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霜清倏地站起,桌腿擦过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吱"响。
"要走?"盘开新抬眼。
邵霜清的目光自上而下扫过盘开新的脸:"不走。你想让我走?"
盘开新突然笑了,这声笑撞在逼仄宿舍的石灰墙上,"你想问什么?"
邵霜清的手掌按在杯口,热气从指缝里猛地窜出来,烫得他指尖一颤,"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盘开新突然前倾,"有什么区别吗?"盘开新这样问他。
他回答不出来,盘开新突然歪过头,他叹气时,眼底那点狡黠在阴影里晃了晃,却偏要装作无辜的模样。
"你这么长时间待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
盘开新换了种近乎直白的说法。
"我......"邵霜清看着那张好像已经看透一切的脸,到底是没说出口。
"你什么?"
盘开新没有表情。
"我......没别的意思......"邵霜清有种在替自己辩解的感觉。
可还没等他说完,他就听到盘开新来得猝不及防的嗤笑,像根针戳破了紧绷的气球。他眼睛微微弯起,肩随着笑意轻轻颤动。
"没别的意思,这话你自己信吗?"
说话间盘开新往前迈步,鞋底蹭过水泥地发出细微的声响。这距离近得危险,邵霜清垂眼就看见盘开新锁骨处未扣的纽扣。
一步之遥位置盘开新停下了。
邵霜清看着盘开新没有回答,也没有往后退。
盘开新的目光从他蹙起的眉骨开始游走,接着是鼻梁投下的三角阴影,然后是嘴唇,这道目光往下滑时,邵霜清的喉结突然滚动起来,盘开新的视线停在他凸起的锁骨上。
盘开新的鞋尖又碾进地面半寸,邵霜清的沉默还悬在空气里时,盘开新的手掌已猛地扣上他后腰。
邵霜清的鼻尖蹭到盘开新头顶的发丝,嗅到淡淡香味,而盘开新的呼吸正扑在他后颈,温热的气流感让后槽牙莫名发酸。
邵霜清的后腰还陷在盘开新掌心的力道里,另一只手已经穿过他肩胛骨。下巴自然的搭在另一边的肩膀上,就这样拥抱一样的姿势。
水泥地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
盘开新后颈的碎发扫过他的脖颈,那触感像芦苇扫过掌心,痒意顺着脊椎爬进心脏。他们胸口贴着胸口胯贴着胯,有什么反应都逃不过对方。
他慌乱推拒的手指刚碰到对方就被盘开新手掌狠狠压住,"躲什么?"盘开新的笑纹蹭过他颈侧,邵霜清的呼吸猛地顿住。
楼道里突然传来工人拖铁桶的轰鸣,震得窗户玻璃发颤,可他只听见盘开新胸腔的呼吸闷在自己的耳边,温热的气流感混着浴液的香味扑进衣领。
邵霜清盯着盘开新脖颈上露出来的那片白皙的皮肤,声音都变得有些微哑。
"你明知故问。"
"我明知故问,"盘开新那么贴着他的颈侧讲话,呵出来的气顺着衣领直往他心里钻,"那你呢?"
邵霜清没有那么坦荡,起码现在是。
盘开新趴在邵霜清的肩上听了一会他的心跳,见他不吱声就控制不住的笑起来。
"很可笑?"
不合时宜的笑让邵霜清恼怒,盘开新总是擅长做这种事。
邵霜清的埋怨卡在喉咙里"你总这样......"
他双手掐住盘开新的肩膀强行将他们分开,就隔着那么点距离看着盘开新,觉得这个人是真的坏。
盘开新笑够了,看着邵霜清的眼睛慢慢靠近。
近到邵霜清可以感受到盘开新皮肤上传来的温度时,盘开新将脸偏了过去,下唇擦过他的脸侧,最终若即若离的停在他的耳旁。呼出的热气像点燃的火柴,顺着耳道直灌进胸腔顺着血管烧遍四肢百骸,就在邵霜清要抵挡不住那股从心底燃起的火时听到盘开新说。
"想吗?"
那音调压得极低,尾音却带着上扬的钩子,每一个字都透着怂恿的热气。
他简直要疯!
