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困龙之索

已是深秋,头顶的天空一碧如洗,天目湖清澈的湖水倒映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恍惚间让人分不清哪是天空哪里是湖水,天光云影映着满山红叶残枝,几分萧瑟,几分凄清。

远远的,还能看到山下的村庄里飘起的缕缕炊烟。为这一片肃杀的世界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这是在天界永远不可能看到的美景,云河觉得自己永远都不可能看够。

伯父说得没错,这天地间恐怕再也没有比浮玉山更美的葬身之地了。

什么葬身之地?阿呸呸!

“好好的,发什么呆?”

身后响起伯父的声音,云河慌忙把那枚玉蝉往袖子里一藏,淡淡道:“魔尊长离走了,他说他要去找他阿姐。”

“找他阿姐?”伯父果然哭笑不得,“看来他最近疯得越发厉害了,算了,不必理会。”

“哦,对了。仓库里的祝余怎么没了?”

云河一阵心虚,面上却不动声色:“最近山上的野猫打架打得太厉害了,我拿去喂猫了,不过好像没什么效果……”

伯父笑着摇了摇头:“当然无效,祝余只对普通凡人有效。”

云河的目光闪了闪。

他喂的好像的确是个凡人,凡人幼崽,应该也算凡人吧……

他正想着没了魔尊长离做掩护,接下来他该怎样继续投喂,才能不引起伯父的注意。却见伯父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一阵心虚,伯父却已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之前一直觉得你才刚来,不应该那么快让你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最近几天,我想明白了,继续这样下去不行。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不可能永远把你护在身后,是时候该让你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真实了。”伯父说话的声音很低,神色间满是苦涩与无奈。

云河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下一秒,伯父竟在他猝不及防间现出了原形。

不是他印象中满身伤疤,却威武健康的大黑龙,出现在他面前的大黑龙伤痕累累,浑身浴血,身上甚至还被两道锁链洞穿。

“第一课,如何与身上的困龙索和平相处。”

似是察觉到云河眼中的震惊,伯父慌忙变回了人形,然而,那两道锁链却并没有消失,依旧一左一右锁着伯父的琵琶骨。血迹斑斑的锁链随着伯父的动作不停摩擦着皮肉,令人触目惊心。

云河倒吸一口凉气:“疼吗?”

伯父没有像往常云河问他疼不疼时那样摇头,只是面无表情地回了句:“你会习惯的。”

就在云河为困龙索的存在而心惊肉跳不止,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之时,伯父却漫不经心地扯了一把身上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锁链被牵动,缓缓刮擦着皮肉,带起点点新染上的血迹,然而,他却面不改色。

“困龙索锁住的不仅仅只是我们的身体,还有神魂,它限制我们的行动,让我们只能永困地眼。”

云河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试图触摸,手指却犹如穿过一道幻影般穿过了锁链。

“摸不到的,除了被诅咒者本身,谁也摸不到困龙索。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千万年来,我们一直都拿它没办法。不过,没关系。这也同样意味着,困龙索绝对不可能轻易跟旁的东西缠在一起。”伯父微微一笑,“一开始,你可能会不习惯,觉得困龙索的存在阻碍了你的行动,习惯了之后,你甚至可以把它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

他说完,原地蹦跳了两下,似乎觉得这还不够,又潇洒地来了两个后空翻。如此大幅度的动作果然引起了困龙索的极致拉扯,锁链摩擦着皮肉,触目惊心。然而,锁链的主人却若无其事。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了锁链摩擦带起的点点血痕,云河几乎要以为困龙索的存在仅仅只是自己的幻觉。

“困龙索连接着哪里?”

“你自己看吧。”

云河飞身而起,顺着锁链一直往前飞去,锁链的尽头赫然正是地眼的中心。长长的锁链犹如放飞的风筝线般连接着伯父与地眼,仿佛只要有人一声令下,伯父便会在劫难逃。明明没有丝毫血腥与恐怖可言的一幕,却让人不由自主头皮发麻。

果然如此……

云河长长叹了口气。困龙索的存在让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了诅咒的存在。

这就是诅咒,这才是诅咒。

镇守地眼怎么可能只需要巡逻与躺平?

此时伯父已经顺着他飞行的轨迹来到了他的身旁,甚至没给他喘息的机会便再度面无表情地开了口:“第二课,学会分辨被地眼邪祟之气侵染的邪祟,并阻止它们下山。”

“哪里有邪祟之气?”

“等着。”

伯父一改往日的好说话,拉着云河在湖边坐下,就这么一直从太阳当空坐到了暮色四合。

直到天地间最后一缕残阳消失在天际,伯父才神色凝重地指向了地眼上空那层突然出现的缥缈雾气。

“看,出现了!”

