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嘭”的一声被撞开,震落一地木屑。
二人吸入飞尘,呛得连连咳嗽,同时面容暴露在视线——一个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另一个脸上瘦削凹陷。
屋内床上并没有人,络腮胡和瘦子手上握着匕首,对视一眼。
人呢?
“出来!老老实实的姑且饶你一命!”屋子就这么大点儿,人还能跑了不成?络腮胡掂了掂手上的匕首,冷笑一声。
瘦子扫过屋内,最终视线锁定在了墙角那张粗糙的兽皮。
兽皮底下动了动,接着一个面色白净的青年双手举起从暗处走了出来,络腮胡和瘦子对视一眼,看样子今天劫了票大的。
“二位有话能否好说。”温叙没有抵抗的意思,试图谈判。
见人什么防身武器都没有出来了,络腮胡使了个眼色,瘦子立马会意,握着匕首逼近,最终冷刃抵在喉间,温叙不适的扬起头,眼睫垂落,乖乖就范,被反剪双手绑住了。
瘦子动作很粗鲁,粗粝的绳子把手腕摩梭红,动作间抵在温叙脖颈处的匕首没轻重地划破皮肤,血瞬间渗出染在白的皮肤。
痛意使温叙不适地皱眉,但他此时内心并不慌乱。
几里外,玄霁一身染血衣服都没换,正靠在一棵古树枝丫上闭目调息,面色苍白阴鸷,试图压下身上同生契带来的不安躁动。
“阴魂不散……”他咬牙咒骂,不知是在骂该死的同生契还是那个搅乱他心绪的小少爷。
突然,他心口猛地一悸,一股来自温叙身上陌生的恐惧顺着那该死的契约准确无误地汹涌传到他身上。
“麻烦!”
他再也无法坐视不理,金光流转的墨瞳划过一丝暴戾的情绪,紧接着化作一道黑色流光向木屋方向掠去。
“若是你死在这杂碎手里,岂不是要连累了我!”他咬牙切齿地想,“前些日子就算我白救你了吗?这笔账,必须由我亲自来算!”
木屋内,
“哼,算你识相!”瘦子抽紧绳子,从背后推了一把,温叙被推得往前一个踉跄。
“二位大哥劫财还是害命不妨直说。”温叙冷静开口。
人被绑住意味着钱也要到手了,络腮胡这才稍微松懈了些警惕,谅在这人很配合,大发慈悲开口:“想来你也不想受皮肉之苦吧,乖乖配合,破财消灾,我二人姑且能留你一命,若是不配合……”他慢悠悠用袖子蹭了蹭锃亮的匕首,突然猛地出手。
匕首近在咫尺,直逼面门!温叙吓得闭眼。
恐吓很成功,络腮胡满意笑了,手上巧劲翻转,刀柄和刀刃换位,用木质刀柄轻飘飘拍在温叙脸上。
这是个侮辱味极强的动作,仿佛此时温叙就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温叙睁开眼,平日里沉静温润的眼眸藏了一丝看不见的危险。
“好说,钱都放在马鞍旁口袋的荷包里,二位大哥只管去取便是。”他皱眉,做出一副难割难舍的表情,不舍开口。背着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不动声色拧拧手腕,绳结绑的很紧,绝对不是靠力气就能挣脱开的。
劫匪二人对视一眼,瘦子开口:“老哥,你去看看,我一个在这里看着就行。”
“行,交给你了!可别给这皮细肉嫩的小少爷伤着了。”络腮胡大笑一声,把匕首插回腰侧皮质刀鞘,转身走了。
屋内少了一人,依旧逼仄拥挤。
瘦子借着光打量被绑着的人,可真是白白嫩嫩跟个娘们儿似的!被绑了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嚯哟,还直接把钱的位置交代了。啧啧,估计是个惜命的富家公子哥儿。
温叙侧目观察瘦子的表情,瘦子察觉到目光手上一用力,威胁道:“给老子老实点。”
温叙默不作声收回视线,心中默数着数字——时间快到了。
周遭很静,木屋外传来两声马儿打响鼻的声音。
瘦子打了个哈切,突然,腹部涌上一股隐约的绞痛,他皱眉忍了忍,心想:或许是吃坏了肚子,待会老哥搜到钱了,他得赶紧去方便一下。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腹中的绞痛有种愈演愈烈的架势,瘦子握着匕首抵在温叙脖颈的手微微颤抖。
温叙感受到身后那只反剪自己手力道送了,眼神晦暗,面上不显地暗自勾唇。
药奏效了。
“嘶……”瘦子难耐地叫了一声,紧紧并拢双腿。
这老哥怎么还没来?他快忍不住了!
“老哥,你来没!”他大声嚎了一嗓子催促。
“来了——”络腮胡捏着荷包弯腰扶门踏进来门,脸上如出一辙的大汗淋漓。
“老、老哥,你看着这人一下,我……我肚子疼可能想去方便。”瘦子声线颤抖,他快要憋不住了。
“操!”络腮胡啐了口,粗黑的眉毛挤在一起,气若游丝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他娘的看不出来老子也肚子痛吗!”
