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羽侧过脸,嘴角残留的唾液反着光。他整个人被包裹在身下,胸口一下一下的起伏着,小腹愈发收紧。
腰侧的手还在摩挲着,他轻颤着去抓:“不……要了。”
床头暖白色光线洒在苑羽的面部,发丝倒影清晰了几分。
时以类低下头,在他睫毛上落下一吻。说:“睡觉吧。”
苑羽喉间发出一声轻“嗯”,软绵绵的,他没力气加重嗓音,却让人听起来有些撒娇的意味。
时以类楞了下,站起身,从床边下去。
苑羽身体上方滚烫的温度消失了,他没看时以类,缩进被里。声音闷闷的:“我先睡了,晚安。”
“晚安。”
房门打开又阖上。
心脏跳动的频率随着时间回到正常,嘴唇上的余温却久久挥之不去。
苑羽探出头,望着窗外寥寥星点的夜空,片刻过后,他闭上眼,眼睫微微抖动着,默默许下新年愿望。
——愿望很多,不过时间很长。
两个小时,苑羽迷迷糊糊睡着后,时以类才从阳台走进来,他关掉床头的台灯。脚步很轻,绕过床尾,睡到另一边。
外面鞭炮声后的寂静,与房间融成一体。
淡淡的清香弥漫再各个角落,成了助睡的安神剂。
*
清早。
卧室里来了两只不速之客。
床上的人还没醒,虎皮就跟个老母鸡似的,飞到床头,站到苑羽的脸上,冲着天花板大叫:“——新年好!新年好!”
苑羽被炸醒,往脸上胡乱挥了挥,赶走虎皮后,钻进被子里。
闭眼刚要再睡过去,下一秒想到什么,猛地睁眼——他扒开被子转身一看,公主停在时以类的额头上,眨着眼睛跟身下人对视。
“……”
苑羽一噎,立即给公主拿走,解释道:“可能是饿了,我带它们出去。”
时以类“嗯”了声,摸出手机看时间。
十点多。
大年初一睡到现在,可以准备好吃新年第一顿午饭了。
苑羽给带过来的鸟食倒盘子里,接了些水放一起。虎皮这才不叫唤,跟着公主埋头吃粮。以为它两能歇停会儿,结果刚洗完漱,又飞了过来。
他头发还没来得及打理,乱翘着,公主往他发梢上啄了啄,他抬手碰了下公主的喙,嘀咕道:“这么缠人?”
没办法,赶又赶不走。只能接受这两只随身挂件。
时以类靠在主卧门框边,问:“中午吃什么?”
苑羽刚从客卫出来,眼神只是扫了轮廓,没落到脸上,就迅速移开:“吃什么都好。”
时以类:“冰箱里还有些菜,会做饭吗?”
“嗯。”苑羽点头。
时以类被两双黑漆漆的小眼睛盯着,偏偏看不见苑羽的眼睛。他凑过去,须臾,俯下身歪头看他:“你怎么不看我。”
苑羽哪敢,昨晚的画面此时还回荡在他脑海,看一眼,怕是控住不住脸红温的速度。太丢人了……
但时以类凑在他面前,不想看也不得不看见。
苑羽抬眼,头一回真切感受到时以类还是个大学生,比自己小两岁。平时时以类气场太过强势,他从没想过,这种歪头的动作,会是时以类做出来的。
仅是一秒,脸就不争气的泛红。他喉咙有些干,急说道:“我去做饭。”
时以类伸手虚虚拦住他:“瞎说的。你头上顶的鹦鹉掉锅里怎么办,冰箱里荤菜够多了。”
苑羽有没有听懂不知道,反正虎皮好像是听懂了,下一秒就跟公主叫了两嘴,公主翅膀抖了抖,跟着飞走。
效果挺管用,不过饭还是时以类去做的。
苑羽坐在餐桌前,眼神无意识落在厨房里的背影,撑着脑袋发呆。
谈恋爱会让人性情大变吗?好像好久都没见时以类发脾气……
不对,有谈恋爱吗……?
他有些不确定。
昨天的事情太不真实了,说是一场梦都不足为过。而且还喝了酒,没准是他自己酒后乱想出来的。
苑羽思考良久,想找个机会试探试探。
两荤一素一汤。
时以类会做饭已经超乎预料,没想到还能做的有模有样。
菜整整齐齐摆在餐桌上,苑羽一眼就相中了那盘辣椒炒肉。
筷子刚伸出两秒不到,悬空被另一双筷子夹住。
苑羽:“?”
时以类淡淡的看着他,说:“菜是我做的,饭是我蒸的,你就光吃不做些什么?”
苑羽吃人嘴短,不吃也不敢反驳:“……我洗碗。”
时以类:“用不着,有洗碗机。”
苑羽想自己还能做哪些,还没想出来,大门那边突然传来动静。
餐厅和玄关处被一堵墙挡着,他回头形同虚设地望了一下,问时以类:“谁来了?”
时以类头都没抬:“我妈。”
“林阿姨?”苑羽说。
话音未落,门那边传来回应:“哎——!”林云岫搬着大木箱子走过来,“新年好啊,小羽。吃午饭呢。”
她给大木箱子放到餐桌另一边,分量挺重,砸下来时发出声“砰”响。
“这里面是什么?”时以类问。
林云岫拍拍纸箱,说:“嫁妆。”
时以类:“?”