“所以,那不是山岚?”云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自从来到地眼,他也曾不止一次见过那东西,从来没把它当成一回事。

“那当然不是山岚!”伯父淡淡扫他一眼,苦笑,“这东西非妖非魔,非烟非雾,无形无质,不可名状,一旦沾染仙人以下无一幸免,皆会化为邪祟。这些脏东西喜欢在夜间跑出来作祟,可以随意附在山间任何可移动的东西上面,飞鸟虫鱼,防不胜防。”

仿佛是为了印证伯父的话,这些一直被云河误会为山岚的东西竟借着夜色的掩护缓缓扩散开来,飘飘荡荡地蔓延向天目湖的外围。

一群湖上的蜉蝣被弥漫的邪祟之气所笼罩,瞬间一改之前漫无目的在湖上飞舞的习性杀气腾腾扑向了天目湖外围。

然而……

“噗——”在触到天目湖外围阵法的那一瞬,瞬间化为飞灰消散在了天地间。

伯父的解说依然在继续:“天目湖上的阵法能感应邪祟,湖里的飞鸟虫鱼一旦被感染就出不去了。但问题是,阵法无法阻挡邪祟之气本身。多年前,邪祟之气还只能在湖上蔓延,但现在,有一部分已经能飘出阵法的范围了。”

说到这里,他霍然起身,飞身扑向了邪祟之气距离湖岸最近的那个方向,站在湖岸边严阵以待。

“我曾无数次向天帝上疏改进阵法,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无视。所以,现在,我们只能硬扛!”

“怎么硬扛?”

“清空邪祟之气可能侵染的所有区域,消灭一切邪祟!”

伯父说完,竟赶在邪祟之气飘过来之前铲走了这一侧湖边地上所有的植物,大约是怕土里留有漏网之鱼,铲起的地皮竟带着足有丈许深的土。

只见他将铲起的大地往随身空间里一扔,一个纵身跃下了刚刚挖出的大坑。

在云河看来,伯父既然已经把地皮刮得如此干净,哪怕邪祟之气再厉害,也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不可能翻出什么大浪来,没想到的是,他刚这么一想,就见伯父从地下挖出了一个完整的蚁巢。

蚁巢被扔进随身空间,却依然有来不及转移的蚂蚁被邪祟之气所侵染,月光下,那些蚂蚁周身黑气萦绕,看起来诡异无比。

伯父长袖一甩,那些蚂蚁顿时被熊熊烈火引燃,很快便化为灰烬。

“绝对绝对不可以让这些邪祟逃出去。一旦让它们逃出去,人间就会出大乱子!”

“什么大乱子?”

“这要看邪祟之气附在什么东西上。”伯父仔细检查着被邪祟之气侵染过的大地,“附在鼠蚁上是疾病,瘟疫;附在作物上就是饥荒;万一不幸附在某只大妖身上,而我们又没及时发现,甚至还能祸乱朝纲,颠覆王朝。”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微微松了口气:“幸运的是,邪祟之气极度畏光,只敢在夜间肆虐。”

云河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什么伯父白天总是永远睡不够的原因吗?

若不是亲眼见到,谁能想到白天山明水秀的浮玉山晚上竟会如此凶险。

就在他以为危机已经解除之时,空气中忽然响起“喵呜”一声尖叫。然后,一只野猫忽然从不远处的树梢跌落,翻滚着落入伯父刚刚挖出的大坑,不偏不倚刚好被邪祟之气笼罩。

随着猫咪跌落,伯父杀气腾腾瞪向了那棵树的方向:“我警告过你们,不想死,晚上不要出门!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吗?”

“可它们就是猫啊!”云河的这个玩笑显然开得不是时候,只换来了伯父恶狠狠的一瞪。

“喵呜喵呜喵呜!”眼看着那只猫跌落,那棵树上霎时探出无数颗猫头。甚至有猫不住地朝大坑探头,分明是准备跳下去拯救自己的同伴。

伯父慌忙喝止:“不想死就离它远点!”

此时,那只掉坑的野猫周身早已被邪祟之气侵染,连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变得浑浊不堪,远远望去竟仿佛浑身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其妖异恐怖简直不可名状。

这一次,伯父竟然没有动手,反而示意一直旁观的云河上前。

“邪祟之气怕火,烧掉它!”

“烧掉它?”

“对!对付被邪祟之气侵染的生物,任何物理攻击都无效,哪怕被折断了四肢它们依旧能站起来。只有火能净化一切。”

云河上前一步,直面眼前变异的野猫,然而火诀掐出,他却迟迟打不出去。

浮玉山野猫成群,但大概因为太过寂寞吧,他依然能认出其中每一只猫。眼前这只三花才成年没多久,曾经舔过他的手指,蹭过他的腿,对他做的烤鱼情有独钟……

他迟迟无法出手,面前的野猫却忽然一跃而起,狠狠一爪挠向了他的眼睛。

“啪——”不等他做出防御等动作,野猫便已被伯父一掌拍飞。

伯父说得没错,物理攻击果然对受到邪祟之气侵染的野猫无效,这一掌拍碎了野猫浑身的骨头,但哪怕已经被拍成了一团肉泥,那东西竟再度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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