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原手里拿着几页材料,还有一张照片,走到魏之尧办公桌前:“魏队,查到了,阿何诺的那套西装,是用信用卡付款的,持卡人叫李苗,我们已经核实这个女孩是外国语大学法语系大四的学生。这个人您也见过,这是她的照片。”
魏之尧接过田原递过来的照片,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了:“是她?”
“对,就是欧枫那个做翻译的学员。当天商场的售货员也确认了,就是这个女孩。”大概是中国女生带着黑人去购物,这种事还是比较引人注目的吧,当田原把李苗的照片拿给服务员辨认的时候,服务员马上确认就是这个女孩,再三保证绝对错不了,因为那天她一直留意着这一对。
魏之尧若有所思,缓缓地说:“这样一来,我们的侦查又有了新的方向了。”
“倒是不用跑那么远到外国语大学找这个李苗了,我打电话问过欧枫前台,她近期几乎每天下午都做助教。”
“是得找她好好聊聊了!”
“我敢肯定,李苗和这个案子一定有关系,哪有那么巧,陈校长和阿何诺都是法语这个圈子的人,我们了解到,阿何诺曾经在欧枫当过老师,教过李苗。”
魏之尧思索着,“艾东那边那个法归中毒死亡的案子…….”
“您是说,那个案子也和李苗有关?”
“协调一下,把那个案子的资料调过来研究研究。”
晚些时候,武山区公安分局那边把王徐阳案的资料传了过来。魏之尧还和老朋友艾东通了个电话,这个案子,当时就是艾东负责侦查的,提到李苗这个人,艾东说他有印象。魏队正要追问细节,艾东那边说有紧急任务要马上出现场,以后再详述,匆匆挂了电话。
魏之尧心里有点底了,至少知道李苗和艾东那边的案子多少也有点联系。于是,他和田原再次来到欧枫。
下午最后一节课已经上完了,授课教师和学生都已经离开,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只有助教李苗还在收拾教具,她现在正在讲台前面忙活着。
李苗穿着一身有点职业感的灰色套裙,看起来没有什么学生气了。
教室门是敞开的,田原还是敲了几下以示提醒。李苗回了一下头,看到两位警察正在往里走。
魏之尧和她目光衔接上了:“请问,你是叫李苗吗?”
李苗表情很平静,没有什么异样或者惊愕,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会来,“我是。请问…….”
两个警察走到她的对面,和李苗隔着讲台,“我们是公安局刑侦大队的,我叫魏之尧,她叫田原,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哦。”李苗低头把记号笔的盖给套上,不慌不忙地,也没有看两个警察。
“有个叫阿何诺的黑人,你认识吗?”
魏之尧死死盯着李苗的眼睛,想观察一下她情绪有无波动,会不会有恐惧和不安从这双眼里流露出来。李苗也看着他的眼睛,并不躲闪:
“认识。他以前在这里教法语,我曾经是他班上的学生。”
她倒是痛快,直接承认认识,魏之尧也直白,直接说:“他死了。”
李苗还是有条不紊地回答:“我知道,我看到新闻了。”
魏之尧语气重了一些:“你和阿何诺,是什么关系?”
“我说过了,他曾经是我的老师。”
魏之尧脸上浮出已然洞悉漏洞的笑,“不见得吧?我们查过了,你给阿何诺买过西服,尾号8645的招商银行信用卡,是你的吧?”
“是的。”
“你为什么给他买西服?”
“我看他落魄,念及师生之情,送一套衣服给他而已。”她淡定的神情,很坦然的样子。
“据阿何诺的朋友说,你和他是男女朋友关系,除了衣服,你还给他买过电脑和手机,你怎么解释?”
“首先,我和阿何诺不是男女朋友。我为什么要找一个黑人做男朋友,难道,两位警官是觉得我找不到好的对象吗?其次,我没有给他买过电脑,也没买过手机,也许是他为了面子,瞎吹牛的。”
魏之尧严肃地:“你最好老实交代你和他的关系。”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
魏之尧继续问重点:“本月十四日,也就是周五,傍晚六点到八点,你在哪里?”
“你们凭什么怀疑我?”李苗表情有些愤怒了,语气也不好。
“例行调查,请你配合。”
她语气柔和了一些:“我和皮埃尔教授在一起。”
“皮埃尔是谁?”
“他是我们欧枫的一个老教授,住在K大外籍教师楼。”
“当天晚上,你们在一起干什么?”
“我请他帮我修改毕业论文。”
“就你们俩吗?”
“对!”
“你几点去皮埃尔家?”
“六点左右吧,我们在K大食堂吃了饭,然后就去了教授那里。”
“你几点离开的?”
“九点多的样子,我记得,那晚我到楼下的公交站,看手机是九点一刻。”她思路清晰,不像在说假话。
“你把这位教授的门牌号码写给我们。”
田原递过本子和笔,李苗迅速写下D-3601。这时候她已经收拾完了,对警察说:“如果你们没别的问题,我准备下班了。”
魏之尧同意了,表示今天就问到这里。
三个人一起走出教室,李苗说她要去一下洗手间,就走掉了。临出教室又回头看了一眼,朝他们淡淡地笑了一下,当是说道别再见了,她把门给开着,方便两位警察出来。
魏之尧和田原走出教室,下楼梯,走出欧枫这栋楼。
田原说:“魏队,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女孩,不笑的时候,眼里会有点…..黯淡。”
“怎么说?”
