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心灯侧过身从门缝里往外望了望,轻啧了一声,心道去平川难不成就这一条路可走了,在这里也能碰上苏家的私卫。苏义风也派人来了平川,看来他们也发现什么端倪。
萧代炆坐这龙椅也算是如坐针毡,也怪他先前行事留了尾巴,什么样的储君能看着家国败落?瞿心灯心道,都是一条藤上出的种,怎么这个萧代炆和广宁公主萧代慈就差了这么多。
当时他密信按下苏家派往平川的援兵已经让苏义风起疑,要不然他也不会亲自押送柳淮入京,这下好了,他如今也要往前翻平川的旧账,要是真让他抓住了萧代炆的小尾巴——苏家守卫大周十之三四的兵权,入京揪住圣上的错处,不大闹一场那时断然不可能的。
楼下,一群商旅打扮、身形健硕的男人往里客栈进,背负横刀,秩序斐然,训练井然有序,丝毫不像是寻常往来的商队。为首的向店家要了酒饭,听他们的对话,是要过夜。
“少主,要解决掉吗?”萦香在瞿心灯耳边轻声问。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先看着吧,叫我们的人都小心些,见机行事,看他们这样子,应该也不会停留太久,下一站是敦州,提前联系敦州的天字阁,叫他们关注一下动向,明早他们走后,我们便出发。”瞿心灯收回目光,语气淡淡道。
“是。”萦香答。
“还有,鹰落崖那边加派人手,务必要把人给我找到。”瞿心灯按了按额角,将玉簪收好。一夜无事,第二日一早苏家的“商队”便已经上路,瞿心灯带人取山路往敦州,先他们一步到达到。
平川一案,要从何处取证,瞿心灯有些头疼。眼下,还是要回到那一座古城,或者去距离它最近的地方。
敦州主城外的城楼还矗立在野地里,阳光下作物的叶卷成一片碧色的浪潮。本来瞿心灯不欲在城外天字阁多待,翻看了一番南北往来的信息之后便欲意北上往平川而去。不聊这边尚未动身,那边便收到一封密信。
“少主,有密信,是城内送过来的。”一个灰衣使呈上来一封卷轴,“城中阁子传来消息,苏家的探子现下已经入城,他们在城内租了一处宅子,看样子是要住下来。”
“住了下来?”瞿心灯有些诧异,伸手接过密信展开,上头竟是赫然写着敦州太守的邀约。
陈年寿的消息倒是灵通地紧。然而那群探子不往平川去,在敦州住下来了是怎么回事?
“继续查,看看他们到底要在敦州做什么,另外给玉轮关的天字阁也莫要松懈,如有异动立即汇报。”瞿心灯吩咐。
萦香问说:“那太守府我们还去不去?”
瞿心灯抬了抬眸子,沉思片刻后道:“现如今我这颗项上人头可金贵着,太守府自然是去不成,但是这陈府,是要走一遭了。”
听天阁城内城外两座据点之间有暗道相连接,这倒是尤其方便,夜暮之后,两道披着斗篷的身影从敦州最大酒楼的后院走出,绕进错综混杂的巷子口,最终在一座气派尤其的的宅院背后停下。
陈家的后门虚掩,竟是连个守门的小厮都不见,瞿心灯方欲推门而入,便听见什么地方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她冲跟在身后的萦香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二人翻上院墙,脚尖在瓦片上轻点,循声而去。
陈府内院一片灯火通明,府卫家丁和黑衣蒙面的刺客缠斗在一起,一边的陈年寿负了伤支着剑靠在柱子上,瞿心灯抬了抬手,身后的萦香会意,立刻拔出双剑冲上前加入的战局。
她的身手尤佳,两条软剑如同银蛇般灵活,仿佛若有生命般缠上刺客的脖梗,血色四溅之间,尸首分离,月下白刃,所闪过之处皆是断指,断口从关节的连接处被展开,森森的白骨骇人十分。
最后一人,萦香斩断她的双臂之后便立刻要去卸他的下巴,然而聚在此时,不知道从何方射出一只利箭,直入刺客后心,一击毙命。抬首寻此箭出处,那一处屋脊之后已然空无一人。
“不用再追了。”陈年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检查过院中确无活口之后,萦香指挥着家丁收拾残尸,匆匆赶来的府医为陈年寿检查着身上的伤口,肩颈出一刀看上去尤其骇人,这分明是冲着要取他性命来的。
“还请瞿姑娘入寒舍一叙。”陈年寿温文尔雅的面孔此时看上去有些苍白,“今夜如此,实在是唐突了。”
瞿心灯点了点头,摸着腰上还有个锦囊,扯开瞧了瞧,从之中找出一颗暗红的丸药递了过去,陈年寿一愣,瞿心灯抬了抬下巴,他便结果药仰头咽下去。
“太守……这……”边上的府医欲言又止。
“不怕有毒吗?”瞿心灯挑眉一笑。
“既然要合作,总不会对盟友这点儿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少主,请。”陈年寿笑。
不过在内室坐了片刻,府医便将陈年寿的伤收拾妥当了,烹茶的是瞿心灯,脆嫩的芽叶在沸水中舒展开来,内室幽香四溢。
“太守怎么知道我来了兖州?”瞿心灯指着头问。
“瞿侯当年选址古钟楼,这事还是和陈氏家中长辈一同敲定的,陈氏的一些晚辈也在听天阁任职,多多少少还是能听到一些风声的。”陈年寿没有掩饰。
“竟是如此。”
陈年寿道:“今日事发紧急,并非有意窥探少主行踪。”
“理解。”瞿心灯笑笑,转而便问,“方才情况如此惨烈,对方是怎么人?”
