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一万两黄金的拍品,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在满堂震惊的抽气声中,宋无忌起身,拂了拂衣角的微尘:“走吧。”
宋无忌转身离去,毫无留恋。
“东家!”桃七追了上去,“为什么,您知道吗?”
宋无忌不答,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值得去挂心。又似乎,他就是背后的执棋者……
桃七又看了看千叶,千叶道:“我也捉摸不透,明明是大庭广众之下,我就一转眼,东西就不见了。不过东家运筹帷幄,这一切应当都在东家的把握之中。”
三人来到一间茶肆,在这烨都地下,居然还有一栋两层的茶楼,第二层还是包间雅座。
叫了茶水点心,很快就上上来了。
关上了门,三人才摘了面具。经过刚才那一遭,桃七已经口干舌燥,可他还记着自己的身份,伶俐地先给宋无忌倒上一杯。之后和千叶一道在两边站着。
“都坐吧。”
“谢王爷。”千叶就坐了。桃七也没扭捏,坐下又给千叶倒了一杯茶,最后才轮着自己。完了端着茶碗,斯斯文文啜了一口。
“都看明白了些什么?”
桃七不答,千叶抱拳,低头:“属下愚钝,没看出什么名堂,辜负了王爷特意领着属下来一次。”
“你呢?”宋无忌捏着那茶盏,并不看桃七。但那语气一出来,在场的都知道是在问谁。
桃七感觉宋无忌手里那小茶盏就是自己,里头有些什么水货,黑的白的,红的绿的,一清二楚,一松手,就砸在地上摔个稀巴烂。
“呵呵,奴才也看不太明白,不过……” 桃七迟疑了一下,“奴才发现了一些细节,似乎有违常理之处,不过很可能只是奴才的臆断……”
“但说无妨。”
桃七顿了顿,做出冥思苦想之状,道:“奴才观前几样拍卖物,例如三百年灵芝,象牙猪龙雕刻、镶金翡翠鼻烟壶等,都是伙计被徒手拿着放上展示的桌案的。而那只凤钗,原是置放在木质架台上由托盘一并送上桌,但是伙计在将东西从托盘转移到桌案上时候,手拿的却是那木质架台的两边,而不是凤钗本身。如果是奴才,断不敢如此做事,因为托举着架台,上面的金钗必定上十分不稳,一不留神便会掉落下来,损坏拍品……”
宋无忌终于偏头扫了他一眼,手上咔哒一声,茶盏盖子一合,把个桃七弄得三魂出窍,连忙闭嘴。
“怎么不继续说了?”
“奴才只看到了这些,其他再也猜不出来了……”
宋无忌突然哈哈笑了两声:“真是出乎本王预料,小七你还真是心细如发,三言两语道出了关窍。”
连千叶也看着桃七,眼睛里全是不敢信。
“奴才只是胡说了一通,实在不知误打误撞说的是关窍,恳请王爷解惑。”
“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属下是真的很想知道。”千叶道。
宋无忌续道:“如果是你们,在什么情况下宁愿拿那不稳的架台,也不拿东西呢?”
千叶手里的茶盏在桌面一撴,洒出来些许:“莫不是那东西沾了剧毒。”
“是太烫了吗?”桃七道:“又或者是太冷。奴才冬日里去河里取冰,或者去炉子里夹炭,都得用工具。”
宋无忌又吹了吹杯盏里的浮沫,小啜一口,眉心微蹙,似乎不合心意。
“那凤钗是纯金打造的,即便过冷过热,对金子没有任何影响,拍卖堂的人把金钗弄成那样完全没道理。”千叶不服气地对桃七说。
“是谁说凤钗是金子做的?”宋无忌道。他话里话外,好像是在支持桃七的意思。
“不是金子?拍卖场从前朝就有了,号称老字号童叟无欺,他们不是造假吗?”千叶惊道。
桃七思量道:“不,他们没有欺骗任何人,在凤钗端上来时,主槌那女子就介绍得语焉不详,我隐约记得她是怎么说的,完全没提到纯金打造的这一字眼,也没确认这金钗的来历。一开始座中的客人对它不太感兴趣,但很快,就有第一个人出价五百两,于是靠着那人的出价,以及拍卖场的名声,没人去质疑那凤钗到底是什么材质。”
真正的凤钗早已在火炉中化成一小滩金灿灿灼热金属,这是桃七眼睁睁看着的,只有她一个人知晓。而这支假钗,看来假得彻彻底底,由内而外。
千叶道:“不是金的,那还是什么呢?属下真是一头雾水。”末了,他还看看桃七,心里冒出了一股不甘心,自己居然还不如这个泼皮无赖看得透。
桃七闭上了嘴,心里暗下决心,点到即止,再也不说了。
“《神农本草经》,中品,玉石部,第一篇,”宋无忌莫名其妙来了这么几句,“回去抄写十遍。”
“啊!”桃七抱头痛呼,“奴才不识字!”
