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苡最近忙得飞起。公司的合作最近谈得不大顺利,她知晓,其中多多少少有沈杭岭的手笔,沈杭岭就像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他明明就在盯着沈郁苡,找准时机就给她找些麻烦来,但偏偏就是佯作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的模样,仿佛他一直以来都对沈郁苡的一切毫不关心,全然将她当作了不认识的陌生人,连一丝情绪都懒得给你,更别说主动去找你麻烦了,他都嫌浪费时间。
可偏偏就是他又当又立的这副模样,让沈郁苡每每更阑人静时,点着根烟,透过迷雾捕捉那些乱糟糟的思绪,其中必保有一份是专门针对沈杭岭的,至于那情绪是恨还是什么,没人说得清。
“又穿这么少。”听见耳旁传来的声音,沈郁苡收回窥向窗外的视线,看向自己肩上宽大的男式风衣,衣服的布料上还残存着温度。
“一会儿去哪吃?”沈郁苡出声问。
特利尔笑着接下话:“上次你说还不错那家中餐厅,你最近都瘦了,沈。”他用双手摸到沈郁苡的太阳穴处,稍微加重力道,打圈按着,“别太压着自己。”
要说沈郁苡最喜欢特利尔什么,就是这人聪明,学什么东西都特快,而且他惯会讨好人,能想尽办法哄你开心,又控制着尺度让你觉得很舒服。
特利尔的按摩手法就特别好,刚来那年,沈郁苡像是憋着口气,做什么事都要力求最好的,且来了之后就一口气部署了太多事,立了太多目标,说好听点叫抱负不凡,但要说难听点儿就是急功近利。
她太想成功了。
……..
特利尔坐在驾驶位开着车,林炀坐在副驾驶座上,怀里还抱着个电脑,沈郁苡坐在后排,侧头看着窗外。
“沈杭岭最近下了多少绊子?”沈郁苡自问自答:“数不清了。”
说罢,她又笑,“坚持不懈,大公无私,背信弃义,卑鄙无耻,难得。”
林炀听她那话也跟着短促地笑了一声,身上穿着套正式的西装,到底有两分不自在,此刻也没旁人在这儿,他干脆解了两颗内里衬衫的纽扣,才舒缓口气,说:“又开始数落他了。”
沈郁苡鼻腔出声,轻哼一声,懒洋洋的。
特利尔笑着接过话:“是夸奖。”
这话惹得林炀斜睨了他一眼。
怪狗腿子的。
林炀咂舌。
吃完饭。
沈郁苡就被那两个一起送回了公寓。
车刚堪堪停下。
林炀视线随意一扫,就停顿在路边一辆迈凯轮超跑上,全黑车身,夜下低调却让人难以忽视。
spider。
“哟,搬进来新人了?之前怎么没看过这车。”林炀半个身体探出车窗,吹了个嘹亮的口哨,“帅啊,等明年公司事务稳定点儿了,空闲时间多了,我也买一辆开出去溜溜。”
沈郁苡开门下车,没急着上去,而是点了根烟,靠在车上,悠悠来了句:“你不是要买辆骚红色的吗。”
林炀摆摆手,“骚红的再等等吧,好不容易让我爸觉得我现在成熟稳重了点儿,先别得瑟了。”
沈郁苡一针见血:“黑色超跑配不上你的骚气,买了也是白买。”
林炀:“?”
他有这么骚吗?
特利尔则十分上道,下车,抱臂站在沈郁苡身旁,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他这话一出,林炀连忙尖叫道:“你他妈的省省吧,还想给沈郁苡买车啊?你忘了她去年半夜开车冲出去最后把那辆好好的r8给撞的连个完整的部件都没留下的样儿了?”