邵霜清最后一点理智快被燃尽,终于他发狠一样扼住盘开新的下巴迫使盘开新抬起脸。
"谁教的你这些?"邵霜清凑近看盘开新,每一个表情他都要看得清楚。
他看着盘开新脸上那抹笑意,心底的温度一点点降下去。他掐着盘开新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对方蹙眉。
盘开新被掐得生疼,语气也冷了下来:"你管不着。"
邵霜清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松开了盘开新,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那点曾在胸腔里腾起的热意,随着指尖的松开散进空气里。
盘开新向后退开半步,他垂眸盯着邵霜清攥紧的拳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没再说话。
晾衣绳上的水滴答落在铁皮棚顶,这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邵霜清看见盘开新额前的碎发凌乱地上翘,而那双刚刚盛满蛊惑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沉下去的冷漠,像口望不见底的古井。
"果然。"他盯着邵霜清的脸看了一会儿,似乎有点不太相信什么一样,最后扫了眼邵霜清的下身。
果然,人都是这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邵霜清觉得盘开新误会了什么。
但是显然他现在解释什么,都没有任何说服力,反而像是在欲盖弥彰。
"知道了吗?"盘开新盯着他的眼睛问。
邵霜清的喉结滚了滚,没出声。他曾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把那些心思裹在日常里,假装只是寻常的亲近。可盘开新此刻的眼神,像把刀挑开了他所有伪装,那些被他当作"淡漠"的回应,或许早就是对方看穿后的刻意疏远。
原来他只瞒过了自己。
"去厕所自己弄吧,"盘开新故意这么说,"不会要当着我的面?"话音里的戏谑像根刺,直戳向邵霜清的底线。
邵霜清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往前踏了半步,他垂眸时在盘开新脸上投下阴影,声线压得极低:"你要看吗?"
盘开新猛地抬头瞪着他,邵霜清看着他发愣的模样,忽然觉得这副瞪人的样子像极了被踩了尾巴的猫,刚才还扬着爪子挑衅。
盘开新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是变态吗?"
邵霜清挑眉,毫不避讳地应道:"昂,我是。"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朝浴室走去,步伐从容,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潇洒。身后的盘开新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对着空荡荡的空气干瞪眼。
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哦,不对这怎么能算窗户纸呢,邵霜清在洗澡的时候想,这是堵墙,是被盘开新拿炮硬生生给轰倒的。
这堵墙倒了,他不好受,盘开新也不见得有多好过。
他洗完澡后过了很久,久到浴室里的热气散了个干净,没一点邵霜清的气息时,盘开新才进的浴室。
他故意的,邵霜清能看出来,这是刻意在避着他。
再怎么避洗完了澡,也还是只能睡在一张床上,在邵霜清看来这就是做无用功。
反正结局都是一样的。
盘开新甩了甩发梢的水珠,干脆利落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湿发蹭过枕套发出细微的声响,他蜷起身子时,后颈的碎发还在往下滴水,沿着脊椎滑进T恤领口。凉津津的触感让他下意识往被芯里缩了缩。邵霜清搭在上铺床沿的手顿了顿,看着对方把自己团成个茧,连后脑勺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硬气。
"头发还湿着。"邵霜清的声线在黑暗里响起,盘开新没吭声,只把被子往上拽了拽,鼻尖几乎埋进枕头。
他弯腰翻找毛巾时,听见身后床板发出吱呀轻响,盘开新原本蜷在床角的身体突然绷紧。
"别碰!"杂志封面在阴影里晃出模糊的光,塑料封皮边缘被磨得发毛。邵霜清的指尖碾过封面上半裸的男模腰侧,手中忽然一空,"我说你怎么懂那么多,"他盯着盘开新手中握紧的杂志说,"都是看这个学的么?"
盘开新被问的一怔,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手中的杂志。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盘开新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翻箱子做什么?"
"你上次说衣架不够,把毛巾架腾出来。"邵霜清蹲在地板上,"想着你可能塞箱子里了。"
他刚刚慌张过了头,现在冷静下来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箱子不大,邵霜清蹲在那里翻了两下就找到了毛巾。"要我帮你把杂志放进去吗?"他捏着毛巾直起身,目光扫过反光的杂志封面。
"帮我把它扔了。"
邵霜清晃了晃杂志,"刚刚不是还宝贝着?"盘开新翻了个身不再说话。
"起来擦头。"
"头发不擦要感冒。"邵霜清的声线沉下来,指尖触到他发梢,"要我拖你起来擦吗?"
