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笙心中焦急,步子难免快了些,走到拐弯处,没听到身后脚步声,这才想起来忘了裴云。她转身,见裴云远远落在后面,他停在路边,分神想着什么,不由气鼓了腮,忍着火气倒回去。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能发呆!
“阿云妹妹。”燕笙停在裴云身边喊了一声,裴云这才回过神,抬起眼,淡然的目光投向燕笙。燕笙见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装女人久了,是不是真把自己当女人看了,走路还没她一个货真价实姑娘家快。越想越气,不由瞪大眼,恼道,“你走的那么慢,天黑了也到不了我爹那。”
燕笙的声音偏甜软,平日里说话是很好听,但此刻扬起嗓子喊,怒气冲冲下却显得些尖利。裴云眉头微不可查地皱起,片刻又松开,脸上带着歉意,但更多地像看待孩子一般安抚道,“是我错了,待会走快些,你在前面领路好罢。”
“那你可得快点,这次我可不要等你。”好似一拳锤在棉花上,燕笙有些自讨没趣,余怒未消地瞪他一眼,扭头就走。
裴云提步跟上去,速度不紧不慢,与燕笙保持两尺左右的距离。
沈家府邸是老太爷那辈留下的,子孙又一直扩建,到武德年间占地甚广。恒远院在南面,芷兰院在东面,两地离的较远,之间又有假山碧湖,路线曲折。
饶是燕笙铆足了劲快走,也耗了一刻钟才到。燕笙停在恒远院门口,额上已经微微冒汗,她偷偷掏出丝帕,小心拭去汗珠,深吸一口气才回过头,装作十分轻松地模样看着裴云。
裴云白皙的脸上清清爽爽,不仅没有汗水,也没有疲累所致的红晕。他站在燕笙面前,身板挺直,气息均匀,察觉她的视线,偏头平和地望过来。
幽深的黑眸倒映着将坠的日光,像两枚星子在闪烁。
他是那么的冷静,淡然,不为所动。反衬的燕笙行为幼稚,冲动,意气用事。
心底不受控制地窜上一股挫败感,好像只有她在为枝末小事争一口气。想着燕笙本就发热的脸几乎烧了起来。嘴唇嗫喏了下,在裴云那洞察一切,又包容所有的双眸下,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裴云注意着她的小动作,眉头微皱。借着夕阳余晖,他第一次认真观察对面的,与他几乎是朝夕相对的女郎。
燕笙一身浅青色袄裙,身量不高,本是尖俏妩媚的瓜子脸却因两腮的婴儿肥显得有些娇憨,下巴尖尖,十足讨喜可爱的模样。现下因为一路小跑,束好的发髻倾倒散乱,乌黑明丽的杏眼楞楞地瞧着他,挺俏的鼻尖黏着一缕黑发。
真是个小孩子样。明明只比燕笙大半岁,可裴云却觉得两人像是两代人,他老成地叹了一声,缓步上前。燕笙不知所以,下意识屏住呼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微微张大。
“别动。”裴云叮嘱一句,燕笙乖乖站好,就见他那双令人垂涎的漂亮手掌伸到面前,在她鼻子前微顿了顿,很快轻巧地移开。
“头发沾在脸上了。”随着他清冽嗓音响起,一缕黑发从他两指滑落,燕笙停摆的心脏恢复跳动,拍了拍胸口,长喘一口气。
裴云知不知道他严肃的模样很吓人啊,她刚才紧张死了,还以为他要动用酷刑呢!
“谢谢阿云妹妹。”燕笙不自然地道了句谢,不敢多看裴云,摸了摸鼻子转身往恒远院走,掩饰地丢下一句,“我们赶紧进去吧。”
虽然早有心理建设,但燕笙潜意识里还是对前世传闻中冷血残暴的摄政王有些害怕,因此裴云一旦面无表情冷脸之类的,她就不由自主脑补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场景,顿时就蔫了。
时至今日,燕笙仍旧不明白,前世两人除了年少时并不算开心的回忆外,再无交集,为何裴云要为了她找陆谨之麻烦。当时陆谨之执掌户部,如日中天,裴云有必要为了自己不值一提的小命如此震怒?
