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苡,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沈杭岭话里带着难以压抑的怒气,仿佛只要稍微一挑拨,那怒火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沈郁苡烧得粉碎,他在逼问,他真是太小瞧沈郁苡的混账性子了。
沈郁苡被那头的声音震得耳鸣了两秒,站在街头,她看着道路上车来车往,人走又去,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说出来的话轻而易举地就要将沈杭岭引爆——
“你指的是哪个事儿?”
“你就这么跟你老子说话!”沈杭岭简直要被沈郁苡气得肝肺爆炸。他何曾想过,他在生意场上见过的太多,各种阴招狠手他都挨过,但顶多也就马上两句,仇记心里,别人拿走几分他就加倍拿回来,但此时此刻对着沈郁苡,他有种气不知道该往何处撒的感觉。
沈杭岭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他自己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德行,但看着沈郁苡那比他更甚的性格,他甚至有些后悔没在沈郁苡出生的时候就掐死这个闺女。
什么豪门闺秀,他沈杭岭不过就是起家晚了点儿,没能让沈郁苡出生的时候就有个底蕴深厚的豪门家庭,怎么就他妈的差上这么多!?这他妈的何止不是闺秀,简直就是个遗千年的祸害。
“那小子是怎么回事儿。”沈杭岭梗着脖子,生生压着心里的怒气,他知道,发火没用,对沈郁苡发火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事儿,沈郁苡压根儿就不怕,沈郁苡小时候惹毛过他,她就像是上天派过来专门磨他筋骨的,一点一点地压低他的底线,让他走投无路。沈杭岭以前对沈郁苡发过火,但那丫头就抱着臂站在他面前,连一点儿情绪起伏都没有,最后他克制不住把手边的茶壶往那丫头的脑袋上砸,你猜怎么着——
沈郁苡躲都没躲,像是完全没把他当回事儿一样,就那样死死地站在那,任由茶壶将她砸得头破血流,淋漓狰狞,她的眼睛眨都没眨,就那样盯着沈杭岭,说:“爸,你想当杀人犯吗?”
那句话沈杭岭能记一辈子,也就是自那之后,沈郁苡更加变本加厉,一切行动目的都毫不掩饰,沈杭岭有时甚至会想,沈郁苡要是个男孩就好了。
那他手下的帝国没人能拿走,沈郁苡绝对是个最好的霸主,没人能从她手下抢走任何东西,只要她想要。可惜她是个女孩,不确定性太大了,或许未来有一天,一段轻飘飘的感情就能将她牵向天南海北。
“哪个小子?”沈郁苡像是还是听不懂他的话,接着问:“爸,您说哪个,说清楚点儿,我笨,听不懂。”
“你笨?”沈杭岭气极反笑,话里讽刺意味十足,“你要是笨,这世界上就没有聪明人了。沈郁苡,你又拿顾落衡做什么?你又想做什么?”
这话一出,沈郁苡恍然大悟。
啊,这个事儿啊。
献花的事儿。
谁速度这么快,已经给沈杭岭通风报信了。
但这事儿纯属巧合。
沈郁苡已经许久没同顾落衡说过那些无聊的话,顾落衡对于她来说,也就是个无趣的陌生人,她来了兴趣或许会用他来打发打发时间,给沈杭岭添添堵,但是她现在没什么兴趣。
至于顾落衡为什么自己凑上来,她哪里知道,但她可以肯定的是,沈杭岭绝对把所有事儿都扣在了她的头上,而她也无所谓。
“爸,我没想做什么。”又是这轻飘飘的语气,让沈杭岭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沈杭岭深吸了口气,警告道:“沈郁苡,别再试探我的底线,我最近很忙,没空陪你玩这些亲子游戏。”
“噗嗤。”沈郁苡没忍住笑,“爸,我没和你玩游戏,太幼稚了,您什么时候还这么童趣了,想回顾童年。”
轻飘飘的话像根深蒂固的硬刺,沈杭岭的童年不好过,甚至可以说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提起的过往,而沈郁苡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拔了他的逆鳞。
沈杭岭无言两秒,冷冷地说道:“沈郁苡,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滚蛋,给我出国,走得越远越好,要么……..”
