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四小时后,密林出口展露在眼前。

这里是密林和沙漠的接壤,有一个小型村落,只有十几户人家,却是沙漠边很重要的一个补给点。

水、食物、医药,这里都有。更让时战感到庆幸的是,这里居然有个小型空气过滤系统。一定范围内,不用带着呼吸面罩。

时战将江天韵送到卫生所,放在担架床上,取下他脸上的面罩。

江天韵已完全陷入昏迷。

时战有点着急,跑去诊室找医生。这里的医生姓张,50多岁,略有些胖。他跟着时战来到担架床旁,打开江天韵手臂上的绷带进行检查。

张医生:“他的伤口很深。狼牙上有细菌,伤口已经被感染了。”

时战:“要紧吗?”

张医生:“你来的及时,不难处理,但要休养几天。”

时战:“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张医生:“没意外的话,明天早上。”

时战点点头,放下心来。看着江天韵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无比虚弱,时战偏过头,踱步到卫生所外。

秋风吹过密林,竹子随风摆动,哗哗作响。风停下来,四周变得无比安静。

让人的心也跟着一起安静下来。

时战在林子里踱步。过去这3天,是他人生中最幸福、也是最痛苦的时刻。

幸福的是,他亲吻了江天韵。那人当时懵愣、却并不厌恶的神情,给了他极大的鼓励。

可那莫大的痛苦,却同样与江天韵有关。

事到如今,原本对于幸福的期待,全都变成了折磨。

他不能去喜欢一个杀父仇人。

时战朝着另一个方向的沙漠望去。从这个分界线开始,树木已明显少了很多。稀稀拉拉的伫立在已开始沙化的泥土上。

他要走过这片树木,穿过空无一人的沙漠,找到那片绿洲。

那里,才是他的希望。

*

第二天一早,江天韵醒了。

他张开眼,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仔细回忆一下,最后一个记忆,是趴伏在一个宽阔的背上。

是梦吗?江天韵眉头一皱。

不对,那不是梦!是时战把他背来了这里!

他好像趴在他背上说过什么?想不起来了。脑袋昏沉沉的。

门突然被推开,时战走进来。

“醒了?”

江天韵看着他,一个会对他说话的时战。

时战:“这里是卫生所的病房。你的伤还需要养2天,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想走。

“等等。”江天韵急了,一下坐起来,不小心牵动伤口。他“嘶”一声呼痛,立即问:“你要走吗?”

时战没有答话,转身就走。

江天韵急了,一把拔掉针头,踢踏着鞋去追。

身前的人停了停,转头一看,怒火冲上脸:“你疯了?”

江天韵还没走到门口,就觉得一阵腿软,控制不住地“噗通”跪倒在地。手撑到地上,伤口一下崩裂,血又汩汩流出来。

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身体一下腾空,整个人被时战扛起,一下扔回到床上。

时战:“叫你休息!没听到吗?!”

江天韵一把抓住时战的手,力气不够,就拼命使劲,生怕他走掉:“你走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时战吼:“找不到就找不到,最好一辈子不见面!”

江天韵低头,但手里的劲儿一点没放松:“我不会放开你。”

如果放开了你,你就会沉入最深的黑渊,经历不为人知的痛苦,再也寻不回当初。

时战沉默了。

江天韵急忙说:“我不用休养的。你看,伤口包扎好了。我不用躺在这里,可以和你一起走。”

半响,时战才说:“我还要等一批装备和补给,2天后出发。”

说完,他用力把手抽出,走出门去。

江天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

两天后的清晨,江天韵打包好所有随身物品,坐在卫生所的门口等。

伤口好的七七八八,已无大碍。

看见时战从旁边一条小道走来,他立马站起来,迎了上去。

时战递给他一包东西:“拿着。接下来要穿越沙漠,一切顺利的话,需要7天。”

江天韵接过:“好。”

他把东西塞进自己背包,满满当当的。

时战:“把里面的衣服和鞋拿出来换上。”

江天韵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运动衣裤,“哦”了一声,又把包裹拆出来,找到装备。

心里泛起一点点喜悦。这个人,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

等江天韵换好,时战转身走在前面,背着一个更大的包。江天韵跟上。

卫生所门口,还有少数一些树木。走起来,和密林感觉区别不大。

“这次的行进路线是怎样的?”