燕笙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她努力回忆过,但她回魂以后,关于前世死后发生的事,都像蒙了一层雾,无论怎样也想不起来。
……
两人刚要拐弯踏入恒远院,便见一红衣女子匆匆往外行,她身形高挑,面容妍丽。不是谢莞又是谁?
燕笙拉着裴云站定,谢莞看见两人,步子一转,朝他们这边走来。
“芙芙,云儿,你们怎么来了。”谢莞理了理鬓发,恢复了平常爽朗模样,眉眼含笑看着两人,神情温柔。
“娘亲,你和父亲谈的怎么样了?”燕笙为难地捏了捏手指,犹豫着问。
脸上飞快掠过一丝狼狈,谢莞很好的掩饰过去,她端着舒怀的笑,戳了下燕笙额头,叹道,“你这个淘气的,准是你拉着云儿来的吧,粮亲和你爹谈的挺好,后天我们就动身去幽州。”
“啊。”燕笙有些意外,短促地叫了声。谢莞狐疑地瞧了她一眼,燕笙立刻弯起眼笑,一面攀着谢莞胳膊摇了摇,一面撒娇道,“娘亲,我只是太开心了,好多年没见到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大舅二舅,表哥表姐他们,幽州那么漂亮,肯定有很多好玩的,一家人在一起多有趣啊。”
她描述的画面太美好,谢莞想象了一下,不由挑起唇,她弯腰刮了下燕笙鼻子,语气温柔,“我的乖芙芙,你真是嘴甜,娘亲被你说的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幽州。”
燕笙咯咯笑,母女两抱在一起蹭了蹭鼻子,亲密极了。裴云站在一面,默默看着母女二人这幅和谐的画面,脑海里回想刚刚谢姨出来时,微红的眼圈以及慌乱失措的脚步,不由皱起眉头,眼中划过一道暗光。
红日慢悠悠坠下云头,五色霞光霎时黯淡不少,风过处恒远院旁的翠竹随风摇曳,在一片起起伏伏“沙沙”声中,夜色悄然而至。
与恒远院冷清的翠竹林不同,梧桐苑里香花烂漫,柳月娘靠在床上,腰下面垫了软枕,不时捻一枚橘瓣品尝,姿态悠闲又惬意。
沈碧清坐在绣床不远的梅花小凳上,对着一张架起的绣布,两手翻飞,蓝紫彩线上下交错,很快,凤蝶半面翅膀渐渐成形。
她的绣工很好,蝴蝶翅膀上细节纹路都绣的纤毫毕露。快要绣到凤蝶眼睛时,沈碧清将针刺进布里,白色丝线与之前的绣线缠在一起,她恼火地拉了一把,却缠的更紧。本就烦躁的心绪顿时沸腾起来,沈碧清拿起剪刀,毫不犹豫狠狠划上绣布。
风蝶被劈成两半,听着瑟瑟裂帛声中,看着掉落一地的碎布片,沈碧清秀美的面孔浮现扭曲的笑。
“清儿。”柳月娘秀眉紧皱,目光满是不满地望着癫狂的沈碧清,扬声喊住她,“你发什么疯,还不放下剪刀。”
沈碧清瞄了眼柳月娘下意识抚在肚子上的手,眸色转冷,她把剪刀“啪”地拍在桌案上,黄梨木桌被剪刀锋利的棱角划出一道细长的白线。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火气这么大。”见沈碧清如此明显的叛逆之举,柳月娘从床上稍稍坐起,扭起眉头,语气也带了几分恼怒。
“姨娘,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就想着这个孩子。”沈碧清抬起眼,阴沉地盯着柳月娘的肚子,眸光满是厌恶与反感。
“你说的什么话!”闻言柳月娘心中微惊,有些诧异地扫一眼沈碧清,见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憎恶,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不由有些不快,“他可是你亲弟弟,比你小那么多,你跟他较什么劲。”
“呵。”沈碧清冷笑两声,仍然黑着俏脸。孩子还没生呢,她就满心欢喜盼着是弟弟,搞不好是个女孩呢!
