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瑶那条线,王灿和其他几个警员仍然在跟进。
王灿看看同事们都在,摊开资料:“我给大家说一下周瑶这边的情况。周瑶的这位新男朋友,是他的上司,省电视台副台长张浩东。他们认识很多年了,但什么时候相爱的,是陈诚死前还是死后,这个就不知道了。这个副台长张浩东,陈诚被人谋杀的当天去北京开会了,有不在场证明。”
田原坐起身来听同事们的讨论,魏之尧仍然靠在椅背上,半闭着眼也在听。
正在整理桌上杂物的苏文娟说了一句:“他不会请人干啊,要自己动手吗?”
王灿很认真地说:“目前没有查到,不过,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这条线只能吊着继续查喽。”
赵文博插了一句:“有个爆炸性的消息,周瑶下个月就要和副台长结婚了。”
苏文娟嘴都张大了:“老公才死多久?还没过完这个夏天呢,她就迫不及待地要结婚了?”
赵文博:“他们这些留学回来的人,观念新潮,做法新派,咱们是理解不了的。”
王灿把话接了过来:“根据我们的调查,周瑶和张浩东实际上已经在民政局登记结婚了,婚礼将在下个月举行。”
苏文娟:“真牛!”
除了登记结婚,周瑶和张浩东这边就没有别的信息了,警方没查到任何与案件相关的线索。
同事们都认为,周瑶迅速结婚这事,从道德上谴责她是可以的,但从法律上讲,她似乎游离在案件之外,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他们怀疑过周瑶是因为出轨找了情夫,所以把丈夫陈诚杀了,以便和情夫结合,但也有些说不通,她要是不想跟陈诚过,可以离婚嘛!根据警方的了解,这对夫妻,双方财务是相对独立的,跟正常的中国夫妻不一样,为了独吞财产杀人的可能比较小。
魏之尧终于欠起身,坐正了。听了同事们的讨论和总结,他对这条线下了定论:“我觉得周瑶那边,暂时没有必要再查下去了,如果说她和张浩东因为婚外情想要杀陈诚,大可以在家里完成,太多的机会了,没必要在办公室这么麻烦。张浩东那边,暂时也没发现更有价值的线索。反正先放一放吧,或者让二队的同事盯着,有新的线索再说。”
魏之尧觉得上级给他加派这些人手,实在用不上,但又不好退回去,不给人安排工作,也说不过去,像故意把人晾在一边,不如安排个盯梢的工作吧,大家都好交代。
上午十点钟左右,赵文博和王灿驱车来到精神病院,他们要去看望张佩佩,这条线,目前由他们两人继续调查。魏之尧的主要精力则放在黑人阿何诺那边。
车子停在旁边的停车场,两人不疾不徐走过去,这里环境真是幽静怡人,绿化程度很高,在门卫室登记进入之后,一路两排高大的梧桐树,完全挡住了阳光的暴晒。树下有人在练习女高音吊嗓子,也有在阅读看书的,有在画画的,边上的小菜园有患者在种菜。如果不是工作人员说这些人是精神病患者,他们完全看不出来,这些病人看起来太正常了。医护人员说他们只有在犯病的时候,显示出异于常人的怪异,比如画画的那位钟叔,他犯起病来就喋喋不休地说宇宙飞船要来接他了。
张佩佩是这些人里面病情比较重的,她大部分时间看起来疯疯傻傻,医院因此为她安排了专门的陪护。
韩医生说张佩佩今天来了一个朋友,是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两人到这栋楼侧面的花园交谈去了,又说活动活动对张佩佩有好处,多到室外晒太阳,和朋友交流,有利于病人的恢复。赵文博和王灿出了大楼,往东边寻张佩佩。
地方不大,很快就发现佩佩和一个女孩坐在木质长椅上。张佩佩手里拿着一束野花,旁边有一棵茂盛的大树为她们挡住了阳光,前面是一片绿茵草地。不得不说这地方待着真的是很惬意了,阳光缓照,光影柔和,不时有草香扑鼻,绝对有疗养治愈的功效,视野之内只有这两个女孩子,不知道在聊什么,有断断续续的笑声被风吹过来。这幽静的画面很静很美,两个警察没有贸然打扰,只在远处观望。那个陪着张佩佩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警方正在怀疑的李苗。
赵文博:“李苗怎么也认识张佩佩?”
