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我们快跑罢。陛下不会管我们了!他要把您送出去。”
柳凝抱住手臂,她现在的脑子乱糟糟的,她到底在哪里?她如今的身份是谁?刚刚还在生死一线的产房,转眼之间,狂风暴雨正在吹起她的华美的凤袍,而在她所望之处,皆是摄政王带回来的兵马。
黄昏时刻,触目所及是黑压压的乌云,席卷着风暴向城墙高处而来。
冬日的冷风吹过柳凝发簪之间的金步摇,贼人的军队气势浩荡,来势汹汹,她觉得从未有这么一刻是刺骨的冷。有人在哭喊,有人在逃跑,街头巷尾都是乱糟糟的,如同一场人间地狱。
有贼人在喊话,“听说坤宁宫的皇后娘娘,绝色无双,攻下城来也让我等兄弟好好玩玩儿!”
一支破云箭“咻”的穿风而过,那贼人瞪大眼珠子,身子一歪就落在马去。
暖洋洋的日光落在那男人修长的身上,
宋夙朝手握弓箭,冷锐的眉眼压抑着,话语里透着三分熟稔,“臣,宋夙朝救驾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柳凝苍白的脸色荡起绯色,像是才反应过来,她是又看到了前世的场景。慢慢的,她对上了一双冷艳桃花眼,他并没有说话,却已经足够令她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柳凝她整个人直感觉潮湿又黏腻:“你……”
宋夙朝是摄政王,还是大将军王?
她的身子无法被自己控制,她的思想也无法被自己控制。
宋夙朝是临时起意,还是深埋在内心深处的蓄谋已久?他似乎一直站在那处,从未离开过。
柳凝眼神之中略带些迷茫,她也搞不清楚了,自己到底是如何看待他的。
“皇后娘娘,您今日可真是出尽了风头。何必黑着个脸,我们这是在嫉妒你和摄政王的关系好呢!谁不知道,是您写了家书,才会让摄政王回朝的?”
宋夙朝不畏惧抗旨,却在意与她的年少情分。
人人都如此说,只有她自己不信。她是真的不信么?或是,她不敢信……
“张贵妃,慎言。”柳凝在宫中多年她听过不少诬陷,可她与宋夙朝并无他们口中所说苟且之事。“若不是摄政王救驾。你们这些嫔妃早落入贼人手里!”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房间里。
柳凝捂着肚子,想将自己蜷缩起来,饥肠辘辘的有些饿。
画面一转。
那坤宁宫东次间摆了些糕裹,点心,却没有一样是她爱吃的。身穿白色孝衣的张贵妃跪在那里,一边念叨,一边烧着纸钱:“娘娘就这么走了,连一顿饱饭都没吃上。”
她真的分不清了。
柳凝是坤宁宫的皇后娘娘,还是那难产苦苦哀嚎的柳娘子?
张贵妃领着宋祈,到案前,磕了三个头。她抹着孩子脸的说:“太子,你母后与摄政王有染,愧对陛下,饮毒自尽了。”
“胡说!”宋祈虽不过十岁,却被柳凝教养的极好,“我母后不会做这样的事!”
“祈儿!”皇帝从外头走进来,垂下眼帘,低声呵斥:“你母后罪不可恕,今后,张贵妃便是你的母妃。”
“没有!祈儿的母后只有一个人!”宋祈大声辩驳,道:“当初,敌寇兵临城下,是我母后写信与摄政王,请他回来相助!他们之间清清白白!”
张贵妃没想这小儿如此难缠,捂着嘴,劝道:“陛下,太子还小,不懂您的苦心。”
皇帝:“太子有这样的生母实在是耻辱之极,等他今后长大,也抬不起头来。奉朕的口谕,打今日起不准再提皇后名讳,有违者,杀无赦。”
原来在她死后,皇帝为遮掩丑事,对她下毒的事只字不提。甚至让张贵妃故意说些她与摄政王有染的事,让太子对她这个母后觉得失望。
产婆“啊”的一声尖叫,盆子被打翻在地。柳凝缓缓的才睁开眼,听到些只言片语。
谁又在惹皇帝不痛快呢?
“柳凝,你醒一醒。”
柳凝闭着眼,浅浅闻到那男人身上的气息。两人的视线交融到一起,她被迫的张开嘴,香糯软甜的藕粉园子,蓦地让她有几分活在世上的真切。
那副不由自己的样子,让宋夙朝气得不轻:“柳凝,咽下去。”
前世,种种皆是她糊涂,不再追忆也罢。就把眼前人,当今生夙愿,好好活下去。
藕粉园子实在甜美,柳凝眼角滴落一道清泪。
“王爷,娘子吃下去了!”苏姆妈改了先前的态度,她双手捧着碗,到了宋夙朝跟前,“娘子在意您,您说的话,她会听的。”
“柳凝,她会听我的话?”宋夙朝罕见的轻笑了下,声音低沉,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她最不想见到的是我,才对。”
苏姆妈她扑通一声跪下:“王爷!我家娘子的命就捏在您手上啊!”