柳月娘一看沈碧清表情便知她心里不平,到底心疼女儿小时候跟着她吃过苦,按捺心中的恼意,柔声劝道,“清儿,你个傻孩子,娘心里怎么会没有你,你是娘第一个孩子,意义非凡,无论以后弟弟怎么样,娘都最疼你。”
听了好听话,沈碧清脸色刚缓和一些,那边柳月娘又画蛇添足补了一句,“你做姐姐的要大度一点,这么大的人了,还和没出生的弟弟吃醋。往后有什么好的,多紧着他一些。”沈碧清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忍无可忍泼了冷水。
“姨娘话未免说的太早了,或许生下来的是妹妹也未可知。只盼着姨娘心口如一,不要有了儿子,就忘了我这个没有用的女儿。”沈碧清没好气道。
听了这番话,柳月娘被气的不轻,她抚着胸口顺气,歇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望着沈碧清慢悠悠道,“我知道你为了醉魂香的事生我的气,但娘也不是神,能料到一切。退一万步来讲,比起那群秀女,你到底在太子面前露脸了。现下结果还没出来,你怎么知道就选不上。”
“我出身本就比一般人差,此次机会还是父亲从中周旋,若是选不上,我不就要被沈燕笙一辈子压在头上! ”沈碧清握紧拳头,咬牙恨恨道,“选不上太子妃,我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一番话说的柳月娘的脸色也阴沉下来,她皱眉想了一会,忽然抚着肚子轻笑,“先别急 ,这个孩子或许能帮我们一个大忙。”
沈碧清不解地望着柳月娘,正要说什么,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扉被推开,紧接着一个绿衣丫鬟跌跌撞撞跑进来,脸色潮红。
“没规矩的东西!”柳月娘狠狠剜了她一眼,小丫鬟连忙跪下来,抖抖索索道,“夫人,老爷来了。”
“老爷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小丫鬟将头埋的更低,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打颤。她不知道柳月娘对老爷做了些什么,但也发现了异常,老爷近来经常好端端坐着,突然情绪失控,发狂砸东西,双目赤红很是吓人。
“你慌什么。”柳月娘骂了一句,镇定自若地理好鬓发,将衣服上褶皱顺好,朝小丫鬟挥了挥手,“你出去罢,去门口守着,不许旁人进来。”
小丫鬟应喏,垂首退了出去。见她一出去,沈碧清立刻站起身走到床前,她皱着眉,神色焦急,两手紧攥在一起,“姨娘,怎么办?我要不要先回清怡院。”
“现在走也来不及了,你去偏房待着,待会他来了要是我控制不住,你就出来帮我。”柳月娘扬起眉,本是温柔似水的桃花,此刻却透出一股狠辣。
沈碧清点点头,慌忙躲去偏房。
——
谢莞走后,沈兆越心里松了口气,他坐在靠背椅上,长长喘着气。甫一趴下,整个太阳穴和脑后就窜上一阵难以言喻的刺痛,而后脑海里各种声音开始狂乱大喊。他的眼睛渐渐猩红一片,手掌将大臂掐的铁青,剧烈的疼痛里,意识还是无法自控地混沌。
脑海里只余下一个念头,“去西院,去梧桐院,那里能解他的噬心之痛。”像吸罂粟上了瘾的病痨,沈兆越起身,浑浑噩噩,无意识地往西院走。期间扫洒的小厮丫鬟跟他行礼,他也像没看见似的,眼神发木,步伐僵硬地向前。
一路畅行无阻到了梧桐院,沈兆越踏入绣房,木然的眼里终于透出一丝光彩。
“越郎。”柳月娘妩媚地笑开,朝沈兆越招了招手。沈兆越像牵线木偶一般朝她走过去,步伐十分僵滞。
他在床前小几上坐下,楞楞地看着柳月娘,眼里有种平静的温柔,极其诡异。柳月娘伸手抚摸他的脸,凑近细细盯着。
柳月娘喜欢亮堂,梧桐院一入夜便点上许多烛灯,亮的如同白昼。沈兆越的脸在一片暖光的显得格外俊朗,柳月娘近乎痴迷地望着他,白嫩的手自他挺直的鼻梁往上移,停在深黑的眼上,仔仔细细地凝视。他的睫毛黑长平直,配合狭长的眼型,看人时很是深情。
但那都是错觉,他只对谢莞一个人深情。柳月娘唇角勾出嘲讽又落寞的笑,心底恨的要死,为什么他不像他那个负心的哥哥,三心二意,喜新厌旧?