邵霜清膝盖抵在床沿,"盘开新,"弯腰凑近了些,"快点起来。"
盘开新的手指从被子里伸出来,邵霜清以为他是要毛巾,于是将毛巾递过去。
没想到盘开新只是伸手扯了一下被子就又没动静了......
邵霜清也不跟他讲什么男男授受不亲了,伸手就连人带被子的扯出来。
盘开新脚踝露在外面,猛地抬膝踹向邵霜清小腹,"邵霜清你有病?"
这一脚让邵霜清后退半步,却在他踉跄时,掌心顺势扣住那截裸露的脚踝,"还知道踹人?"盘开新想抽出来却被对方握得更紧,邵霜清指腹碾过他的脚踝骨皮肤冷得不像个活人:"怎么这么冰?"
"松开!"盘开新这次轻易的把脚收了回去。
邵霜清毛巾一甩,直接盖在盘开新的头上,说:"自己擦。"这语气听起来还有些凶。
"......"
盘开新这回话也不说了,头上就顶着那么一块奶杏色的毛巾坐在床上不动。
邵霜清直接上手,扶着盘开新的肩膀晃了晃,这一晃毛巾就掉到了被子上。
盘开新刚张开嘴,"我不想......"三个字就被邵霜清扬手甩来的毛巾糊了满脸。
邵霜清的手掌压在他后颈,"那闭嘴。"
他用了点力,擦得盘开新头皮都发麻,"嘶......"他痛的抽了口冷气,"是我逼你擦的吗?用这么大劲。"
"我那敢逼您啊,"邵霜清阴阳道,"我求着你还来不及。"
"我这是怕您对我有非分之想。"邵霜清突然放缓动作,"不得让你疼点打消了那个念头。"
"......"
颠倒黑白的本事盘开新比不过他。
邵霜清看着盘开新那副吃瘪的样子,忍不住想逗逗他,故意问道:"怎么不说话了,是我说中了吗?"
盘开新侧脸对着墙壁,声音闷闷的:"擦完了。"
邵霜清拍了拍他的背说:"好了,睡吧。"
邵霜清躺下时,床板发出轻微声响。黑暗中,两人之间隔着明显的空隙,连呼吸声都带着疏远的感觉。
邵霜清躺在床上,心里那点"别有所图"的心思让他浑身不自在,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反观身边的盘开新,却睡得十分安稳,呼吸均匀,丝毫不受同床人的影响。
邵霜清躁动不安时,盘开新在黑暗中出声说:"睡不着吗?"
邵霜清没吭声,只翻了个身,看着盘开新的后脑勺不答话。
然而盘开新也没想让他答,自顾自地说:"明天就可以睡得着了。"
邵霜清侧躺着,目光落在他的耳侧,"什么意思?"
他本打算等合适时机再开口,盘开新还小,工作也累,不想让他为这事烦心。如今被戳破,邵霜清反倒平静下来,他从没想过要答案,只要能像往常一样相处就很好。
于是他说:"开新,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察觉的,或许我有些地方做得过头了......"
"但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他停顿了一下,又强调了一遍,"真的。"
盘开新始终背对着他,这沉默比任何反驳都让他心慌。
但是他不知道,这些对盘开新来说都无所谓的,有没有什么心思,想没想过要做什么。这些都和盘开新没有关系,那是他的事。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碰盘开新。却忽然地停了半空,声音闷闷地叫了声"开新。"
黑暗中,盘开新的脖颈发出细微的转动声,那双平日里没有情绪的眼睛,在幽光中望着邵霜清,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你还年轻,"黑暗里,邵霜清能看清盘开新眼中晃动的微光,"很多事不用现在懂。"
"邵霜清。"
盘开新没用这种语气叫过他,盘开新的眼睛望向他的眼睛,却并非是在看他,只觉得那目光越过他,落在身后不知何处的虚空里,比任何时候都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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