“我为什么要做选择?”沈郁苡讨厌沈杭岭这副模样,居高临临的上位者命令的语气。
“…..好。”沈杭岭笑了一声,说:“那你就自生自灭吧。”而后直接挂断了电话,独留“嘟嘟”的声响在沈郁苡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响。
沈郁苡收起来手机,没把沈杭岭那句话放在心上。
自生自灭?
能有多糟糕。
顶多也就是死在外面。
她只有一条命,死也就死上那么一回。
她怕什么?
沈郁苡麻木地生咬着嘴里的硬糖块儿,一下接着一下,震得她牙帮子隐隐做痛,还是那样咬着,最后,生生把那糖块儿咬得碎的不能再碎,也肯罢休。
她依靠在墙角,抬眼看着西风飘来的方向,看着红绿灯光芒闪烁。
“嗡嗡嗡——”
又是电话。
或许是沈杭岭没说够,想再臭骂她一顿来解解气。她麻木地想,没看来点备注,直接接听电话。
“沈郁苡啊……..”
但那头是个犹豫的女声。
沈郁苡站得正了些,“嗯,是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又犯错了?你爸说不让你晚上回来睡了,我刚才看,他把你的卡也给停了…..”
沈郁苡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神经有点儿疼,牙也有点儿疼,或许不该吃那棒棒糖的。
那边的话还在继续:“妈让别人给你卡里打点儿钱,你在外面租一个——”
沈郁苡不想接着听了,直接挂断了电话。
良久。
沈郁苡才像是从冰封中脱身,掏掏校服口袋,拿出剩下那根棒棒糖,拆了,咬住,棒棒糖太硬了,腮帮子疼得发麻,嘴里也弥漫了一丝铁锈味儿。
牙出血了?
或许吧。
舌头尖有点儿疼。
沈郁苡需要清醒。
……..
沈郁苡晚上没回家,也没租房子。
她随便找了家酒吧,谁也没叫,就自己坐在吧台,一杯接着一杯酒的要,一杯接着一杯的灌,直到她神经麻木,分不清嘴里是酒精味儿还是酸涩的苦味儿。
沈郁苡太过招人了。
酒吧里,灯光霓虹昏暗,鱼龙混杂的地方,就她穿这身校服,外套虽说松松垮垮,但她喝酒抬臂时,校服紧贴着身体曲线,没几个人能不注意到她。
搭讪的更是数不胜数。
但沈郁苡压根儿懒得去理会。
这里的人,没几个她能看上眼的。
她只看得到酒,至于人,都滚远点儿。
但酒精下肚,神经麻木了,所有荒唐的、少有的情绪都快速上头,占据她的一切感知。
所有事都太过巧合,要说没人算计,沈郁苡不信。
沈郁苡接过搭讪的一个人递过来的烟,还直接顺走了火,却利落地和那个人错身擦肩而过,她把烟叼住,低头点燃,穿越大半个酒吧,出去了,找了个有窗有风的小角落,这里能隐隐听到酒吧里面躁动的音乐声,又不至于太过吵闹,那音乐抨击着止不住的心跳,让沈郁苡能没那么焦躁,可能是因为喝多了,她拿手机时手有些发颤,拿得不算太稳,她拨过去一通电话。
等了三四秒,那头才接通。
“喂?”顿了顿,像是听见这头的音乐声,又问:“你在酒吧?哪个?”
沈郁苡却通通懒得回答,直奔主题:“你给沈杭岭发的视频?”
“林炀。”沈郁苡吐出他的名字。
林炀一愣,“什么视频?”