“就…..感觉,她心里有事儿,不太像同龄的女孩子,有些过于成熟了,你看她刚才回答你的问题,多老练。”
“是老练,风云不惊的样子,不简单。”
广场的另一侧有个熟悉的身影,何亮正从那边走过来。
“两位警官,你们…..查案啊?”何亮往前走几步,来到他们跟前,主动打招呼。
“嗯。”魏之尧点头。
“你现在有空吗?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忙?”
“帮我们带个路,顺便做一下翻译。”
因为何亮是K大的学生,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外籍教师楼,田原敲开了皮埃尔家的门。
几句“bonjour (您好)”的寒暄之后,何亮用法文解释说田原和魏之尧是警察,想了解一些关于李苗的信息,他自己则是翻译。老教授把他们让了进来,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并从厨房的冰箱里拿来几罐饮料。
可以看到,这是一套一居室的屋子,五十平米左右,屋内装饰很简单,只有一些基本的日常生活家具,墙上也是干干净净,连个装饰画也没有,一般人家摆电视机的那面墙,是一排书架,角落里有个餐桌,两把椅子,一个饮水机,然后就是他们坐的这个沙发和前面的茶几了,室内的陈设极其简单。
魏之尧照例问道:“本月十四日,也就是周五,傍晚六点到八点,李苗是和您在一起吗?”
坐在魏之尧身边的何亮,翻译成了法文,虽然翻得磕磕绊绊的,但老教授还是听明白了。
教授略作思考回忆,答道:“是的,李苗那天在我家。她怎么了?”
魏之尧尽量语气自然地解释道:“哦,没什么。她可能和我们正在调查的一起案子有关,我们核实一些信息,您知道的情况,如实告知我们就行了。”
“好的,没问题。”
“你们那天晚上在干什么?”
“我们在修改她的毕业论文。”和李苗说的一样。
“她是傍晚几点到您家的?”
老教授一边回忆一边说:“那天……我在欧枫上下午3-4节的课,上完课大概是五点半……然后我们一起去东三食堂吃饭,吃完饭,她就陪着我回来了。进门的时候,是六点半,我当时看了一下手表。”皮埃尔教授的表此时就放在茶几上。
“后来她几点离开您家?”
“大约是九点吧。”和李苗说的也对得上。
“从六点半到九点,你们一直在改论文吗?”
“不是。我们大概是七点过几分开始改论文,改完了我们就聊天。”
魏之尧沉默了一下,问道:“六点半到您家,为什么七点才开始呢?”
“哦,我进门之后感觉有点不太舒服,李苗给我拿来一条毯子,让我躺在阳台的简易床上休息了一会儿。”他指了一下阳台那边,果然那里有张行军床,估计是天气好的时候,躺那里晒太阳用的。
“您休息的时候她在干嘛?”
“她就坐在边上陪伴我,顺便修改了论文中的一些语法错误,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改了好几页了。”
“您醒来的时候,大约是几点?”
“七点差几分吧,李苗给我泡了一杯茶,我清醒了几分钟,我们才进入论文的讨论。”
“您那天身体怎么了?”
“有点头晕。不过我躺着休息了一会儿就恢复了。”
“当晚六点半到九点这个时间段,你们一直在一起吗?”
“是的。”
“后来你们是在哪里改的论文?”
“就坐在这个沙发上改的。”
“那天晚上有点凉吧?李苗有什么异常吗?”
“是的,夜里有点凉,我们一人盖了一床毯子。”
“她有什么异常吗?多小的细节都可以,麻烦您仔细回忆一下。”魏之尧追问。
“异常?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她那晚手受伤了,微不足道的小伤而已,不知道对你们是否有帮助。我们修改完论文,她把材料收进包里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书包上面粘着的一个干枯的植物种球,食指被种球的针刺了一下,渗出一点点血,我找出药箱,准备给她喷一点碘伏,她说小伤没必要,后来也没喷。”
“什么样的植物种球?”
“圆形的,小麦色,有针尖,好像…..K大老教学楼的杂草丛有这种植物,可能是走路上碰到的。”
“改完论文,你们聊天了是吧?你们聊什么了,麻烦尽量详细一点。”
“是的,我们聊了一会儿。李苗即将要去巴黎留学嘛,她问了我一些关于法国生活方面的问题。她问我巴黎租房大概是多少钱一个月,是不是需要担保才能租房,地铁票怎么买,我们聊了一些巴黎地铁交通的情况,她还问了我,中餐馆好不好找,贵不贵,反正就是闲聊嘛。”
“还有别的信息您可以提供给我们警方的吗?”
老教授摇头:“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了。”
“您留个电话,方便我们联系您。”
皮埃尔写了一个座机号码。
魏之尧看了一眼,请求道:“您能再给我们留个手机号码吗?”
皮埃尔说:“我不用手机的,这个号码是我办公室电话,上班时间都能联系到我。”
魏之尧想,对方可能是怕警察老打电话来骚扰,不愿意留手机号,这种情况也是比较常见的,也问的差不多了,他不告诉手机号,便不勉强了吧,打座机也行,再不然亲自上他工作的地方,上他家找人。
魏之尧起身,“那谢谢您的配合,如果遗漏了什么,您想起来的话,麻烦打电话联系我们。”田原在本子上写下电话号码,撕下来放在茶几上。
离开皮埃尔家,何亮回了宿舍,魏之尧和田原返回警局,两人都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魏之尧把李苗和皮埃尔说的信息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似乎是滴水不漏的,两边说法基本上能够吻合,只是,老教授提到的针状植物种球,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呢,光凭语言描述他也想不出来,但隐隐的总觉得这个细节有些说不出的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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