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李素

送亲的使团估计得在敦州待上几天,这几天陈府上拜帖不断,其中大多都是送亲使团中的随侍。这些拜帖送到陈府上,有大半被李素推拒了回去,还有一部分,被码得整整齐齐送到了陈年寿陈太守府上。

“都挡了去算了,何苦这么麻烦,夫人这段时间又是忙赌坊的事情又是忙行宫的事情,都消瘦了。”陈年寿从侍女手中接过炖好的燕窝羹,用玉匙舀了吹凉,送到了李素的唇边。

“没什么胃口,先放那里吧。”

“就尝一尝,这次多放了糖,我听他们说你午膳没吃多少。”他道。

李素就这他的手抿了一口,随口夸了一句,后而想起什么似的,对身边的是从道:“给瞿姑娘那边也送一盅过去。”

“这么惦记着她?”陈年寿替她擦了擦唇角。

“你醋了。”李素这是陈述的语气。

“如何醋不得?你把我从你房里赶出来,还擅自替我接了那么多拜帖,我忙起来就见不到你了。”陈年寿赌气。

“等忙完了就能经常见到了。”李素揉了揉他的发顶,有些好笑道。

陈、李两家本是父母约定的婚姻,他们二人在婚前几乎未曾有过任何交集,李素当时只道盲婚哑嫁是一桩孽缘,不过陈家在敦州势大,对她百利而无一害,嫁也就嫁了,却不想这陈年寿也还这个有勇有谋、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虽说比她小上两三岁,有些小孩子的脾性,有时候也犟、幼稚得紧,但在她面前倒是一等一的贴心人。

用陈年寿的话说,他这是一见钟情,当时李素只当他没见过外头的风光,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的相貌并不出众,等日后他见过更美发美人,自然这个新鲜劲儿就消减下去了。然而就这样过了一年,陈年寿还是这样。他发现她手里的赌场,眼睛亮亮的,只道夫人当真是非比寻常。

第两年,陈年寿任端州太守,外头的花花世界也见过了,他还是这样。

过了三年、四年、入京二人成婚已经七年,陈年寿还是这样。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孩子的事情,用陈年寿的话来说,该有的时候自然是会有的。

“手怎么还这么冷?怎么都捂不热。”陈年寿握住她的指尖,皱了皱眉,“今晚不去见客了,你不要赶我走,我给你暖和暖和被窝。”

“今晚的客还是要见一见的,在昌平县的时候已经躲了一回了,眼下再躲就要起疑了……”眼见陈年寿的脸就要垮下来,李素失笑。

“你知道的,敦州要塞,是粮仓,更是链接北方和中原的门户。我知道你只想在敦州守成,然而如今的世道,战火是避免不了的。陈家和李家已经站在了公主这边,所以京都那边的人更要见,要把那边稳住了。乖,听话,我晚上让小厨房煨了汤等你回来?”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捏了捏陈年寿的侧颊,平日里儒雅冷静的男人此时倒像是乖顺的大型犬一样。

“那我早些回来。”他道。

*

“太守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你不管管?”瞿心灯刚练了剑,也没收拾一番就往萧代慈屋里的芙蓉美人榻上一躺,皮肤上的汗水洇湿了后背的衣料将美人榻上的绣花也晕出一片深色,隔着一尺的距离都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热气。

“我以为你在敦州这么长时间,所有事宜都给我料理好了的,不用我再费心思。”萧代慈淡淡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的书卷往后翻了一页,“一身臭汗。下次再不弄干净了来就让人把你扔出去。”

“好无情的女人。”瞿心灯轻啧。

“敦州的事可以告一段落了,等使团离开敦州,你打算去哪里?”萧代慈翻了几页书,觉得有些无趣,目光落在窗前榻上的瞿心灯,又越过她,目光落在了窗外的一株玉兰花上。

去年这个时候,正是在承恩寺中,她坐在玉兰花树上,向她讨要一盏茶水。风貌和现在略同。

瞿心灯一听她这么问,顿时乐了:“你是头儿还是我是头儿,你是长公主还是我是长公主,你问我想去哪儿?怎么的?敦州到手了就想着把我一脚踹了?公主殿下?不能这么过河拆桥的吧,我还指望着你成了大业给我封女侯呢。”

萧代慈轻笑,摇了摇头。

瞿心灯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的,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公主殿下居然会给她一个选择的余地。跟着她入北境一路危机重重,瞿心灯还有最后的拒绝的机会。

“女侯不够,封王。”萧代慈专心画饼。

瞿心灯看着她画饼,接过话茬玩笑道:“封王那还是算了,万一和我娘一样功高盖主不得善终怎么办?”

