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韵登上直升机,在前排座位坐下来。
直升机内装饰极简。两张高背椅的座位,坐下后,压力感应装置自动开启,安全带、座椅微气囊、靠背自动调整,把他裹在一个舒服的姿势里。
冯哲宁语调轻快:“你不恐高吧?十几分钟就到。”
江天韵:“嗯。”
并肩坐在一起,江天韵总有些不自在。社恐的天性又悄悄冒出头。
他还在想,到底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谁知,一路上,冯哲宁很安静,除了一开始的确认外,后来一直没再开口。
江天韵看他没有闲谈的意思,倒反而慢慢放松下来。
很快,飞机就到达了目的地:冯家别墅。
别墅坐落在在市中心闹中取静处,位置得天独厚,离联盟很近。别墅顶层,有个宽阔的大平台,供飞机停靠。
飞机停稳后,两人下去,走到平台边缘,顺着那里的楼梯往下,楼梯底部,是一个不起眼的厚重小门。
小门被冯哲宁打开,他拉着江天韵,走了进去。
进到里面,眼前一下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极简、端庄大气的房子。
不像时家的古色古香、不如江家的天然纯净,冯家的别墅,采用了最新型的科技和材料,并不追求沉重的奢侈感、也不需要过度的宜居,一切以实用、简单为主。
两层楼梯走到底,穿过走廊、客厅,江天韵跟着冯哲宁一直走到餐厅。
冯哲宁:“你还没吃早餐吧,我早上出去的匆忙,也没吃。一起吃点?”
江天韵点点头。
家里佣人把一样样热腾腾的早餐端了上来。除了鱼片粥,还有新鲜的虾仁、喷香的葱油饼、鲜绿的炒蔬菜和甜丝丝的米糕。
“临时叫人准备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尝尝?”冯哲宁给江天韵舀了一勺虾仁。
江天韵看着满桌丰富的美食,心绪复杂。
过往在白鹭湿地,宋姨也会给他准备这样的早餐,想起来,似乎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而今早在城外看到的那些流民,他们食不果腹,一辈子都吃不到这样一顿饭。
在两相交错的情绪下,江天韵更珍惜这顿饭了。
他笑了笑:“太合胃口了。”
他吃得狼吞虎咽,惹得一旁冯哲宁笑出了声:“慢点,几天没吃饭了?”
“其实早上还吃了一个馒头。”江天韵嘴里包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我从来不知道,普通老百姓吃的东西,那么难吃。”
“是啊。”冯哲宁也叹口气:“我们能有这样的食物,实属难得。多少普通人,连一口难吃的食物都祈求不得。”
听到这儿,江天韵放下筷子:“我在城外,看到几户人家,那是什么人?衣不蔽体,喝着最脏的水,呼吸着有毒的空气。他们那样能活多久?”
冯哲宁:“你看见的,应该就是最普通的游民。最起码,他们还有个瓦片遮头。黑夜来临之际,还有一床薄被。”
“而那些被江氏抓去的游民,常年游荡在油矿之外,餐风露宿、食不果腹,没有基本的温饱和安全。想要活命,就要豁出性命去偷、去抢。”
“为什么会这样?”江天韵无法想象。
冯哲宁深吸口气:“天韵,其实……我知道你来自过去,来自前地球时代。你所在的世界,根本无法想象现在地球的残酷。”
“为什么会这样?人类终归只是这地球上渺小的一个物种,在自然、甚至宇宙的力量下,毫无挣扎之力。”
“难道,就只能这样吗?”江天韵无法接受。
“不、当然不。人类虽然只是个渺小的物种,但也是地球上迄今为止最强大的物种。我们无法和自然抗衡,却可以利用科技、人心去最大程度地改善人类生存的环境。”冯哲宁说:“这其实,是冯家一直在努力做的事。”
江天韵:“这就是冯家经营食品和畜牧产业的初衷?”
冯哲宁点点头:“不仅如此,我们在人类极限的探索上,做了很多尝试。就比如,你在绿洲看到的实验室。”
“冯家很让我敬佩。”江天韵说,“相比之下,江家经营的原油,简直是罪恶的生意,是原罪。”
冯哲宁:“你别这样说。其实,原油只是人类必不可少的一种物质资源而已,它本身并没有善恶,用它的人,才有善恶。”
江天韵点点头:“可惜,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的江氏,都没有人用正确的方法去经营。”
听到这话,冯哲宁迟疑了下,终究还是问:“听说,时战和吴家女儿结婚了?”
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江天韵仿佛脑袋上被敲了一下,嗡嗡的。一直折磨着他的事又被摆在眼前。
他点点头:“是的,前天举办的婚礼。”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冯哲宁小心翼翼问了这个问题。
江天韵扯了扯嘴角,很无奈地说:“就是前天,刚好赶上观礼。”
这么说着,前天时战和吴软萌站在一起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两人胸口佩戴的一模一样的玫瑰,刺得江天韵心里一阵阵发麻。他的手有点哆嗦。
手突然被紧紧握住。江天韵抬起头,冯哲宁的眼神带着怜惜和温暖:“你会有更好的。”
江天韵吸了吸鼻子,尽力让自己恢复过来:“不用担心我,我会没事的。”说完这句,他换了个话题:“对了,你让人去找秦佳,是为了什么?”
