纨睡得正香。

陆沉坐在榻边,将其摇醒。

顾流纨懵懵懂懂起身:“哥哥?”

“……哥哥?谁是你哥哥?”

这一瞬间,顾流纨清醒过来:“你来啦。我没搞到什么情报。”

“谁问你这个了——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认贼作兄了?”

“哥哥……你不懂,我们那儿,是情郎的意思。”

陆沉:……

“齐粟?”

顾流纨觉得热,掀开一半的被子:“我这不是美人计吗?为了放松他的警惕。”

“美人计美人计,你一天到晚美人计!就不能好好读一读兵法,用一用你的脑子?”

“我看那个干啥……算了不扯淡了,你既然来了,咱俩就合计一番。那,你学习能力是很强的对吧。”

“情况这么危急,你想要我学什么。”

“我给你留暗号,本是打算让你救我走;但是齐粟这个人很奇怪,他之前好像跟我是一对来着,还挺吃我美人计的。我决定留在他身边,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既然来了,我教你一套密码,以后拿来传递消息用。”

饶是陆沉脑子转得快,也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最后在乱糟糟的思绪中拣重要的问道:“你不走?”

“不走。”

“齐粟那人很危险。”

“目前还没什么危险,我放了那个调戏我的土匪,你发小张颖达。他还生气了,说明他对我用心了。”

“顾流纨,你没身手,脑子时灵时不灵,遇到危险连马都不会骑,你确定要留下?”

“不会有危险的。我知道怎么把男人哄得晕头转向。闲话少说,密码你学不学。”

“什么马?”

“密码。就是只有你我二人才能看得懂的文字。”

陆沉对密码兴趣不大:“你会哄男人?我怎么不知道?”

“密码,重点是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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