王灿:“都是在欧枫学法语的,认识也不奇怪,可能…..以前曾经在一个班学习。可是,她来看张佩佩干嘛?关系不一般?有问题。”
这时张佩佩的父母拎着一些水果过来了,李苗也起身告辞,一个人从草地间的小径往大门口方向离开,留下张佩佩一家三口坐在凳子上继续晒太阳闲聊。张妈妈给女儿剥了一个香蕉,递给她,又理了理女儿被风吹乱的碎发。
王灿他们走过去打招呼,佩佩父母看到是警察,她爸爸说:“两位警官有事?。”
王灿说:“我们是专门来找张佩佩了解情况的。”
张爸:“唉,我女儿这个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你们能问出什么啊?”张佩佩这时在吃香蕉,吃得很香的样子,口水往左边嘴角流出来了,她抬起袖子去擦。
王灿:“只是随便聊聊,你们不要紧张。”
王灿问张佩佩:“刚才和你聊天的女生,是你同学啊?”
张佩佩点头,:“是啊。”
“你们聊什么?”
“聊法语,我们想去法国。”
“她叫什么名字?”
“叫Zoé.”
“中文名叫什么你知道吗?”
佩佩摇头,“这个,我不记得了。我爸爸知道。”她望向自己的父亲。
张爸说:“这个女孩叫李苗,她是佩佩在欧枫的朋友,经常会来看她,也是有心了,很善良的一个女孩子,佩佩很喜欢她。”
“佩佩和她在一个班学习过?”
“可能是吧,她们怎么认识的,我们也不太清楚。”
王灿问张佩佩:“佩佩,告诉哥哥,这个李苗,也被陈校长欺负,是吗?”
“欺负?”
“比如逼她说口语?”
“哦….那Zoé才不怕呢,她学习好,口语好。”
“佩佩以前…..是什么样的性格?”王灿转而问张爸,他问的是佩佩住精神病院之前,张爸也听出来了。
“我女儿小时候,很活泼的,后来,越长大越沉默,胆子有点小。也许是我们多年来经济条件不太好吧,这孩子很敏感,很单纯,和人交往有点放不开,唉。”
“你们为什么想让孩子去学法语呢?”
“是孩子自己要学的,说学校有跟国外合作的项目,能去法国留学。我们自己没本事,孩子如果有这个机会能到国外深造,那我们做父母的,肯定是倾其所有支持她了。我们也是没想到,学个法语学成这样,学不会就不学嘛,这孩子也真是太较真了……”
佩佩的妈妈插了一句:“孩子也是想出息嘛,不想我们一辈子被人看不起,我们佩佩懂事。”说着她母亲用衣角擦了要流下的泪。
佩佩这会儿在草地上放风筝,边跑边放开手里的线,风筝越飞越高,手里的线团快放完了,她一下没拿好最后那截线,风筝挣脱了控制,飞到围墙外面去了。
佩佩急得朝她父亲喊着:“爸爸,爸爸,不好了,它飞走了!”接着跑过去搬园丁用来剪高处树枝用的梯子,她想踩着梯子翻出墙去捡风筝。
她爸爸赶紧说:“别弄那个,孩子,小心摔着,爸爸从那边出门去给你捡回来,等着啊。”
佩佩听话地把梯子又搬回去了。
过了几分钟,她父亲就把风筝给捡回来了,父女俩又趁着风,放了起来。她妈妈也起身走向女儿,这一家子的生活,多么温馨温暖啊,如果不知道这孩子得了精神病,这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家人呵。
王灿他们不忍再打扰,远远静观,之后就离开了。
警方这边一直是怀疑张佩佩和她父母口中说的所谓陈校长欺负张佩佩,可能涉及性侵,绝不是逼她学习这么简单,可张佩佩的父母不松口。
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也有这样猜测的,但病人张佩佩的父母不说她女儿被人□□,谁敢这么说?看起来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田原想起有一次见过何亮和李苗在一起,问魏之尧,
“欧枫那个叫何亮的男生,你还有印象吗?他好像在追求李苗,我看到过他们俩在一起,在路边喝饮料,像是……约会。”
魏之尧也想起了什么,“这样啊……那个男生,法语日那天一直盯着李苗,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还找我们打听过陈诚的案子查怎么样了。”
“对,就是他。”
“马上查一下李苗和她的关系。”
田原和魏之尧在K大找到何亮。
“你和李苗关系很好,是吗?”
