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里来了一批新的志愿者,科费洛终于要迎来他新的室友。
“砰砰砰——”
宿舍的玻璃门被送餐员敲响,到吃饭的时间了。
科费洛一瘸一拐的打开门,双手接过冒着热气的餐盒,乖巧的冲送餐员笑了笑。
手指突然被人抓住,科费洛试着收回手,却怎么也攥不动,短而肥胖的手死死抓紧手心里冰凉柔滑的手掌。
少年漂亮的眼睛里泪水迅速凝结,他双唇微微颤抖着乞求,“劳得克先生,请你松手好吗?”
泪水是科费洛最好用的武器,几乎无人抵抗得了。
那是能让人精神松弛的麻醉剂,科费洛完全不介意多流一会眼泪。
劳得克恍神间松开手,但仍然下意识向科费洛抓去,神色狰狞淫/秽。
真让人作呕。
科费洛可怜地避开,小声的吐出最无情血腥的诅咒。
“劳得克先生,希望您能明日就被污染物夺去肮脏的性命,可怜的家伙,我早已忍无可忍。”
他慌乱关上门,将劳得克挡在门外,哆嗦着喊道:“祝您能平安归来!”
去死吧,臭虫。
隐晦的黑暗在科费洛心中流淌,每个血管里都流淌着对世间丑恶的无情诅咒。
科费洛每年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这个早以被啃食殆尽的世界早日毁灭。
“科费洛,快带你的新室友去宿舍!”宿舍里的传声机传来人事中心管事的声音。
科费洛收拾好垃圾,戴上眼罩,将那颗被人早早挖去的眼睛遮好,满面笑容的推开门走向研究院的活动大厅,那是每个志愿者都去过的地方。
科费洛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他在研究所已经待了七年。
“管理员先生,我来接我的室友。”
科费洛从自己身上摸出三颗白金色的晶体,它们在灯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这是名为“卡索”的货币,希望管理员能给自己分一个好相处的室友,虽然室友的陪伴不一定会有多长。
他们很有可能在做某个实验的时候死亡,科费洛的前五个室友皆是如此。
管理员收下卡索,钻入聚拢的人群里,酒红色的头发在志愿者里转了几圈。
最后一个黑发的高大青年被选了出来。
管理员仰起头,近乎刻薄的眼睛半吊着。
“亲爱的科费洛,你面前之人他曾是英勇正直的内城守卫兵,可惜不小心冒犯了内城的王爵,不知礼仪的守卫便被派遣到了我们的研究所,但我们仍然相信忠城的守卫是个正直的好人,他只是被金钱冲昏了头脑才犯下如此冲动的罪孽,现如今派他为你室友,你有无异议?”
当科费洛第一眼就发现面前五官俊朗的年轻人拥有一双健康红艳的双唇时,几乎是一眼就认定他是前几天与自己交谈的男人。
科费洛摁了摁心脏跳动的地方,柔和亲昵的弯眼浅笑,诚恳道谢:“我很愿意有这样的室友,我相信他绝不会伤害我,感谢您的认真帮助,您真是天底下为数不多的好人。”
管理员被夸得找不到北,紧张矜持的点了点头,摇头晃脑的等待下一位人员的到来。
祂感觉自己的衣摆被轻轻扯住,顺势看去,原来是科费洛在示意他跟上。
“亲爱的先生,真高兴您能来找我,不过我得提醒您,研究所并不是我们的温巢。”
科费洛走的很慢,但仍然脚步雀跃,看上去诡异的滑稽。
“小心您的能力,他会将研究员变成最疯狂的怪物,您不会喜欢那样的局面。”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语气依然上扬,“如果有机会,我真希望我的眼睛能回来,而不是留在某个人的腹中。”
宿舍距离研究所大厅并不远,但科费洛还是走了十多分钟,幸运的是,身后的人并未发出任何的抱怨之声。
科费洛推开宿舍的透明玻璃门,将青年从外面带了进来,“真高兴这间透明到让人惊恐的房间不再只是我一人,我真切为您的到来感到庆幸。”
他笑的如此甜蜜美好,世间的污秽好像半点都没将他污染。
青年仅是淡淡地注视着他,异于常人的纯黑色眼睛冰冷,比黑夜更深的暗在眼底聚集涌动,渗人的恐怖威压只堪堪收敛。
“我叫索顿。”他这般介绍自己。
青年早以褪下刻有圣主的盔甲,此时身穿构思巧妙的贴身布衣,但他仍身披泛着银色冷光鱼鳞纹饰点缀的黑色长袍。
恶魔总是与黑暗同行,当他们行走与世间,发出腐朽气息的黑暗长袍将披其浊身,为他们遮挡圣主的窥视。
科费洛认为眼前的高大青年此时此刻真是像极了行走亡灵之海的恶魔。
“我真想将灵魂贩卖于您,如若您能摧毁这世间最大的恶。”
年轻却又格外残疾的少年在心里无声呢喃。
“索顿,真是万般美妙的名字,人们会为世间拥有这般奇妙而美丽的名字而感到深切欣喜。”
科费洛总能说出漂亮话,他以谦卑姿态将人高高捧起,而后,将其狠摔进刺骨深渊。
“愿圣主保佑您能够活得更久一点,索顿先生,我如实告知,三枚卡索并不好赚取。”
少年依然和善,他退回至自己的床边,那里放着一套干净的银白色助手服。
“下午我要陪同德斯先生做一场实验,你可以自己先一个人在宿舍里参观吗?”
