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邓闲琴粉妆艳抹地跟着那人安排的杨商人入府。
周颐在府内刚建成的邀月楼里小息,偶然想起有这么个要出关做买卖的商人,匆匆招他进来,看看有何乐子。
杨商人带着赵林入府,隔着座浅纱的绣花屏风向周颐介绍道:“王爷,你看这模样可还行。”
邓闲琴一身俏粉色衣衫,发梳垂系,环发簪花戴玉,两颊粉妆艳艳,朱唇一点,手帕一持,活脱脱一副女儿装扮。
“杨大人莫不是在耍小王,小王美名在外,何时要过娇娘?”周颐匆匆看了眼赵林,又独自喝酒观景了。
“王...王爷,他不是,只是打扮的模样俊俏,才看着像。”杨大人赶忙拉着邓闲琴解释,使劲地看了看他。
邓闲琴缓缓解释道:“王爷,小人并非女子,只是装扮像了些。”
周颐招招手让身边的侍女招呼他进来。
“公子,王爷请您进去。”
周颐玉冠束发,衣衫耷拉不整,坐美人榻上靠着凭几,手持觞器,望向窗外景色流连不已。
邓闲琴跟着侍女入内,默默观察着四周,这闲安王似乎并非传闻中那么不堪,如个大字不识的呆霸王般。
“王爷人到了。”
周颐回眸看了眼邓闲琴,嗤笑声:“怎还是个俏娇娘!”
“王...”
“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邓,名毋妄。”
周颐招了招手,示意邓闲琴过来,一把将他拥入怀中,问道:“毋妄可会喝酒?”
“会一些。”
周颐杯中酒喂到赵邓闲琴嘴里,含笑问道:“毋妄这酒如何?”
“王爷赏赐自是好。”
周颐拉着邓闲琴的手,含笑望着他:“毋妄何必拘谨,你是个俏郎君,小王怜香,自不会叫你泪打花颜。”
“谢王爷怜爱。”
“这份礼倒是合我心意,瑁玳。”周颐对一旁的瑁帒招了招手,道:“将府内书房的那份通关文牒给他。”
这通关的关文牒是此地的府差献给他的,只要他为那人写封推荐信,至于成与不成,自是看天命。
瑁玳与屋内其他侍女离开,带着杨商人去府内书房拿通关。独留二人在此方楼阁之中。
周颐捕捉到邓闲琴望着众人退却后丝丝忧虑、紧张的神情,关切道:“毋妄怎好似怕了我一般。”
“王爷姿容无双,小人一时神往,望王爷勿怪。”邓闲琴搪塞了过去。
“毋妄何不一同上榻与小王观此美景。”
“小人不敢。”
坐在此处,能俯视闲安王府全景。玉树翠柳是赵延琴沿路所寻不着的,流水亭台,轩榭小舟。遥望远处,天边隐隐露出黄沙一线——真是处塞上江南。
周颐看着邓闲琴略微惊讶的目光,笑问道:“毋妄觉得此处景色如何。”
“春景依依,宛若置身江南。”
周颐看他这副闷闷的学究模样,有些无趣,便打算打发了,“胡天五月才见春,你既不愿来此春情不到之地,不如小王予你些回去的银子。”
“王爷,我并非不愿,只是近来多生事端,有些烦闷,扰了王爷雅兴,是小人的不适。”邓闲琴说着,主动靠在周颐怀中,悄悄瞥了眼他,观察着他的动向。
周颐递给怀中的赵延琴一杯,道:“既是愁苦,何不一同共饮。”
“多谢王爷。”邓闲琴淡淡回道,接过周颐递来的酒,一饮而下,将杯子放在一旁的桌上,又轻唤了声“王爷”。
周颐拿着觞杯,饮着葡萄美酒酒,笑眼盈盈地望向怀中佳人。
二人躺于凭几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毋妄是哪里人?”
“广州。”
“这么远,还要来此地。”
“原是户人家的书童,杨老爷看上,主家送了来,现下归王爷了。”
周颐打趣地问:“是你家少爷将你送了人,还你家老爷将你送了人。”
“老爷。”
周颐轻笑声,倚着窗望向他,笑道:“难怪,如此模样,你家少爷的书怕是难读啊!”
邓闲琴不再说话,脱了鞋袜爬上榻,躺在周颐怀中,望着窗外杨柳绿林。
“毋妄、毋妄,听着怎么像是不忘呢?不若换个名。”
“都听王爷安排。”
“传说有种琴,五十弦奏乐声哀,催人怀泪,故黄帝改余一半,使其琴声调和,不妨取个琴字,再加个闲字,也好忘却过往烦忧,与我一同在此方天地,闲情观花虚晃余生。”周颐用手微微挑起邓闲琴的下巴,问道:“如何?”
