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那句混杂着方言与普通话的低吼,如同惊雷,炸响在幺妹的耳边,也震动了不远处堂屋门口的铁皮水瓢。
“老子哪里都不去!这里就是老子的家!你休想甩开我!”
他眼底翻涌的,是幺妹从未见过的、近乎蛮横的执着和汹涌的情感,像挣脱了所有理智枷锁的洪水,瞬间将她那句“离婚”冲得七零八落,也将她所有的自我怀疑和退缩淹没。
幺妹僵在原地,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可那疼痛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心绪清晰起来。她看着他,看着这个褪去了所有城里少爷矜持、像个护食的野兽般宣告归属的男人,眼泪流得更凶,却不再是出于悲伤,而是一种被强烈需要、被坚定选择的震撼与委屈。
“你……你吼啥子……”她抽噎着,想挣脱,力道却微弱。
“我不吼你,你就要把老子推走了!”陈默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声音依旧带着未散的怒意,但眼神却紧紧锁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真的消失,“李幺妹,你听着,我陈默以前是啥子人,有过啥子生活,那都是以前!现在,老子就乐意待在这个‘破地方’,就乐意吃你做的‘油腻’饭菜,就乐意看你‘没得文化’的样子!哪个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老子偏要和你成一个世界!”
他的话粗鲁,直白,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却比任何精心编织的情话都更具冲击力。幺妹的心防彻底崩塌了。她不再挣扎,任由他握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哭出来。
陈默看着她哭,心里的火气渐渐被心疼取代。他松开一些力道,但仍然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抬起,用指腹有些笨拙地、一遍遍地擦着她的眼泪。
“莫哭了……”他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哭起来丑死了。”
“你才丑!”幺妹带着哭腔反驳,却忍不住破涕为笑,抬手捶了他肩膀一下,没什么力气。
这一笑,如同阴霾尽散后的阳光,瞬间照亮了彼此的心田。陈默也忍不住笑了,将她轻轻拉进怀里,拥住。幺妹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松,将脸埋在他带着汗水和阳光气息的胸膛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院子里,陈母看着菜地里相拥的两人,脸色铁青,最终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屋,用力摔上了房门。那杯苏蔓带来的、早已冷掉的咖啡,还孤零零地放在石磨上,散发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苦涩香气。
而幺妹之前给陈默泡的那杯老荫茶,茶汤醇厚,余味甘甜,此刻仿佛才与这院子的气息真正融为一体。
咖啡与茶,或许本就不是为了喝到一起。它们各有其味,各有其境。而陈默,显然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隔阂在拥抱中消融,但现实的难题并未解决。几天后,幺妹发现陈默开始更加频繁地外出,有时是去村委打电话,有时是去镇上,回来时总是眉头深锁,偶尔还会避开她接听一些语气急促的电话。她隐约感觉到,那场债务和官司的阴影,正在以一种更具体、更紧迫的方式,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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