苑羽差点被刚偷吃的辣椒炒肉噎住。
林云岫瞅见,笑道:“干嘛反应这么大?我的嫁妆。”
时以类起身,掀开盒盖,往里看了眼,说:“给你嫁妆带过来干什么,这东西不是在外婆那儿放着。”
“放她那儿不安全,好几个老鼠贼盯着呢。”林云岫自顾自的坐到苑羽旁边,抄起筷子吃菜:“再说,今年回不来几次,我要出国。”
时以类“哦”了声。
她尝了口菜,“嗯~不错,就是辣了些。你平时有放这么辣吗?还是说我好久没吃,你口味变了。”
时以类搬起箱子,应道:“嗯,变了。”
苑羽正低头吃饭,听闻,心里暗自琢磨时以类之前会是什么口味。旁边的林云岫瞥向他,突然唤道:“小羽。”
他抬眼: “嗯?”
“你还没跟我说什么?”林云岫含笑的看他。
苑羽想了下:“新年快乐,林阿姨。”
“哎,乖孩子。”
林云岫笑得更深,手往包里一探,摸出搁红包:“呐,给小辈的红包~”
那红包肉眼可见的厚实,苑羽手像是被烫到,慌忙往后缩:“不、不行林阿姨,太多了。”
林云岫不管,塞到他手里:“这有什么,我们那边给红包就是给那么多,以类小时候我给他的比这个还厚呢。”
时以类搬完箱子回来,听见这话,说道:“这两年没有。”
“哎呀,你多大了。还爱较真呢。”林云岫嗔怪道,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的同时递出个红包:“你也有。行了,我走了。”
时以类接过红包,说了句:“新年快乐。”也不问她去哪儿。
林云岫刚走两步,回头:“哎不对,你两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拜年?”
时以类没吭声。
苑羽没有要拜年的,去哪都无所谓。但时以类的亲戚他都不认识,去了可能会尴尬,还是不去比较好。
林云岫又道:“不是亲戚啦。”
*
停车库泊着辆路虎,周围空空荡荡,整栋楼没几人在这儿过年。
车里堆满年货,就连后座都被堆的全是。时以类开门时,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往下掉,好在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那瓶往外掉价值不菲的名酒。
很眼熟,也不知盒子跑哪儿了去,倒像是林云岫从那个酒柜里顺的。
收拾收拾,终于腾出一个位置。不过位置很小,苑羽钻了进去,仰头说:“我坐后面吧,你坐太挤了。”
时以类揉了把他的头发,关上车门。
他坐到副驾驶,寄安全带,问旁边人:“这么多年货,怎么一个都没带给你儿子。”
林云岫戴上墨镜,启车:“不是给你带嫁妆了吗?给你未来媳妇儿的,不比那些年货贵多了。”
时以类:“给苑羽的?”
——咚!
车没开动,原地颤了颤。后备箱有东西掉下来,在车内碰出响声。
这话一下给车上的二人定住了,半天车内跟嘴里塞棉花似的,没一点声音。
苑羽耳尖发烫,往年货后面凑了凑。
林云岫隔着墨镜在后视镜扫过苑羽恨不得给自己藏起来的模样,又看向一脸淡定的时以类。
“……”
不知过了多久,车外场景终于往后流动。林云岫手腕搭在方向盘上,手指缓慢摩挲着,半响,问道:“……你两谈了?”
时以类“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短短一个字,林云岫竟听出了几分得意的滋味。
虽说自从流鼻血那回事之后,林云岫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但是对于自家儿子出柜,而且还这么……不避人,尤其还是当他妈的面!
林云岫当场就想给他嘴堵上,然后踹下车——“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时以类:“昨天。”
又是一阵沉默。
别说苑羽了,他到此刻还游离于时以类第一句话,没缓过神来。
时以类完全不顾车上二人的死活,继续说:“所以,你那红包算包少了。”
林云岫接受程度高的可怕,前一秒想给他踹下车,下一秒说:“嗯,下回买个大一点的红包。”
她说完瞥了眼后视镜。苑羽埋着脑袋,只能看见头顶蓬松的头发,像极了做错事不敢见家长的小孩。
相比时以类,苑羽成长环境没那么开放。他一直认为这种事很难说出口,更是不能说出口。一旦说出口面临的会是无尽的指责,更甚至是被认为精神有问题。
所以到现在,他依旧听不明白林云岫的意思,只捕捉到她语气中的些许尴尬与惊讶。
片刻过后,车前传来声音。
“宝贝,怎么一直低着头?”
苑羽身形猛地僵住。
这个称呼他一开始觉得是林云岫对时以类说的,抬起头,才发现是自己。
后视镜里的镜片反着光,看不真切林云岫的眼神。苑羽咽了咽,手指小幅度蜷了下,紧张道:“没、没什么。”
“是不是又害羞啦?”林云岫唇角微微勾起,道:“以后对时以类可不能这么害羞,越害羞他越得寸进尺。”
车内偶尔会有年货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在无形中有了节奏。
她直视前方,回忆到什么:“他小时候,就有个小女孩害羞,给玩具都让给他,结果他一点不知好歹!全抢过去自己玩儿,整整一天啊,都没给人家女孩碰一下。”
“所以你千万不要由着他,下场就会一样知道不?”
时以类:“……”
苑羽楞了会儿,周遭的空气流畅些,眸底荡开涟漪,轻声道:“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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