“你还想看见她凌晨浑身是血的坐在废墟堆里抽烟?”林炀简直要炸毛,要说他做事是随心所欲,那沈郁苡简直不要太随心,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个不顾一切的疯子,说干什么就干,一秒也不带停留的。
还记得那次车祸沈郁苡在医院躺了一个月,现在后背脊骨处还留着一道凹凸不平的疤痕,可她呢?连一点儿后怕都没有过。
林炀有时都在想,沈郁苡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她是沈家人,没爱没牵挂。可这样说,又好像显得她太可怜了,林炀偶尔会短暂的可怜沈郁苡两秒钟,转头又把这无聊情绪扔到犄角旮旯去。
可怜?这词他没事想想可以,要是真一辈子安在沈郁苡身上,简直是对她的羞辱。她真的会因为简单两个字记恨上你的,那是在戳她脊梁骨。
就像现在。
沈郁苡的回忆随着林炀的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地被勾出来,连带着那场车祸给她带来的一个月没发下床的疼痛感,但是那时候只觉得爽了,心里的痛让她摸不到抓不着,不切实际的感觉让她压抑不住焦躁感,疼痛转移到□□上后,好像一切都好多了。
是的,至少她觉得,心里没那么痛了。
沈郁苡快速抽完烟,扔下句:“我自己也可以买,我还活着呢。”就连个眼神也不给两人,毫不停留地走了。
特利尔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施舍般将视线落到林炀身上,耸耸肩说:“紧张什么,我是打算我开新车载她出去兜风,沈可不会给我送她车的机会。”
顿了顿,特利尔笑眯眯地问:“还不下来?打算让我送你回去?”
“靠!”林炀就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特利尔这个两面派,在沈郁苡面前装的乖乖的,在他面前就搞这幅死样子。
他下车,摔上车门,招手叫了辆出租车,嘴里始终愤愤地嘟囔着咒骂。
特利尔却在原地站了半晌,临走时又盯着那辆迈凯轮的车牌看了两秒,才离开。
沈郁苡回到家,摁下顶灯开关。
室内骤然通明。
一切都和以往一样。
但偏偏,她垂睨眸子,便看见门口还摆着双男式鞋。
不用多想,肯定是昨天晚上那男人的。
早上沈郁苡急着走,便放任那男人留在自己家里了,想着他早晚会走,也没多在意。
成年人了,一个夜晚而已,说明不了什么。更何况她当时已经酩酊大醉,任何索求完全是出于纯粹的**,她对那个男人可是半分温存的心思都没有。
偶然交错的陌生人罢了。
但现在看着那双鞋,沈郁苡忍不住皱眉。
还没走?
给的钱不够?
还是他真想像个猫狗一样彻底赖上她?
沈郁苡脱了脚上的小高跟,光着脚一步步朝着卧室走过去,推门、开灯、掀被,一气呵成。
可惜,没看见半分人影。
沈郁苡转眸,看见那钱还端端正正地摆在床头柜上,反倒是一旁多了个玻璃烟灰缸,里面满是燃尽的烟蒂。
万宝路冰爆。
沈郁苡最近爱抽的品类。
沈郁苡打开抽屉,里面她屯着的烟一盒没少。
啧。
算巧合了。
俩人爱抽一种烟。
沈郁苡推回抽屉,堪堪直起腰,就感觉后背撞上来个人。
两人好巧不巧就站在顶灯下方,影子交叠成一团黑映在脚底下。
“怎么还不走?”沈郁苡淡淡开口问。
她能清楚感觉到后背有一股潮气,这人恐怕刚洗完澡,洗澡不开灯?也不怕摔死。
“……..”
沈郁苡等了半晌。
那人没吭声,手臂仍环抱着她。
沈郁苡渐渐没了耐性,干脆挑着角度右肘向后猛地击去。
那人快速躲开。
沈郁苡转过身,才发现那人连衣服都没穿,就腰上松松垮垮地围着个浴巾。
可惜的就是腹肌只有六块,但肌肉线条沟壑明显,紧绷有力,还算养眼。不过沈郁苡对这没什么兴趣,要是上高中时候,她还能有心思盯着看上好大一会儿,但现在,别说腹肌了,她都快对男人免疫了。
“说话。”沈郁苡的话简短有力。
“不想和我做吗。”男人的声音低沉,脸上绷着没什么表情,黑漆漆的眸子低垂着,没有一丝光亮,就那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瞧,看着有些凶。
沈郁苡和他无声地对视了会儿,才蹦出来句:“你好骚啊。”
沈郁苡后退两步,嗤笑了声,问:“流浪狗报答人的方式是陪她睡几觉吗。”
她打量着男人,说:“昨天晚上什么情况,说吧。”
瞧她那架势,仿佛准备好审讯犯人了般,身高分明要比容瑜笙还矮上一截,但偏偏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不容侵犯,傲骨凛然。
“昨天晚上……..?”容瑜笙神色冷淡,言简意赅:“我们做了。”
沈郁苡:“……..”
