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咸鱼躺第十八日

柳心宜还想争辩,“可是这都是卿卿姐姐爹娘做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是与她无关。”柳元化冷声打断,“那你可知她背地里是如何说你的?她说你蠢笨不堪,说你只会拖后腿,若不是看在你还有几分利用价值,她早就不愿与你往来!”

柳心宜腿一软,跌坐在地,这些伤人的话她在学宫里早已听惯了,只当是旁人嚼舌根,可如今从至亲口中说出,却让她一阵迷惘。

卿卿姐姐当真说过这样的话么?若是真的这般看她,当初在学宫里,又何必一次次为她出头?可...若是不曾说过,那爹娘又怎会知晓?

柳心宜转念又想到了爹刚刚说的她有利用价值,是因为她有钱,可卿卿姐姐怎么会没钱呢?

她的指尖不住颤抖,目光也下意识的移到长命锁上,当铺的戳记鲜明刺眼,像是在嘲笑着她的天真。

见柳心宜神色动摇,柳元化趁势又道:“还有那慕家,表面与我们交好,背地里何曾停止过打压!”

柳心宜脸色发白摇摇头,嗫嚅说道:“不是的。”

“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柳元化痛心疾首,“你知道她当日为何失约吗?那是因为慕家少主去了宁府!你在这里为她茶饭不思,为她受训,她呢,她可曾有过半分惦记?”

“只怕此刻,她正与慕时渊在宁府花厅将你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谈罢。”

柳心宜死死握住自己的长命锁,冰冷的触感刺激得她手上的伤疤隐隐作痛,她用力太猛,刚刚愈合的伤处又被抠破,鲜血缓缓渗了出来。

看着女儿如此模样,柳元化的声音也软了下来,“你若真想让她正眼看你,就该变得比她更强,只有强者才会被人敬佩。”

“把她最在意的东西都抢过来...特别是慕时渊。”

“慕时渊?”柳心宜茫然抬头。

“对,宁慕两家关系匪浅,其中定有隐秘,你要接近慕时渊,查清他们结盟的真相。”柳元化语气渐沉,“慕时渊是慕家独子,你若能获得他的信任,不仅能打探到宁慕两家的秘密,更能让宁以卿尝到被背叛的滋味。”

“可是,我不喜欢慕时渊。”柳心宜话语一顿,“卿...宁以卿也说过自己不喜欢慕时渊。”

“那都是骗你的,傻孩子。”柳元化轻轻擦去女儿手上的血迹,温声劝诱,“她若真不喜欢,早就去退婚了,不过是在你面前做戏罢了,可怜我的翘翘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若不信,这几日爹娘不再拘着你,你大可去寻宁以卿问个明白。”

“我...”柳心宜颤抖着抬起头,心下的那点勇气终究被磨灭。

“那就在家等着,离学宫开学还有一月,她若心里有你,知道自己失约定会来寻你,若是不在意你...”

柳心宜没有开口,她的脑子晕晕乎乎的,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翘翘,爹娘怎会害你?这世上唯有爹娘最疼你,你是宗门未来的少主,该担起的责任不能推脱,万万不能再被人蒙蔽了双眼。”

“我知道了,那我就等一个月...”柳心宜无声流着泪。

望着女儿的泪,柳母背过身,“我们这样欺骗翘翘会不会不太好?”

“等她长大了就会懂我们的用心良苦...”

入秋后雨便不曾停过,淅淅沥沥,缠绵不绝,檐水汇成细流,滴滴答答敲在青石板上,溅在柳心宜的鞋上。

宁以卿没来,这半个月一次都没来。

手中的长命锁已被她摩挲出淡痕,上面的戳记每淡一分,她的心就冷一分。

这场秋雨不止笼罩着柳府,也同样笼罩着宁府,绵绵的细雨划开了一道鸿沟,也隔开了两人的心。

宁府内。

宁以卿紧握着爹娘留下的长剑,独自坐在昏暗的房中。

“卿卿。”司文钰在门外踌躇良久还是走了进来,她轻抚宁以卿的发顶,声音哽咽:“师父师娘...明日便要下葬了。”

宁以卿低低应了一声,眼前浮现爹娘临终前的眼神,不由垂眸:“师姐,你说我要是那日要是没有出去,而是和爹娘一起去踏青,爹娘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还会有新的糖葫芦,可她的爹娘却永远死在了那个雨夜,再也回不来。

司文钰张了张口,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苍白的语言表达不出她内心的想法,最后她只是轻轻把宁以卿拥在怀里,拍着她的背。

一下又一下。

“生死有命...”良久,司文钰才艰涩地吐出这四个字。

“师姐,爹娘武功那么好,怎么会从山上摔下来?”宁以卿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又为什么要嘱托我等十天才发丧?是不是有人故意加害他们?”