“什么人都有。”陈年寿的语气有些无奈。
“为什么而来?你这府上倒是热闹得紧。”瞿心灯斟茶。
陈年寿笑了笑,道:“这边是今夜找少主来的目的了。将人带上来。”他拍了拍手,府卫便押上来个衣衫褴褛、身上已然无一块好肉的男人,瞿心灯抬眼看陈年寿,眼神问询。
“这是过端州时我们拦下来的人。”陈年寿道,“他从玉轮关逃亡而来,应当是知道一些少主想知道的东西。”
从玉轮关逃亡过来的?瞿心灯抬眉,目中神色不明,如今北方王庭驻军平川关外,局势严峻,确实是有极多难民从玉轮关逃亡至端州,这段时间以来,端州收容了不少难民。
“难民又有何奇怪?”
“我查出此人曾在平川军中任职。”陈年寿道。
瞿心灯眼中划过一丝暗芒:“平川逃兵?那又为何会出现在太守处?”
陈年寿笑道:“当时在州府收容难民的宅院瞧见他,见他神色可疑,形容畏缩,又无路引凭着,可能还被人追杀,在下当时疑心他,便审讯了一番。”他顿了顿,接着道:“只是这人着实虚弱,竟没能遭住,也未尝不能理解。”
言下之意是此人现在干净,州府管不了他的去处,交到瞿心灯手里,安全。这个陈年寿,有点东西。
瞿心灯了然一笑,轻抿了一口茶水,道:“怪不得太守这府上这么热闹,州府寻不到人,自然都往你这边来了。那顺带再提一句,苏家的人已经来了敦州,太守万事小心,这份薄礼,我就收下了。”
“多谢少主提醒。”陈年寿拱手。
*
内室的烛光闪了半宿,瞿心灯子时末带着那人走的,陈年寿急着到后院陪夫人,送过客之后走得极快,这个人交到城外的天字阁,想来不日便会有结果。
“怎么说,开口了吗?”瞿心灯指着头靠在软榻上,听萦香汇报。
萦香道:“嘴是撬开了,据他所说,迷山道是平川和姚围之间的必经之路,当时他曾经偷听到有将领议论要赶紧逃亡,说姚围必定会败落,什么从迷山道走兵必然被截断,平川败也是迟早的事,还是趁早跑为上策。”
“从迷山道走兵必然被截断?”瞿心灯压低了声音重复,原来这那时,那一封“遗失”北疆的舆图就已经传到北方王庭手中了,怪不得他们截断迷山道,怪不得。
“还说什么了?”
“他说他知道的就这么多,一听说平川肯定要败,他就当了逃兵,一直游离在玉轮关一带,后面听说平川真的败了,也就彻底不敢露面。入京朝中的局势尚未定,仗说不定还要打,就又从玉轮关跑到敦州来了。”萦香道。
“平川将领的名册可有?”瞿心灯问。
“有。”
“带过去让他辨认。”她道,“先问问他听到的将领祖籍是不是平川或是姚围人士,或者说,是不是大周人士。北疆野军债帅,为人诟病已久,然而秦孝子将军治下有方,又有明翎……内部断然是不会出现叛徒的。先从在平川和姚围两城招揽或是任职的非汉人将领入手,先找到人。不是说已经商量着逃亡了吗?那他们大概率还活着,只要他们还活着,那就好办了。”
“要是之前都只是猜测,那么要是能找到那几个还活着的,势必能顺藤摸瓜,不愁没有证据,定他萧代炆通敌叛国的罪名。”
她目光炯炯,按在“斩群雄”的剑鞘上的手轻轻摩挲着剑身。
我回来啦宝宝们~爱你们~[墨镜][墨镜][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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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初见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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