她当然知道。
现在她还能清晰地看见他身上每一处疯狂荒唐的痕迹,避无可避。
沈郁苡扁了扁唇,侧过头,看向窗外霓虹,转而问:“你没家?”
“没有。”容瑜笙毫不犹豫地答。
“之前睡大街?”沈郁苡又问。
“没有。”容瑜笙回。
“那就打哪来就回哪去。”沈郁苡说。
可那边没了回应。
倏地。
沈郁苡感觉到那人朝着门口走去,便以为他要走了,也没去管。
但蓦然,屋里黑了,光亮全部被掠夺,下一秒,更加具有侵略性的呼吸瞬间侵占沈郁苡的所有感官,与此同时,她唇上一痛。
一个撕咬式的亲吻。
不像是温存昨晚,想再续前缘,更不像是想重新点燃清醒时毫无保留的**,反倒像是报复性的攻击,带着点儿……..说不明道不清的恨。
沈郁苡想过,这男人必保是认识她的,要不早上怎么精准叫出她的名字,或许两人过去还有过什么交集,可能是在生意上,也可能是在生活里,或许是有企图的蓄意接近,但沈郁苡也不怵,她手旁那个柜子里就锁着把家伙,一颗子弹的事儿,而且她也不是什么没攻击力的人,她从来都不是个会害怕的人。
所以她很轻松,甚至没过多防备,就算真出了差错又怎样,大不了就没条命,重新投胎换个身份过活。
总之,她不怕什么。
容瑜笙的一只手掐上沈郁苡的脖子,稍微用力,带来些许窒息感,然而在他手掌施力前一秒,沈郁苡的手早就掐上了他的脖子,力道比他用的更大,实打实的掠夺了他的呼吸能力,氧气的弥散让他开始不受控的粗喘,但唇齿动作丝毫不放松,仍是用尽全力也要咬住沈郁苡的唇瓣,铁锈般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沈郁苡送了手。
沈郁苡轻而易举地抽离出来,只不过抬手摸上嘴唇时,那湿漉的感觉和隐约的疼痛提醒着她方才时刻。
沈郁苡掏出烟盒,抖了根烟,点着,也是借打火机迸发的零星火花光亮,她才看清容瑜笙的表情,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的冷冰冰,视线笔直地看向她,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声不停,断断续续,眸底似恨又似其他更复杂的情绪,舌尖探出轻舔唇瓣上的血,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自己又咬着嘴唇上伤口处,受虐狂般加重伤口。
沈郁苡就那样冷漠地看着他,深吸口烟,整个人才清醒两分。
方才,她……..
沈郁苡又猛吸口烟。
但下一秒。
唇间的烟就被人夺了去。
容瑜笙盯着她的眼眸,故意将自己嘴唇上的血压到烟嘴处浸了沈郁苡血渍的位置。
执拗病态。
“沈郁苡。”容瑜笙叫她名字,声音格外地低,仿佛并不期盼回应的自言自语。
“……..”
“做吗?”出乎意料,沈郁苡直接贴近,一只手摸上容瑜笙的胸膛,一只手向下。
容瑜笙却后退一步,“沈郁苡,我叫什么。”
沈郁苡啧了一声,这人怎么没完没了了,她都说了她不会起名字了,怎么还非让她给起个名字?他原来的名字就不能凑活着用用吗?非要搞出那副流浪小狗让主人起名字的模样吗,玩什么角色扮演啊。
“叫沈大吧,满意了?”沈郁苡不耐烦地说道,此刻她也没了刚才那没由来的兴奋劲儿,舔舔唇,打算去开灯。
容瑜笙一愣,然后开始颤动着肩膀,笑。
“好。”容瑜笙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床遭殃了。
“沈郁苡,我是容瑜笙。”这是两人彻底缠在一起前的最后一句话。
血腥味交融蔓延,两个人就像两个困在幻境里的精神病人一般,掠夺、压制,所有的执拗偏执都展现的淋漓尽致,两个人都更想压在对方头上,想要占据对方,但偏偏谁也不甘心,就这样争斗地大汗淋漓。
荒岭颓垣遇狂风呼啸。
荒唐。
肆意。
在两人筋疲力尽的最后一刻。
沈郁苡清楚地听见——
容瑜笙低伏在她耳边,喃喃低语般说道:“你要记得我,沈郁苡要记得容瑜笙。”
像乞求,像陈述,又像无形的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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