“我是王爷的人,王爷赏的自是好。”
“那便叫闲琴吧。”周颐抱着邓闲琴眺望远处平沙,不禁心生感慨。
“沙万丈,天无涯,觅寻西北无故知。春水奔流不复回,塞上草木无从生。天涯沦落才相逢,不是故知胜故知。”周颐有些感慨,抱着赵延琴,与他同望着窗外丽景、院中人影往来。
二人在此榻上饮酒虚度,直至日落于平沙,千里映红。
周颐半分醉意袭上心头,望向他,淡淡道:“闲琴在想何愁闷,是在想你家小少爷,还是杨老爷?”
“王爷莫要问了。”邓闲琴轻轻抚上周颐的唇,笑面红妆印在霞光之下。
“真扰人忧。”周颐眼微眯,淡淡笑道。
烟霞落日,余晖浅照,周颐看着赵延琴粉妆黛抹,一时醉意上头,红脂印唇,**难掩。
酒意微张神迷乱,邀君在此歌一曲。户牖边榻绫罗乱,朱砂两点秀雪肌。巧弄玉箫琴音绵,日光斜照流水弦。娇娘微吟泪含眸,面上红妆复上妆。君才言此怜惜语,今便挥刀向佳人。
琼花泪,雨滴落,唇间胭脂迷人乱,粉衫微留残罩裹。娇娘含泪悠悠,郎君笑语声声。阡陌行人过其下,无礼鸳鸯户里飞。
夏雨淅沥迟迟,孤舟一叶怎敌!
朱阁转动柔光,月影空回皎照。轻拂双肩,情不自哀,含泪娇羞唤周郎,夜半无声可堪停?笑语轻轻,郎君莫急,前路漫漫夜长长,月不过怎敢怠!
弯月高悬,洒下朦胧雾霭。周颐披身衣服,在房内找寻着火折子。
烛火摇曳生辉,照在两人身上。邓闲琴撑着身子,浸润在烛火之中。
二人四目对视,周颐嗤笑声,道:“美人如玉,烛下生辉。”
“王爷莫要取笑我。”邓闲琴不敢抬眸望向,只双颊绯红,默默低着头。
“哈哈哈,邓郎何故谦虚!”
周颐坐在邓闲琴身边,拿起床边褶皱凌乱的衣裙,披在他身上,“那闲琴觉得我这闲王如何?与你的小少爷可比否?”
邓闲琴嗤笑声,烛火之下,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淡淡道:“王爷风姿绰约,我自是钦佩。”
“嗯?”周颐借着烛光望向他,不觉此话半是真情半是假。
周颐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瞥了眼邓闲琴微微一笑,看着他坐在榻上系着衣服。周颐转过头,望向窗外的月夜长沙。
夜漫漫,风轻轻,树影萧萧婆娑,四下寂静无声。隐隐听寻楼下几声思语,不知何处传来。
“王爷。”邓闲琴从身后拍轻拍了下周颐的肩。
“佳人梳妆良久矣!”周颐面带笑意,借着烛火,瞥了瞥他稍微理好鬓发和唇周晕开的胭脂。
“让王爷久等,我给王爷赔礼。”邓闲琴微微躬下身行礼,周颐赶忙扶起他。
“怎还如此见外呢!”
“君臣之仪不敢忘。”
周颐嗤笑声,笑而不语的看了会儿邓闲琴。
两人相伴走下楼阁,邓闲琴拿着烛灯走在前面探路。
月色朦胧,几个巡夜的丫鬟嬉笑打闹,提着灯笼走来。
周颐好奇的问:“夜深了,还有何笑闻,不妨说来听听?”
“王爷,”几个侍女简单行礼,“不过是些女儿家的趣事,扰了王爷雅兴,实在不该。”
“算了!怎会扰。”周颐打量着邓闲琴,看向侍女道:“带邓公子去找玳瑁,再去烧些热水来,找个人去叫翠瓶来找我。”
“王爷,可还要些其他东西。”其中一个侍女问道。
“拿个灯笼来。”
一个持灯的侍女将手中灯笼交由周颐,邓闲琴望了眼周颐默不作声,跟着几人离去。
周颐手持灯笼,独自闲逛于院中小径。月色悠悠浸润,他漫步其中幽色夜景中,渐渐地,渐渐地,融于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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