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色深深，九娘不得不回了自个儿的院子，五娘也只勉强压下几分心焦心痛以及难以言明的哀伤，只瞧着满眼都是自个儿的小丫头，开了道了句

“我没事，四姐姐不大好，我只是担关心四姐姐太过罢了！”

瞧着眼前仰着头，黑漆漆的眼里俱是自个儿身影的小丫头，五娘觉着，左不过三岁大点的年岁，便是再知事儿，再早熟，却终归只是个奶娃娃，似四娘那一桩，不论是老夫人的意思，还是大伯母的意思，一概都没有转圜。

所以呐！

如此残忍的事情，又何必让九娘知晓了伤心，害怕。

“差不多亥正了，今个儿又急匆匆的去了趟栖霞寺祈福，十娘，韶姐她们指不定将将回了自个儿的院子就瘫床上歇着了，你年岁也只这么点大，却反倒要陪着我宽慰我，现下我已经好多了，赶紧回如意居歇着罢！”

瞧九娘似乎还忧心不已，又似不信自个儿之言，五娘禁不住勉强将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并无事一身轻的弧度，试图让九娘不再坚持。

却瞧见九娘仍旧将脑袋仰的高高的，满心满眼皆是自己。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倘说将将历经了四娘那一桩心绪起伏颇大的五娘不感动，那是不能够的。

这一刻的五娘，望着九娘专注的双眼，心下连着脑间闪过许多许多。

一时是苦苦哀求老夫人无果，一时是往日里同四娘还有沈家小姐妹并手帕交的种种，一时又是自个儿刚来这个世界的茫然，无措，慌乱并极力掩饰，当然也不乏一丝丝好奇。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知晓了四娘因着没有落红即将被梅沈两家商议好私下处死而化作了一股悲凉，凄楚，并些许的厌世嫉俗。

争取嘛，她也用自己那一点微薄的力量，替四娘争取过活命的机会了。

可是呢！结果却是血淋淋的残忍。

可笑从前的自己，还天真的以为，只要真心实意的对身边的人释放善意，只要用真心换真心的方式哄的这个府邸最遵荣的老夫人欢心，再讨好些个当家主母的钱氏，谦让些个有几分孤傲的嫡出妹妹六娘，想来三两年才得以回梅花巷一次的嫡母秦氏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然后再熬到及笄，说一户不怎么刻薄的婆家，想来后半辈子，只要自己用心过，总也不会太艰难。

毕竟，她自认为有个很突出的优点，那就是凡事都往好处想，说好听点是随遇而安，说难听点，那就是得过且过。

毕竟，人这辈子了不起百八十岁，计较太多，心太累，上一辈子，那样自由的世界，都是躺平的咸鱼心态，更何论这一辈子的守旧日子。

但，在历经了四娘这一桩后，五娘原本随遇而安得过且过的心态几乎彻底崩溃了。

她觉着这个世界太残酷，尤其是对女子而言，不过是没有落红罢了，又没有真正的与外男私通，竟然就要被处死。

这个世界是吃人的。

尤其喜欢吃女人的。

心底一直叫嚣着，所以在将九娘送出院门，回到寝屋里头无力的仰躺在床上的时候，五娘的最终也不自觉的呢喃自语

“呵呵。。真是个吃人的世界呐！”

“为什么，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才十五岁呐，就要因为这可笑的理由被曾经疼爱她的祖母，嫡母并她的夫君一家子商量着处死。”

“呵呵，何其可笑。。。何其可笑。。。”

“为什么呀！非得这么轻易的处死一个人，不拿人命当人命，还美其名曰为了家族名声，呵呵呵。。。”

“是不愿意为了四娘一个小庶女拿出更多的利益给梅家罢，是不愿意让除了老三房其他房头的族人知晓怕丢脸罢。”

“呵呵呵。。。处死一个，再嫁一个，亏得两家还存了一家亲的心思，呵呵。。真是可笑呐。。。呵呵呵。。。”

笑着笑着，五娘已无知无觉的满脸涕泪交纵，心里头也越发的凄楚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