瞿心灯只是说的玩笑话,然而萧代慈确实认真回复了这句话:“自古贤主忠臣的故事并不少见,那些人能成就一番大业的,不外乎君臣同心同德。圣人尚且说过君君臣臣,君主保不住效忠他的臣子,君主猜忌效忠他的臣子,是君主之过。刚愎自用、猜疑过度、自视甚高、嫉贤妒能者,不配为人君主。”

“保不住你,我不就是打渔的丢了渔网、犁地的丢了锄头、叫花子丢了那只要饭的破碗吗?”萧代慈还没说完便笑了起来,还没来得及闪躲就被瞿心灯扑到了地上:“你说谁是叫花子的破碗???”

“起开啊,你身上全是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笑着闹了一顿,最终也顾不得什么礼节风度,就仰躺在了地上,看着屋顶的横梁说话。

“我们要入北境了。”

“嗯。”

“我没去过平川,平川的山有京都的山好看吗。”

“大周的山都好看。”

“去玉轮关。送亲的队伍只送到玉轮关,秦家军在西北不能动,苏家在屏山关外虎视眈眈,我们身边只有七百亲卫。”

“嗯。”

“还好南方姑姑的封地不用费心。”

“嗯。不过大长公主不是避世多年了么,这么些年来局势变化发生什么也说不准,还是须得有防备之心。”瞿心灯微微眯着眼睛。

萧代慈:“?”她是不是不是道些什么?

“你……”她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只是在之后写了一封密信,收信之人真是不知在哪一处风流的传闻中的大长公主。

“……”

“…………”

忽而,萧代慈想到了什么:“端州暂时还不能暴露,我需要一个人,帮我稳住自西北、敦州和京中,协调这三方关系,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瞿心灯听她这样问,当即还就真想到了一个这样的妙人——来福坊的坊主,敦州李氏李素。

和萧代慈细说李素是去过来福坊之后的事情。这个来福坊着实有些不可言说的妙处,和亲的使团出发之前,瞿心灯带着易容后的萧代慈又往那地方去了一趟。

萧代慈到底是长在京都皇城之中,虽博览群书,见遍了世间珍奇,然而这样的民间赌场沸反盈天的阵仗,还真没有见过——事实上在进来福坊那条巷子前萧代慈就已经不愿意往前走了,之后还是走地下一楼和陈府之间的暗道才进去的。

自然,她也只是隔着帘子看了看,那样喧哗的环境,此后还是少见一些好。

“赌桌上不只有金银财宝,竟还有官位,这个女子倒是有点意思。她读过大周律法吗?”萧代慈揉着额角,靠在马车里头柔软的引枕上。瞿心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睁眼能见到她,萧代慈并不惊讶。

“自然是读过的。”瞿心灯笑,“要不然也不能用得怎么如鱼得水你说是吗。六品以下的官员可由地方官员直接任免,这也是大周律里头的内容。赌桌上那些官职……”

瞿心灯笑着摇了摇头:“总有那么一些事情是明面上的路子解决不了的,她的高明之处在于,她放出去的那些官职要么能聘道真有学识,要么,有钱、有命,能解决当下弊病。”

“让她今早将那些东西都收拾干净,要是让人抓到了什么把柄,不好办。”萧代慈懒懒道,“不陪你那小暗卫了?”

柳淮的事情这么几天下来,萧代慈也知道一二,听她这样问,瞿心灯掀了掀眼皮,看着她嗤笑:“我倒是想陪他一起窝着睡会儿。”

从敦州出发到此处,三天的路程,瞿心灯跟在萧代慈身边已经经历过据不完全统计包括突袭,下毒、下蛊等等手段大大小小十三刺暗杀。

当和亲公主最终要的事情,还是命硬。

命不硬,那就是软的,

至于为什么是过了敦州之后刺杀才猛然多了起来的——排除掉一些私人恩怨之外,上京哪位想要弄死她嫁祸北疆,以此逼迫秦家出兵北伐。秦老爷子也老了,秦家也没什么男丁了,后继无人正是收回兵权最好的时机,兵权握在了自己手上便能和苏义风抗衡——这他爹的还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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