她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的沈兆越,仔细看他其实与沈兆耀长得不很像,至少在她看来要俊美得多,也对,要不是生的这般俊俏,怎么能迷倒谢莞。
就是太过痴情讨人嫌。柳月娘心中冷笑,握住他从来未曾碰过她的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感觉大掌踏实的触感和温暖的热度,她笑的眼睛弯弯,眼尾微微扬起,像是锋利的刀刃,淬着毒。
再痴情又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任他摆布。
柳月娘攀着男人宽阔的肩,两手环上去,靠在他胸口,听着他规律的心跳,慢慢闭上眼。
两人身后不远处,摆放着一张梅花小案,瑞兽鎏金香炉中腾起袅袅白烟,满屋都是馥郁又奇异的芳香。
……
芙蕖院
“小姐,你跟夫人真的要走?”想到方才夫人说的话,香茗仍是不敢相信,她看着上首托腮的燕笙,有些恍惚地问。
“当真,我娘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燕笙将青瓷茶盏放回桌上,叹了口气。
那杯茶是上好的碧螺春,燕笙捧在手里都放凉了,还是没喝一口。
今晚还不定能睡着,再喝茶恐怕真要睁眼到天明了。
“小姐,怎么这么突然要走啊?香茗舍不得你。”香茗和燕笙待久了,发现她性格比之前软和不少,对她和手下丫鬟也亲近,又经常拿好吃的与她分,心里由不得不喜欢。今日乍听她要离开,去的还是那么远的幽州,心里实在不舍。
“我也不是不回来了,指不定三月半年就回平京,到时候带幽州特产美食给你。”燕笙心态豁达,事已至此,还不如多往好的方面想想。
香茗立刻无精打采起来,在堂屋踱了一圈,张口想说什么。雪枝抱着木匣出来,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香茗,你吵的我头都晕了,不能安静会子。”
香茗委屈地瞧一眼雪枝,被她瞪回来,鸵鸟似的抱着胳膊,耷拉着脑袋。
雪枝放下木匣,瞥见香茗沮丧的样子,心软地安慰,“你是沈家家奴,父母都在平京,夫人小姐去幽州,你不跟也不受什么影响,况且小姐都说了还会回来,快别难过了。”
“雪枝姐姐,我也舍不得你……”听了雪枝的话,香茗更委屈了,仿佛真切意识到别离即将到来,扑过去抱住雪枝,呜呜咽咽。
燕笙看着两人像要生离死别似的抱在一起,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伤感,她垂下眼,手里摩挲着一枚龙眼大的珠子。
那珠子看起来不甚起眼,如同蚌珠,光彩黯淡。可明眼人一瞧,便会惊叹,这实际是价值千金的夜明珠。
前不久燕笙在侧屋找东西时,意外翻出一个箱子。里面收着她幼时各式各样的玩具衣裳。
其中有一双精巧无比的漂亮绣鞋,只有燕笙手掌大小,可爱极了,鞋前面还坠着一颗珠子,华贵异常。因为年代久远,有一只鞋前面固定珠子的丝线松落,燕笙索性将珠子摘下来,留着把玩。
后来听嬷嬷说起,这夜明珠是燕笙五岁时沈兆越花大工夫找来的,因为只有两颗,便拿来他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绣鞋做点缀。
这委实奢侈的些,却也是为父的对娇娇女儿深沉的爱。燕笙摩挲着并不光滑的夜明珠表面,心里有点酸楚,为什么本来恩爱和睦的父亲母亲,闹成现在这副局面。
此生父母分开比前世还要快,燕笙本想促成两人和好,可柳月娘竟然怀孕了,别说谢莞了,就连燕笙到现在还不能接受这件事。想到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出生后会喊她姐姐,她就心里膈应,更别提谢莞看到会如何气闷。
燕笙无奈地摇摇头,父亲和娘亲间除了走丢的哥哥,还隔了柳月娘和未出世的孩子,完全就是死局啊。