冯哲宁苦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对不对。那次事故后,秦佳父女被赵锐绝剥夺了公民身份,驱逐出城市。大半年前,我发现时战在追查秦佳父女的下落,我担心……他会对他们不利。所以,我想把他们找出来,先护着,至于怎么处置,自然听你的。”
江天韵:“谢谢你,哲宁。”
冯哲宁:“别跟我客气。”
“听你的意思,我找秦佳,没找错?”
江天韵:“嗯。如果时战找到他们,多半会杀了吧。”
“秦佳虽然有错,但她本心不坏,也是被赵锐绝他们利用了。教训一下,再解除了婚约,也就是了。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冯哲宁:“解除婚约?如果天韵你是这个意思,那我来安排。”
江天韵:“谢......谢你。”
“天韵,其实……”冯哲宁欲言又止。
江天韵:“什么?”
冯哲宁:“算了,先不说这么多,我看你精神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吗?先睡一会儿。”
“晚上……我父亲会来,我介绍你们认识,一起吃个饭?”
江天韵点点头:“在你家叨扰,应该的。”
冯哲宁带着吃饱喝足的江天韵,去到二楼客卧。
冯哲宁:“天韵,我的卧室就在隔壁,书房就在对面。你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江天韵再三感谢。
冯哲宁留下他一人休息,走了。
江天韵环绕这间卧室一圈。
秉承了这栋别墅一贯的极简风格,卧室内装饰不多。这一点,和他在白鹭湿地的卧室风格很类似。
不过,当江天韵脱去长裤,躺在床上时,立即被舒适柔软的床品惊讶到了。
他仿佛被一团柔软的棉花包裹着,丝滑、细腻,皮肤感觉微凉,熨贴得他心里一阵舒爽。
看来,冯家人也是会享受的。
沾上这样的床铺和枕头,江天韵都没来得及伤春悲秋,很快就舒服得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浑然不知世间事、双耳不闻窗外音。
所以,当他被一声大到犹如惊雷的人声猛然震醒时,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待他反应过来,卧室内并无一人。
原来,那声惊雷,是从卧室外传来的。听起来,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江天韵坐起身,等待心跳平复了些,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是傍晚。
谁会在冯家喧哗?
江天韵穿好衣服下床,刚拉开房门,就差点和门外要扑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门外站着一位40岁左右的中年人,身材魁梧,带络腮胡,两眼圆瞪,甚是威严。他明显没预料到江天韵会开门,一下愣住,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好几秒。
“天韵,”中年人背后的冯哲宁解了围,“这是我爸。”
“冯叔叔好。”江天韵打招呼。
“嗯。我儿子说来了个贵客,我就迫不及待来看看。你也是的,年纪轻轻,怎么大白天睡觉呢?身子虚啊?”冯邦的嗓门儿特别大。
“爸,你别吓着他。”后面冯哲宁忙道。
冯邦:“怎么了?一个大小伙子,那么容易被吓到吗?你一边儿去。“
江天韵笑笑:”冯叔叔,不好意思,昨晚没休息好,你家的床又实在太舒服,不知不觉睡到现在。我第一次来,确实太没礼貌了。抱歉。”
“嗯。倒还是挺讲道理的。”冯邦说:“怎么样?睡好了吗?睡好了就吃晚饭。我家这臭小子,非要我等你,我肚子都饿了。刚刚把他骂了一顿。”
江天韵朝冯哲宁看去,见他一脸无奈。
他带上房门:“实在是我的错,连累冯叔叔等我。那我们走吧。”
冯邦“嗯”一声,没再多言语,自己往前先走起来。冯哲宁陪着江天韵一起,在后跟着。
来到早上吃饭的餐厅,长方形的六人餐桌上早摆好了碗筷。
江天韵在冯哲宁的指示下落座,才发现面前摆着一瓶名为“江湖至尊”的白酒,和1个小酒杯。
“来,先罚你一杯,害我老头子饿肚子。”冯邦刚落座,就举起酒杯,看着江天韵:“不过你第一次来,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喝。来,我陪你,干了!”
江天韵傻眼了,一口饭菜没吃,上来就干杯?还是白酒?
冯哲宁见江天韵没反应,悄悄用肘部碰了碰他。江天韵这才赶紧端起酒杯:“冯叔叔,该我受罚,您不用喝,我干了。”
“哈哈,好,痛快。看你喝酒这么直爽,肯定心肠不坏。不过,这酒是一定要陪的。你别拦我。哲宁,你愣着干嘛?你的朋友,你也陪一杯。”说完,冯邦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冯哲宁小声对着江天韵耳边说:“我爸就爱喝个小酒,辛苦你,暂时配合一下,我会看着他的。”说完,他也端起面前的酒杯饮尽。
江天韵左右看看,也连忙仰脖,把一杯一两左右的高度白酒,全部倒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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