“可!可我要忍不住了!”瘦子急得跳脚,手上彻底卸力,匕首从温叙脖子上撤了下来,急着就要往外冲。
就在他将要冲出门口的时候,一声轻笑传入耳中。
“呵。”
二人齐齐看向发笑的人,发现那小少爷哪有一丝紧张害怕,一脸戏谑,那眼神轻飘飘像看两个傻子。
络腮胡当即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一把揪住瘦子的衣领,把人拉了回来。
“是不是你小子搞的鬼!?”腹中刀绞一般,他眼刀狠狠剐在这使了诡计的小子身上,一只手紧紧捂住肚子,憋的脸发紫。
“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而已,”温叙手还被绑在身后,闻言莞尔耸肩,“想必二位此时不太好受吧。”
“你!”络腮胡一口牙都要咬碎了,一把从腰侧拔出匕首,三两步就要上前。
可此时温叙丝毫不怕,他还有杀手锏呢。
“一刻钟后,得不到解药,你二人皆会七窍流血、爆体而亡。”一句话轻飘飘地挡住了向他身上刺去的匕首。
络腮胡握着匕首一个大喘气,紧急刹住了车,瘦子急得快要哭了,颤颤巍巍把络腮胡盛怒之下挥出去的手扒拉回去:“老哥,这可咋办!俺要痛死了!”
难道自己就不痛吗!?
“滚!”络腮胡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最终狠狠一个肘击向后捣去,把瘦子捣得仰倒在地。
瘦子倒在地上痛得抽搐打滚。
温叙默默看着,心中毫无怜悯之意。
这二人极其老道,手段狡诈。特别是那络腮胡,方才下意识挥刀想杀自己,想必是经常做这等子劫财害命之事,可恶至极。
若不是自己留了一手,恐怕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络腮胡忍着痛,深吸一口气:“这位公子,能否放我二人一马,您的钱我一分没动,全都还您。”说着,弯着腰毕恭毕敬把那枚荷包献上放在距离温叙几寸远的地上。
温叙居高临下,眼神示意他,自己现在还被绑着呢!
络腮胡会意,用匕首割开粗麻绳,接着把匕首放在地上,显示自己毫无威胁性。
瘦子在地上磕头,上气不接下气讨饶:“求、求求你!快给我解药吧!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我凭什么给你们解药,你们刚才想杀我来着。”可温叙并不吃这一套,转动被束缚得发酸的手腕,状似天真反问道。
络腮胡一噎,痛出来的冷汗挥洒如雨,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我们可以给你钱,可、可以告诉你要走出这座山得避开什么!”
前面还有埋伏不成?
“哦?”温叙好奇。
络腮胡一听有戏,连连开口:“前面还有座虎狼寨,专门抢劫你这种过路人。我兄弟二人只是寨里的小喽啰,活不下去了这才、这才……”
虎狼寨?温叙想了想,若是这人没说谎,那确实帮自己避开一个危险。
“行,想要解药很简单,接下来你们带路,避开虎狼寨。”
“好说好说。”络腮胡忙不迭点头。
温叙掏出一瓶药,倒出两枚药丸,抛给络腮胡:“服下后一天便可解毒。”
络腮胡精准接住,瘦子急忙爬过来抢了一枚草草咽下。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既然如此,明天出发,你俩今晚去外面守夜吧。”温叙看着二人咽下药丸,拍拍手,毫不客气吩咐。
一咽下药丸,身上的痛瞬间消失大半,看来真是解药没骗人。络腮胡眼珠子转了转,点头哈腰。
“是是!我二人这就出去守夜。”说罢扯着瘦子退出木屋。
门被带上,温叙重重一摊躺在床上,心脏依旧跳的厉害。
第一次遇上这种亡命之徒,说不害怕是假的,还好……还好自己留了一手在门上撒了无味毒药,蓦然闯入的人吸入毒药一炷香内便会毒发。
这二人中,尤其是那个络腮胡心思活络又凶残,瘦一点的倒是好糊弄。
看来自己接下来几日不会走得太容易了。
木屋内燃着的火堆光影绰约,温叙草草处理了脖子上的刀伤躺回小塌。
经了这么一遭,早就睡意全无,他睁着眼睛看向屋顶,寂寞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我有点想玄霁了。他想。
要是玄霁在就好了。
可此时玄霁必然不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已经分道扬镳了。
若是今天自己没留心眼,此时就要死在同为人类的劫匪手上了。可身为妖的玄霁,反而三番两次保护了自己。
是人是妖真就这么重要吗?他在心底反问自己。
那个心中曾经坚定的答案摇摇欲坠……
屋外,络腮胡和瘦子看似老实地守夜。
妈的!今天不仅失手,还反而被摆了一道。络腮胡愤恨握拳捶在地上。
就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不远处树上一抹衣角一闪而过——不是玄霁又是谁。
玄霁冷脸抱胸立在树枝上,妖听力很好,屋内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了,包括温叙反客为主威胁劫匪,想到这他视线锐利停在屋外不怀好意的二人身上。
两个蠢货杂碎,明摆着一副要继续作妖的样子。
不过依他看这小少爷压根不需要自己,这不是很有手段很心机吗?
也是他瞎操心自作多情了,呵。
心口属于温叙的恐惧已经消失,玄霁动作间牵动伤口,不爽蹙眉。危险解除,他不愿久留,足尖轻点,枝头树叶微动,来去无踪飞身离开了。
来啦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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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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