“往西行,6天左右脚程,如果没走错,会看到一处石墙古迹,在那里向南,再行一日,会有一个绿洲。那里,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地。”

“那里,是什么地方?”江天韵思量再三,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个地方,事关时战的改变,他必须弄清楚。

“到了你就知道。”时战明显无意多说:“准备好呼吸面罩,前面的空气,比你去过的任何地方都差。”

江天韵赶紧取出面罩戴上。

2个小时后,路上的树木全部消失,他们真正进入沙漠地带。

日渐中午,气温明显开始升高。沙漠里的风,像一把把小刀子一样,刺着人的脸。时战取出两幅防风镜。他自己带上一副,又递了一副给江天韵。

江天韵不禁想,时战等了两天装备,难道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这个念头一浮起来,心里顿时就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也许,他能等到时战原谅他的那一天。

又走了一下午,他们已经进入沙漠的中心地带。

太阳开始落山,气温也随之降低。就在天空完全黑暗的时候,时战找到一块大石头,在背风处扎起帐篷。

随后,他钻入帐内,取出两个睡袋,扔了一个给江天韵,一句话没说,倒头就睡。

江天韵手里拿着睡袋,想起狼群攻击的那天,鼻子酸涩不已。他反复摩挲着睡袋,按了按发红发胀的眼眶,也钻入睡袋,迫使自己入睡。

第二天,当第一缕阳光洒到帐篷顶上,时战爬起身,推推江天韵,催他起床,接着便把睡袋、帐篷一一收拾好,重新又背到身上,继续往前进发。

这样不言不语,却能感受到彼此温暖的日子,重复了四天。

第四天晚上,他们遭遇了沙尘暴。

江天韵从来没感受过威力如此巨大的沙子。风席卷着大量沙子,扬向空中,再铺天盖地地往他们身上吹来。眼睛里、鼻孔里、嘴唇里,到处都是。面罩早已被狂风脱落,呼吸变得无比困难。鼻腔、喉咙里都仿佛有把小刀,一遍遍割着血肉。

时战凑近江天韵,用沙哑的声音喊:“不能再走了,找一个遮挡物,等沙尘过去。”

江天韵点点头,可沙尘暴导致能见度极低,该去哪里找遮挡物?

他看看时战,时战也看看他,都看出了彼此内心的疑问。

没纠结多久,时战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江天韵明白他的意思,认准一个方向,是死是活,碰运气了。

于是,他点点头,主动抓着时战的手,跟着他往前走。

时战的手僵了僵,没有挣脱,反手抓住江天韵,往前走去。

果然如他们所料,风势越来越大,沙尘越来越厚,他们两人已无法交流。

站在身边,却看不到对方身影。只有两只拉在一起的手,让他们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突然,时战拉了拉江天韵的手,示意他向前。江天韵往前走,果然摸到一块大岩石。

他们运气不错。

风仍然猛烈的要把人吹走,他们不敢松手,就用空着的手把背包卸下,坐在各自背包上,祈祷沙尘暴赶紧过去。

江天韵时不时捏一捏时战手掌。他知道,这个时候,需要给彼此打气。

沙尘的厚度已经积累到腰部。要不是一直在动,他们很快就会被埋得只剩下半个人。

两人几乎坐了一整夜。

远处天色已渐渐亮了起来。风似乎小了些,还改变了方向,似乎要远离这个区域。

江天韵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忽略干裂的嘴唇。

突然,风声变了样。江天韵觉得不对,抬头一看,一大坨旋转着飞舞的沙子扑面而来。江天韵一惊,紧紧扒住身旁的岩石。但他根本坐不稳,被吹的摇摇欲坠。

终于,在一声变调的呼啸声中,龙卷风吹到他们跟前。

江天韵被大风吹起来,整个人飘在半空。他想抓住岩石,可手掌只在石头上带了一带,立即脱手而去。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抓住时战。

可下一秒,打量沙尘扑向他脸鼻,夺去仅有的空气。江天韵试图挣扎,可很快,他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

江天韵觉得身上到处都疼。他睁了睁眼皮。

沙尘暴过去了。

四周一片寂静。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半空中。

江天韵用力爬起身,往四周看去。

可目光所及之处,哪里还有时战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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