“叫你了吗?”宋无忌扫他一眼,眸子有明显的厌恶,桃七就是桃七,安静不过一个时辰,他放下不能入口的茶水,看向千叶:“今日下了值,这就是你的功课,明日拿来给本王看。”
“哈!”桃七幸灾乐祸地瞪千叶。
“是。”千叶低头一揖,不敢表现出一丝不满。
“至于你,”宋无忌复又看向桃七,“我要你今后在此地常驻三月,代理本王在这地下拍卖场摸索一番。日后,你还要带领其余人,在此地发展出属于摄政王府的势力。”
桃七听了,用手指指着自己,一副如坠云雾的表情,配合不可置信的语调:“我?”
宋无忌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表示他可堪重任。
“王爷,您开什么玩笑?这实在是……小的不会啊。”
“不会可以学,本王已经看出,小七能屈能伸,为人圆融变通,趋利避害,胆子大,脾气也大,不会被欺负。最重要的是心细如发,学习能力强,一点就通,一学就会。刚才那就是对你的考验,而你完美通过,没有让本王失望。你是本王所能找到执行这项任务的最佳人选。”
桃七听了,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刚才干脆做个锯嘴葫芦装傻充愣了,多什么嘴啊枪打出头鸟。
“可是王爷,这儿离咱们王府实在太远了,奴才一天到晚来来回回的,太耗费时间,怎么能安下心来助力王爷的宏图霸业呢?”
“这个不难,你平日里就住在举辉堂的里,方便你随时下来。”
桃七愣住了。
住在举辉堂?
那岂不是既能远离这恶毒阴狠的宋王八,还能去寻找那个喂药的神秘人。等想办法破了那药丸的效力,他就可以……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远离宋王八,活到九十八。没有比这更好的逃跑条件了。
“既然王府值此用人之际,桃七也不好过多推辞,属下定不负王爷托付!”
桃七把心一横,身子一竖,起来恭恭敬敬做了个大揖。连自称也变了,王府家奴摇身一变,成了同千叶万青一般的得力下属。
宋无忌在他肩上拍了一拍,朝他放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可眼底分明是彻骨霜寒,气势慑人,把桃七看得整个人一震,平白生出一种这辈子都跑不掉了的绝望。
*
桃七在举辉堂顶楼占了间上房,过上了伸手衣不来,张口饭不至的生活。
“姓宋的抠门精,一月只给我半贯铜板,这么点钱,够花么?”桃七已经连续吃了三顿阳春面,摄政王府里管理府上内务的管事只给他这么些,说是王爷知道他在外花销大,特意吩咐给他支取了这月的月例银子,瞧瞧,多体贴。
一共五百个铜板,一碗阳春面,三个铜板,一日三碗,一月九十碗,就是二百七十文,可以跟面谈老板讲讲价,或许可以便宜到二百五十文。还剩下二百五十文……
桃七越算越觉得自己是二百五。他要逃走,就得攒够银子,还得弄到官府开的户籍证明,不然他就是私逃的家奴,有些人专门留意这样的逃奴,捉住了押送官府里问主人家要赏钱,已经发展成了专门的营生。逃奴在送到官府之前,很可能家仆被虐待,婢女被凌.辱。可不是好玩的。
所以他必须上上下下都得打点好了才行,这么几个铜板,连买身像样的衣裳伪装伪装都不够。
吃这方面只能算是饿不死,觉还是能睡足的。他在举辉堂饱睡足足两日,终于是想起了宋无忌交付给自己的“任务”。
千叶将进入地下拍卖场的暗语告诉了他。第二次,他是戴上了面具一个人进去的。
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新鲜感,他仅在拍卖场外的几间铺子门口略微逛了逛,就遇到了热闹。
那是一间鉴宝阁,只不过规模比较小,比不上这条“小街”正对着拍卖场门口的那一家生意红火,在角落里设了个小门厅,门口的蜡烛也不够多,不够亮,所以平日里显得尤为冷清。
只不过这时,门口聚满了来瞧热闹的人。呜呜啦啦聚在一起,也不知在看什么。桃七拨开人群,差点把面具挤掉,便听见一阵乒铃乓啷的摔打之声。
“我说你个掌柜的,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就把这小白脸卖给我们怎么了?这么多钱,还怕买不着一个伶俐些的伙计吗?”
水银,又称汞,低温状态下是固体,室温下为液体。凤钗是从极低的温度下拿出来的,在室温下放置一段时间后就缓慢融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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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智破奇技路遇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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