科费洛双手撑着床边,语调平缓,漂亮的蓝金色瞳孔在光下实在瑰丽,世间最美丽的宝石在他面前也会羞愧到无地自容。
“研究所不允许我们独自在外悠闲的晃悠,那会让他们厌恶到发狂,就好像我们是恩多罗——一群长满了口器满身都是灯笼脚的家伙。”
索顿沉默着点头,黑沉的眼珠静默无言地盯着对面的少年。
祂审视着他。
“那么现在,我要午睡了,午安,索顿先生。”
自来熟的少年热切的打了招呼,就将自己裹进了湿黏的被中,研究所建在地下,这里总是潮湿。
科费洛的皮肤已经挤满了小而密的鸡皮疙瘩,上帝啊,没人会喜欢湿漉漉的棉被,那比被克达虫菌寄生还要难受。
即便他早以习惯。
科费洛翻了个身,将自己面朝向米色的墙,可怜的索顿,他即将失去健康的身体,他真不该来这儿。
不过,索顿健康的唇色在科费洛眼前晃动,红艳如白兔的眼睛,猩红的颜色宛如夺人性命的女巫的红舞鞋,一直在他脑海里跳跃。
“天哪,快别想了。”少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腹,喉结滚动,咽下嘴里因渴望而分泌的唾液,他小声哄着自己入眠。
索顿对少年的想法一无所知,祂决定暂且将研究所作为祂最简陋的行宫。
走廊的灯光闪烁,黑暗与光明争执不休,门外远远传来几人埋怨的声音。混沌扭曲的触肢借着光与暗的交替,将其深埋地底,无声蚕食。
“老天,这情景真像末日来临。”
“闭上你的臭嘴,克莱斯,小心被他人听见你那被恶魔下了诅咒的言语,你会为此深坠地狱。”
这研究所的掌权人最是小气,对于他的一切,听不得半点肮脏。
克莱斯慢吞吞的跟在利维尔身后,他们要传过重重关压着污染物的监狱,去往更深处的房间。
某个聪明设计师的想的好法子,将电表安置在最里面,污染物也成为世界上最有力的看守。
克莱斯小声嘟囔,神色不安的祈祷:“真希望那些“种子”都被好好栓住。”
两人渐行渐远,科费洛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断裂的脚掌一直隐隐作痛,被污染物咬断脚掌的剧烈痛楚再度席卷全身。
等他醒来,细小的冷汗已经打湿了额前的刘海。
“真要命。”科费洛小声吸了口气,时间不等人,忍着不适换好衣服,他扶着墙站起身歇了会。
他痛得好像全身都在发热,又如坠冰窟。房间里只能听见他略显粗重的吸气声,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索顿呢?
少年抬眼在不大的房间里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浅扫一眼,发现对方的床上隆起一团,很显然,他正在休息。
蓝金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形状,灰白病态的唇小小扯出一个微妙的弧度。
健康的,没有遭受污染与破坏的躯体,连血液都奔腾着生命的活力,那是在这个世界绝不会出现的健康。
“索顿先生,希望那群恶魔能晚点叫你去感受死亡的温床。”
科费洛休息了一会,重新套上他柔软温和的外壳,一瘸一拐的走近德斯的实验室。
无人发现,在少年离开之后,那床上的鼓包逐渐干瘪下来,一根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暗红色纤细触须悄悄跟随,而更血腥的屠杀发生在研究院的深处。
索顿明目张胆的行走在研究所的光廊下,黑袍盖住了他的全身,来来往往的研究员们却视若无睹,智慧的圣主啊,他们真的没有发现光廊里行走的恶魔。
黏液蠕动的声音不决于耳,偶尔有研究员驻足停留,努力辨认是从何处传来的奇怪声音,可稍加注意,那些声音便全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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