司文钰长长叹息一声,她不是没想过,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再加上师父师娘临死前的嘱托,她才强压下疑虑。

“师姐...”宁以卿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爹娘是不是在怪我?所以回来时才不肯立刻见我?”非要等到最后一刻,才允她到跟前。

宁尚云和辛静姝回来的时候已身受重伤,拖着最后一口气勉强回到了宗门,刚一回宗门便只传唤了司文钰一人,旁人一概不许进去。

包括宁以卿。

她回来后,司文钰先进去禀报,直到爹娘同意后,她才终于见到了爹娘的最后一面,只见爹娘气息奄奄地抚着她的脸,嘱她定要好好活下去。

“不是的,卿卿,他们最疼的就是你了。”司文钰闭上了眼,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又想起师父师娘临终托付,心头沉甸甸的。

“师父师娘是觉得你年纪还小,如果太早公布死讯,会给你招来祸事。”

江湖险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宁家这些年在江湖上难免树敌,若让仇家得知掌门重伤垂危,必会趁机发难,届时年仅十三岁的宁以卿,又如何能应对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待十日后,该打点的都已打点妥当,该防备的也已布置周全,先把路铺好后,才能护宁以卿平安。

正因如此,江湖上都以为宁掌门去世的日期是在十日后。

.....

发丧后的宁以卿整日失魂落魄,司文钰唤她用饭时,她总是怔怔地出神,最严重的那几日,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是司文钰一次又一次将她抱在怀里,安抚她的情绪。

“卿卿,快来帮师姐看看,师姐实在不会下厨。”司文钰端着一盘焦黑的肉走进来,一脸歉意看着宁以卿,将她从床上扶起。

“卿卿,陪师姐晾衣服好不好?师姐一个人不行。”司文钰卷起衣袖,朝坐在院中的宁以卿招手。

“卿卿,这招剑法师姐总是练不好,你来帮师姐看看问题出在哪里了好不好?”司文钰将长剑重新塞进宁以卿手中。

“卿卿,小师弟有些发热,师姐得照顾他,你能不能去请个大夫?”司文钰望着整日闷在府里的宁以卿。

就这样,宁以卿在这些琐碎的牵绊中,渐渐重新站直了身子,从最初的麻木,到如今已能独自出门。

日子很快就来到了开学前三日,宁以卿想到了自己和柳心宜之间的约定,正要出门,却被司文钰喊住。

“卿卿,你要去哪儿?”司文钰擦着手上的水渍走近。

“我去找翘翘。”宁以卿垂眼,瞥见司文钰手上肉色的伤疤,那是近期才留下的。

自从爹娘去世后,师兄姐们走了大半,只有司文钰和少数年龄稍长的弟子留了下来。

别人都不愿意做的活,司文钰愿意,不仅扛起了整个宗门的重担,还在照料年幼师弟们的起居。

司文钰抿了抿唇,语气温和:“过几日就要去学宫了,到时候师姐送你去,再向柳小姐解释可好?”

宁以卿沉默片刻,抬眼又望见师姐身上粗糙的布衣,这些日子,师姐连自己的好衣裳都典当了。

她忽然想起那盘烧焦的肉,师姐从进宗门开始就开始帮爹娘打下手,做饭也是手到擒来,怎么可能突然不会做饭了?

她叹了口气,终是轻轻点头,将那份酸楚咽回心底。

雨一直下到开学那日还未停歇。

司文钰将宁以卿送到学宫门口,正要转身离去,却被宁以卿唤住。

“师姐,等会。”宁以卿扑进司文钰怀中,把脸埋在她肩头,声音闷闷的,“师姐,回去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还有...我在枕头下留了一些银钱贴补宗门。”

“你哪里来的钱?”司文钰哭笑不得,轻轻抚平她翘起的发丝。

“我把爹娘留给我的首饰给当了。”宁以卿抬起头,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狡黠。

“你...那是师父师娘留给你的嫁妆!哪家当铺,师姐去赎回来!”

“师姐,我不嫁人,什么未婚夫见鬼去吧,我要陪着你,我要陪着你一辈子。”

直到要迟到了宁以卿还是死活不肯告诉司文钰,最后司文钰只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让她进去。

她们所在的位置不算隐蔽,偶尔也会有几个弟子从这里走过,但大多数都步履匆匆,唯有少数几个驻足在原地。

比如,慕时渊和柳心宜。

柳心宜正巧路过,听见当铺二字时下意识抬眼,只见宁以卿语气轻松地说出当铺的事情,她下意识以为和自己有关,手里死死拽住了长命锁。

另一侧,慕时渊刚下马车,便听见那句清脆的见鬼去吧。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马的,只知道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宁以卿面前,不出所料,两人吵了起来,第一次吵得如此严重。

先前得知她丧亲时的心疼,此刻都被莫名的怒火取代。

“快看,是慕少主和宁以卿。”路过的少年小声议论着。

“小声点,别被慕少主听见了!”

“他们感情真好啊,一见面就这般热闹。”年幼的弟子天真地以为这是在打情骂俏。

“听说假期里他们也常一同出游呢。”

“你听谁说的?”

“我爹娘呗....”

他们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只剩柳心宜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原地,她望着不远处拉扯的两人,只觉得周身血液都冷了下去。

天空惊雷乍现,连带着这场雨也越下越大。

回到学宫后,宁以卿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柳心宜,可对方待她总是不冷不热,任凭她如何解释,柳心宜始终都是那副疏离的模样。

看似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在经历柳心宜数次刻意针对后,她终于心力交瘁,这最后一学期的学宫,不去也罢,省下的银钱,正好能贴补宗门用度。

收拾行装准备离去的宁以卿,望着窗外连绵的雨幕,她摸了摸怀里的长剑。

“爹娘,这场雨何时才会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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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咸鱼躺第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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