“行,知道了。”沈郁苡直接挂断电话。
“不是,你在…..”剩下的话通通被隔断。
风来了又走,沈郁苡吐出来的烟又被风堪堪吹回来,直接撒在她脸上,才又散了去。
沈郁苡感觉整个人都有些燥热,或许是酒吧里的温度太高,又或许是…..
沈郁苡用不清醒的大脑从回忆里捞着递烟那人的面孔,她想得头有些疼,才想起那张脸究竟长什么样。
她用指尖扣了扣手心,视线迷离地左右扫视了一遍,地上还摆放着数瓶空了的酒瓶,应该是老板拿出来的,还没来得及扔掉。
沈郁苡弯腰,随便拿起来一个,在手里掂了一下,牙齿死死地咬着烟嘴,刚想把脚踏进酒吧里,就迎面撞上那张她从记忆里搜刮出来的脸。
沈郁苡后退两步,站在空地上,烟还在燃着,但已经变了味儿,不再是苦涩的烟草味,而是一抹甜腻腻的味道。
里面包了药。
那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
三个人。
沈郁苡扫视了遍。
或许她要比沈杭岭先成了罪犯,她想。
沈郁苡没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思想,她从来不把自己当什么玉,她有的一切思想归根结底来说都是——如果有人咬了她,她死也要把那个人碎尸万段,她就是个死咬着敌人永不松口的毒蛇,她就是个压抑的疯子。
沈郁苡用仅存的意识估量着,能打倒一个?可能吧,那剩下的两个呢,等她醒来再说,等她醒来再说。
她着了道,那两个人死都别想逃脱。
都去死。
死也不得安生。
沈郁苡极浅得笑了下,松手,玻璃瓶掉落地上,陡然,碎片迸起,数不上来的小碎渣子都瞬间将她的校服划出一个又一个小口子,还有几个碎片直接扎到了她皮肤里面去。
正巧一道冷风吹过,沈郁苡整个人都清醒了两分。她盯着那三个人,咬着舌尖,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铁锈味儿弥漫,“你们失手过吗?”
领头人笑了笑,故作不懂:“什么?”他走过来,颇为贴心地说道:“你没事儿吧小妹妹,需要我扶着你吗。”
但沈郁苡却直接一退,退到她最初站着的那个角落去。
沈郁苡也笑,夜色之下,她瞳孔的颜色很淡,“早早回家才好。”
她声音很轻,那几个人没听清。
领头人又问:“你说什么?”
沈郁苡勾勾手,说:“你过来,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领头人真就那样走过去了,在沈郁苡面前站定。
沈郁苡的身子微微前倾,仿佛真要俯身到那人的耳旁说些什么,但下一秒,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嘭!”
一个玻璃酒瓶迅猛且毫不犹豫地砸在了那人脑袋上,鲜血飞溅。
沈郁苡那动作哪里是要同他讲话,分明是在蓄力。
这一砸。
两人距离过近。
飞溅的玻璃也将沈郁苡的脸划伤。
额头一道、脸上一道。
鲜血直流。
好,更清醒了。
沈郁苡抬脚猛踹那人的裆下。
后面的那两人反应过来,边骂边扑过来。
而这时已经不够沈郁苡弯腰再拿起一个玻璃瓶的时间,她只能拿着那个碎了大半的玻璃瓶,任由利尖刺痛掌心。
沈郁苡估量着局势。
她学会散打,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况且那两个人体型不算太壮。
但唯一的不可控因素就是——药。
那药什么时候再次上劲。沈郁苡就是真的废了。
沈郁苡已经做好头破血流的准备,但下一刻——
“嘭!”
其中一人被从背后飞砸过来的砖块砸中了背部,应声倒下,闷哼一声,半身麻得没了感觉。一人连忙闪躲,扭头看后面。
沈郁苡死抓着玻璃瓶。
小巷子里灯光太暗了,但沈郁苡偏偏就是看清了巷口那人的脸——容瑜笙。
哦,有人来救她了,沈郁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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