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于自己的亲事而言,自然没什么期待可言,倘硬要说有期望,至多也只盼着往后要嫁去的婆母宽和些个,妯娌叔伯大小姑子少生些事端,至于丈夫,不求他考取功名拼仕途,只明理敬重些嫡妻就是个好的。
而,先前九娘撮合的郑家,便是再好不过。
一没有婆母,二庶出弟妹还有,三,郑老爷还病重,撑不了多少时日,日后庶出也好,姨娘们也罢,一概都要看郑长顺的脸色,而她嫁过去,过的可就是无人掣肘的快活日子,便是那郑长顺,便是不满意自个儿,也总得掂量掂量自个儿身后的沈家,只要心不瘸,眼不下,便是没有多少情情爱爱,总归得十分敬重自个儿的。
虽郑长顺家世不显,只耕读出身罢,可耐不住,十分合乎五娘寻摸夫君的心思。
只世事难料!
谁晓得,四娘那厢将将出了事儿,也陪上了五娘好不容易巴巴求来的郑家亲事。
在被自家祖母告知,自个儿同郑家亲事黄了,还得嫁去梅家做继室,这一连仿若惊天炸雷般在耳里心里炸响,五娘不敢置信的愣了十几息的功夫后,甚至顾不上与郑家亲事告吹的不得意,只扑通一声跪在自家祖母的脚下,又伏在地上苦苦替四娘求起情来。
现下的五娘,分不出半点心思考量自个儿与郑家亲事还没开始就没了的悲戚,只想着,自个儿嫁给梅六郎做继室,那么四娘不是得处死,只要一想到从前同自个儿一处玩笑的四娘因着没有落红被处死,五娘心底那些子顾忌便好似全然忘了。
“祖母饶四姐姐一命罢!”
“梅家既是想要与咱们沈家结秦晋之好,为了咱们沈家女的名声,孙女是愿意嫁过去的,可也不一定非要处死四姐姐,不若等个一年半载,只说四姐姐一直病着,无法生养,而那梅家三房又只梅六郎一根独苗,为了梅家三房着想,四姐姐自请大归,届时孙女再嫁过去,也省的沈梅两家隔了一条性命,岂不比处死四姐姐更好。”
五娘急转急思下,也只想出了这么一个好法子,但,显然老夫人同王氏,一个满脸严肃,一个蹙眉不语,俱是一副不赞同的样儿。
瞧着伏在地上苦苦哀求,眼泪沾湿青砖地面的五娘,老夫人忍了又忍,终是心中怜惜抵不过沈家的名声,厉声叱喝道
“瞧你平日里素来是个懂事儿的,即便你同四娘的感情再好,可也要仔细思量思量,平日里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究竟是谁给的,你以为老婆子我或者你大伯母都愿意眼睁睁瞧着四娘去死,且甭管那事儿究竟藏了多少阴私污浊,她自个儿让梅家拿住了把柄是无法质疑,无法辩驳的。”
“现下里梅家忌惮着咱们沈家,愿意咱们再嫁个沈家女过去弥补四娘的过错,并处理了梅家那些个知晓内情的仆从,彻底压下这一桩,已是给了咱们沈家天大的脸,否则,哪还有你在这儿哭诉的机会,上至我这老婆子,下至九娘十娘,这一个个的,谁的逃不过,要么青灯古佛一辈子,要么索性俱都一根白绫吊死了倒也为沈家女挽回些名声。”
“你这个不晓事儿的,梅家已网开一面,你却还为那个失了贞洁的闹腾,这是要气死我这个老婆子还是为哪般!”
老夫人话到最后直一手指着伏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五娘,另一支手则捂在自个儿的不断起伏的心口,惊的王氏立时就急行两步至老夫人的身侧,双手直扶着她的胳膊同腰背,生怕老夫人被五娘气的生生仰倒在地,现下四娘那一桩已让人焦头烂额,倘老夫人再被气出个好歹来,王氏都不敢想。
“四娘那一桩已经不容更改了,五娘你到底是为着姐妹情,且饶了你这一遭,回去歇着罢!也容你祖母好好歇一歇!”
五娘却哪里肯,百般无奈之下,咬咬牙,心下再一横,索性手脚并用的往老夫人的方向爬了爬,之后才用一股子豁出去的语气昂着脑袋郑重道
“祖母既是为了沈家女名声着想,与其让四姐姐凭白担了这冤枉的污名,不若寻了名医,或是道士姑婆处打听打听,这天底下,也不是所有清白新嫁娘新婚之夜俱都有落红的,也有极少的清白女儿家,未曾越雷池一步,却是没有落红的,四姐姐真真是冤枉呀!”
听着五娘这一袭悖逆狂妄的一袭话,这厢不单单老夫人气的直觉一口气上不来,便是素来宽厚仁心善意的王氏,都拿瞪得如鸡蛋似的一双眼死死的盯在五娘身上,一时被气的头昏脑涨的喘了几口气,一时又得替老夫人顺气,好半晌,才极力压下满肚子的恼火,直冲五娘厉声训斥道
“简直是胡言乱语。”
“且不说那些个下九流的姑婆也是咱们这等清贵人家好请的,倘传将出去,只怕要被旁人指指点点。”
“更还有什么名医,什么道士,你还嫌四娘这一桩把柄被梅家拿在手里不够提心吊胆的,你究竟有多大的脸,敢将四娘这一桩宣扬的好些人知。”
“还有什么落红不落红的,且不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又是哪里晓得的,就说你晓得了这些个,不说藏着掖着万万莫要说出口,好一副轻浮狂妄的做派做给谁瞧。”
“你别满脑子俱都想着怎般替四娘开脱,就说这满天下,哪里有清白人家的新嫁娘会没有落红的,也不怕被人戳了脊梁骨,此番只当你糊涂,切莫要再同旁人乱嚼舌根,否则,但凡是败坏了咱们沈家女的名声,决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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