“顺其自然。”裴云叮嘱的话响在耳边,燕笙心中叹气,有气无力地起身与雪枝一道收拾东西去了。
还不知道这一去幽州要多久,该带的不能落下啊。
……
再说谢莞安抚好两个孩子回到芳华院,连晚饭都没吃,一直待在里屋。
“小姐,不吃晚膳身子可受不了,老太爷知道了会怪罪老奴的。”伺候她多年的李嬷嬷看着心疼,去小厨房亲自做了谢莞爱吃的小菜,捧了案上去敲门。
里面静悄悄的,听不见动静。陈嬷嬷看见门底漏出的一线微光,垂首低叹一声继续劝,“小姐,您就算不顾着自己,也要为笙姐儿想想,你要是生闷气,饿坏了身子,笙姐儿可怎么办?爹是靠不住了……”
话说到一半,门已经自内打开,陈嬷嬷看看谢莞通红犹带泪光的眼,心里一阵刺痛。这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虽然性子爽利些,一贯好脾气,但也是谢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小到大都没怎么掉过泪,何曾见她哭的如此伤心过。
不由在心里把罪魁祸首,杀千刀的负心汉沈兆越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才消了口气,顺着门缝挤进屋里。
“我的好小姐,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姑爷……呸!呸!姓沈的不好,你就该早点带笙姐儿回幽州,何必忍他这么多时。”陈嬷嬷把饭菜放到桌上,转身坐到谢莞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对待许多年前那个弄丢了心爱娃娃,伤心流泪的小姑娘一般包容又耐心。
“嬷嬷。”谢莞低低唤了一句,把头靠在陈嬷嬷肩头,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妇,给予了她温柔而坚定的支持。
她在这个家,唯一能说心里话的,也只有陈嬷嬷了。而陈嬷嬷,无论何时,也都全心全意替她着想。如她多年前在谢家承诺的那般,只要老身活着一天,便守护小姐一天,任何欺负小姐的人,都是老身的敌人。
谢莞捂住嘴,压抑地哭了。这泪水是为了她心底深处最后一抹的柔软爱恋,也是送别多年前那个令她心动的儒雅少年郎。
至此,她把所有情怀不舍都葬在心脏一隅,不见天日,不再难过。
“嬷嬷,后天我们便回幽州。”
“决定了。”
“决定了。嬷嬷,我好怀念幽州自由的空气,带着海盐味的微风,燕笙也会喜欢吧。”
“当然,她是你的女儿,与你同心。”
陈嬷嬷把饭菜推到谢莞面前,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的小姐,既是成熟的母亲,也是柔软的姑娘。
……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谢莞和燕笙整理好心情,与过去道别,满以为马上就能离开平京,奔赴幽州开始新生活时。噩耗突如其来。
临行前一天,宫中传来消息,沈家小姐被选上太子妃。
听到这个消息,别说谢莞,就连沈兆越也颇为愕然,追问前来传消息的管事公公,“李公公,是不是哪里出了岔子,什么叫沈家小姐?具体是哪位小姐选上了?”
那穿着宫服的公公捧着圣旨,抬眼鄙夷地瞄一眼面色青白的沈兆越,尖细的嗓音拉的很长,“沈大人,听闻你是顺仪三年的状元,怎么连这么简单一句话都听不明白。”
“沈家小姐就是沈家两位小姐喽,太子爷向皇上请旨,要纳两个侧妃。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管事公公见沈兆越仍在发呆,低咳一声,昂首把圣旨递给他,提点道,“沈大人,还不赶紧接旨,叩谢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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