真是步步紧逼。
柳凝胡搅蛮缠,连她的奴婢也是如此。
“这话什么重量,谁都说不好。”宋夙朝面色微沉,他不笑的时候眼神更锐利。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听着他继续说下去:“克妻,传出去很不大好听。”
门外头,皇帝约束似的敲了瞧门窗。
“三弟,慎言!”
其实宋肃北与柳凝的事,只有宋夙朝一人知晓,他看着门外紧张的人,多少是有些瞧不上的。
“陛下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白?”宋夙朝不由侧目,往屋内看去,下一瞬,他不带丝毫犹豫的拔剑出鞘,手指修长,便横在太医脖颈边,他的声音如同千斤玄铁般,“陛下发话了,不准柳凝死!”
吵得可真是够凶的。
可见,宋夙朝对他的皇兄,有所不满了。
柳凝她真是没有力气了,早就化成一滩软泥,要不然,她定要好好看一眼。参汤从她的嘴角滑落,冰冷的手指贴在她嘴角,被宋夙朝缓慢的擦掉了。
他沉声,“柳凝,说话!”
那双手是冷白的。
在这闹哄哄的产房里,他们不在意外人目光抱在一处,彼此依靠,是渴求,成了真。
柳凝用脸颊感受他指腹的温度,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王爷,您在喊凝儿么?”
这眼神太过迷离,又显得柔弱而多情,让人忍不住的回望过去。生死之际,她也未必吐露真言!宋夙朝的黑眸里闪过讥讽,他道,“皇兄,他就在外头。”
皇帝?在就在好了,就让他去死好了。
“王爷。”柳凝伸手扯住他的衣袖,不肯让他就此离去。没错,让他心软还是不够的,她眸子亮晶晶的,“那您为何如此不高兴?”
宋夙朝低声呵斥,“放肆!”
只是这一句话,柳凝便听出他话语里的些许奇怪。莫非,他以为自己平安生下了子嗣,就不需要他了?她的眼眶,顿时微红,“王爷,您不要委屈自己,我看着也会难过的。”
这女人,就算胡搅蛮缠哭起来可是好看。
这样的姿态或许也用在皇兄身上?
宋夙朝分神的想着,可还是会受了蛊惑,低下头去,与她吞吐的呼吸缠绕到一起。血腥味在不知不觉竟是变了,沾染了些这女子身上独有的异香。
他喉结轻滚动:“柳凝,你已经发昏了。”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若是没有你在身边,我压根挺不下来。”柳凝仰着头,与他四目相对,是他啊!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她原来是喜欢被他这么静静看着,就好像受到了独有的偏爱。
千言万语。
真不知该从何时说起。
但在柳凝的眼睛里,升起来一丝一丝的生机,她问他,“王爷,你在怪我对不对?可人生在世,有那么多不得已,我没有的选。”
宋夙朝听不懂她指的那些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别过脸去。
“您看看我可好?”柳凝低低的叫着他的名字,她的手是如此的冷,贴在男人的侧脸,轻柔的摩挲着。她想向那骄阳靠近,眼眶都跟着湿润了:“就算凝儿求求您了。”
像是,下一瞬。
她就要送上朱唇的错觉。
宋夙朝不耐烦的后退一步,他的脖颈儿却被那曼妙的手,勾住了,她双眼迷离的厉害。还不等他将人推开,产婆却喊了一声,“柳娘子,再加把劲啊!能看到小王孙的头了!”
黑暗之中,皇帝的身影在门来回走动。
宋夙朝透不过气,无形之中有什么东西压迫着他,让他走不得。那女人肆无忌惮的支起上半身,投入他的怀抱之中。
他不耐烦的眼中看到了她的难堪,可有什么打紧的?她要的东西从来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去抓,从不理会旁人的闲言碎语,至于他,也是一样的。
她的脸贴着他,想更近一些,“王爷,我很高兴,不管你出自什么原因留下。”
那么,就如他们所愿好了。
她与宋夙朝两人就真做些什么苟且之事,便好了。
“王爷,凝儿糊涂了一辈子,想要为自己活一次。”柳凝痛的不能自已,她呼吸也跟着紊乱,只直直的盯着他,问道,“凝儿,这条命是王爷的了。”
重生后能救她的人依旧是他,有种感觉这是命运之间安排的冥冥之中。
无论是否知道前世在她死后会如何,她对宋夙朝的心意是有悸动的。前世种种,是她觊觎坤宁宫,而吃的苦果。那他们两人的心意早就有了想要靠近的心思?
这一世,她想要自己去找到谜底后的答案。
宋夙朝皱了皱眉,不置可否。他的耳畔只有那微弱的声音混在雷雨交加的夜里。
孩儿哇哇啼哭。
皇帝将襁褓还给乳母,他道:“今日之事,委屈三弟了。”
宋夙朝轻轻皱眉:“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愿意。”皇帝的目光移过来,笑意意味不明,“想如今,三弟喜得麟儿,你与柳娘子的婚事也不必再拖了。”
宋夙朝脸色严肃,他与柳凝之间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说过话。她想见的还是皇兄,她应该并不想在此刻见到他。皇兄与柳凝的事,他们如何相好,他不该插手多管闲事。
即便,他与柳凝成婚,那也改变不了他们之间任何的关系。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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