“以前,还行吧。最近比较少来往,大家都比较忙。”
“嗯,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叫阿何诺的黑人来找过李苗?”
“好像是有过。”
“你在哪里看到他们的?”
“就是在公交车站遇到,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有人说阿何诺是李苗的男朋友,你怎么看?”
“不可能吧,没听她说过。前段时间,她还和我约会呢,她如果有男朋友,我约她,她干嘛还出来,是吧?”
“那个黑人死了,被人谋杀的。”
“我知道,你们那天调查皮埃尔教授,不就是为了这个事么。”
“本月十四日,也就是周五,傍晚六点到八点,你在哪里?”
“魏警官,那个黑人的死,跟我没关系。我连他正面什么样都没看清过,就远远得看着是个身材高大的黑人。”
“我们例行调查,随便问问。”
“周五啊,那天下午,我在欧枫图书馆查一些法文资料,六点图书馆关门,我就走了,回K大了。”
“有熟人见过你吗?”
“有,我在学校里碰到了我们班长,叫陈宇,那时候,大概是六点多钟,后来,我出北门去吃晚饭,遇到我们寝室的张春华。吃了饭,我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就回宿舍了,我们寝室的同学都在。”魏之尧想,稍后会找这些人一一核实的。
刑侦大队。苏文娟说,周瑶又打来电话,询问她丈夫这个案子,查得怎样了。
魏之尧:“你怎么回复的?”
“我就说,正在查。”
“她没再说什么?”
“没有。这周瑶,有了新的丈夫还关心前夫的案情,也算还有良心了。”
这点大家的确都是同意的,周瑶经常打电话询问案情进展,有时候路上碰着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也总要问很久。
又一次“偶遇”,何亮仍旧送李苗去赶公交车,两人默契地拐到路边的绿荫隐蔽处,有话要说。
李苗问何亮:“你这段时间躲着我,就是因为阿何诺?…..你真的误会了。”
“我没误会。”
“我真的没有跟他谈恋爱,你相信我。”
“我信不信有什么关系。”他无所谓的语调。
李苗也突然觉得这样的对话有些尴尬,好像自己喜欢面前这个男孩,才向他做解释一样。她冷笑:“也是,你信不信有什么要紧,我干嘛要跟你解释。”
何亮眼光巡视周围,四下无人,他定定地望着李苗的眼睛,声音很小但足够李苗听清:“你杀了他,就是因为他一直纠缠你,想做你男朋友?”
李苗脸一下阴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杀了他。”何亮努力压低声音,但吐字清晰。
“你是不是疯了,脑子不清醒了吧?我为什么要杀他?”李苗一脸无语。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为什么呢?你为什么给他钱,给他买东西?…….我都看到了,你们之间究竟有怎样的故事?最后为什么又杀了他?”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李苗觉得何亮好陌生,变了一个人,不可理喻。
“你别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说我杀了他,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我知道你杀了人。我真的很伤心,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我还是喜欢你。”何亮差不多要哭出来了。
李苗警告他:“你别胡说八道,信口开河。”
何亮不语,视线也不看她了,别过脸看别处,整个身体里像积聚着要膨胀窜出来的憋闷。
李苗是真的生气了:“你凭什么这么污蔑我,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我犯不着告诉你,你是我什么人?我和你只是助教和学员的关系,况且现在我也不是你的助教了…….就因为你看到我和他在一起,就说我杀了他?我告诉你,他们这些黑人,违法的事情做多了,被人报复杀害,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在你心里,我们只是助教和学员的关系?”何亮眼神无力,语气里也尽是无奈。
“对!”
“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杀了那个黑人?”
“你凭什么怀疑我,你是警察吗?”
李苗胸口生出一腔怒气,接着说道:“我本来没必要回答你,但我可以告诉你,我那天上午在我们学校上课,下午做皮埃尔教授的助教,下课后我送教授回家,我一直和他在一起,直到晚上九点多才离开他家。”
何亮做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不再言语。接着在包里翻出一个卡通挂件,女孩子挂包上装饰的那种,图案是一个蓝精灵。
李苗看到这个挂件很激动:“怎么会在你那里?”
“收好了,别再掉了。”
说完何亮转身走了,第一次他没有等李苗上车就离开,留下她一人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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