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外堂

“诸位久候,我才在外面看见福顺梨花带雨的跑出去,王爷这是使性子了?”邓闲琴拿着食盒缓缓走进。

周颐起身帮忙,将他手中的食盒拿起,笑道:“只是逗了下,怎么这时才到,这汤不知如何!”

“只一些寻常味道,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周颐将食盒里的陶砂锅拿出,放于桌上,配合着邓闲琴将桌上的食盒拿下,二人一来一回好不腻歪。

“快尝尝,手艺不精,还望诸位海涵。”邓闲琴拿起汤勺帮几位舀着汤。

他惯会装些贤惠模样,娴熟自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朵雨揉及落的枝上花。

李顺见此打趣道:“看这架势,莫不是要改口叫邓王妃了?”

“李先生莫要打趣我,世间何有男子为为王妃的。”

周颐嗤笑声,望向邓闲琴道:“闲琴若是愿意,何不做做世间第一人。”

邓闲琴羞愤道:“快你的饭。”

周颐默默坐下,笑而不语,接过邓闲琴递来的汤。

他将汤递给徐易书,客套道:“易书,此去路远,你多加保重。”

徐易书简单道了声谢,便不再说话。

邓闲琴笑道:“诸位此去路远,我没什么好祝的,只能做些分内之事,望诸位莫要嫌弃。”

“邓公子好意可不敢辜负。”说完李顺缓缓喝了口汤。

周颐喝了口汤,道:“不用管这个说话不着调的,快坐下一起尝尝才有味。”

“咸淡可还合胃口?”

“刚好,较之府里的厨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邓闲琴朝周颐笑道:“我可不信你,惯会哄人。”

“何来哄你一说,这不过实话而已。”

“专心吃你的,还要不要上路!”邓闲琴正要去盛饭,周颐拿过他手中的碗,起身为他盛饭。

“闲琴的好意怎能不受呢!”周颐将盛好的饭放到桌上,道:“我的好意,闲琴何不受益下!”

“你这是...生怕我吃少了?”邓闲琴看着端来的满满一碗饭,有些惊讶。

“我若是不监督一下,只怕我回来时,你岂不是更消瘦了。”周颐拿起筷子为邓闲琴菜,道:“多吃些,药也不能多吃,你身子不好,还是多吃些清淡的汤膳补补。”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地吃着,不知时间飞逝流转。

“王爷,可吃完了?”忽然,门外张公公派人来催促几人。

“嗯,快了。”

那人赶忙小跑到周颐身旁,道:“王爷您体恤体恤奴才,要是您再不过去,张公公可要拿奴才试问了。”

周颐看了看几人,道:“带路吧!”

“多谢几位贵人,还请贵人随小人走,车马都已备好了。”

周颐几人随着这张公公派来的人来到外堂。堂内人如潮涌,见周钰来了,匆匆让开位置。

“王爷可算来了。”张公公看着周颐这副闲散样,幽幽抱怨:“叫老奴好等啊!请王爷赶快上车吧,误了皇上的事,老奴可要找王爷要赔礼的。”

“叫公公久等,小王实在歉意。”周颐谦谦的说着,缓缓向张公公行礼。

张公公假模假样的拦着周钰,却面带笑意道:“哎哟!可不敢当王爷的礼,王爷体恤奴才,那是奴才的福分。”

李顺和徐易书拿过自己的包袱,福顺还是抱着他的琴,低着头,默默站于一旁。

张公公的马车先到,匆匆上了车。

邓闲琴忽然拉住周颐的衣袖,望向他,道:“多加保重,切不看由着你这性子。”

“好!”

车马仪仗早已摆好,除张公公独自一人独乘坐一辆马车,赵王府的人则两人同乘一辆马车。

望着车马渐渐远去,邓闲琴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他赶忙回到院里,拿出纸笔,写道:上诏赵王入京,约一月到。

他来到府院外巷的一个小吃摊,将手中书信交给接应之人。

回到房中看见凌乱的床榻忽觉心情烦躁,将书桌上的东西通通扫下。

“你真个祸害!”

邓闲琴撑着桌子气喘吁吁,忽然坐到身后的椅子上,用手捂着脸,似是不解气,又似无可奈何。

自他被迫入赵王府已六年,这些年的耻辱与痛苦只有漫漫长夜与之相谈,可心里越来越烦躁不安,不知从何说起。

邓闲琴不禁想起七年前之事,他本名并非闲琴,而是姓张,单字一个钰字。

自知没有龙阳之好,原在家中不是没见过族中子弟与书童苟且,却也不过一笑了之,只当是些鼓弄些市侩风流罢了。

直到家中不知得罪了谁,安了个鱼肉百姓、为富不仁的罪名,被抄家了。父母流放,他则被关在牢里不知多久。

地牢内依旧昏昏暗暗,不知何日,一小厮手提灯笼来此。

“张钰。”

邓闲琴许久不见光,他的眼睛微微刺痛,抬眸望向光亮之处,迷迷蒙蒙。

“张钰,你身负重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有个老爷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

“衙门都已判完了此案,还有何可错!”

“此案是判了,可有贵人愿意给你打个机会。”那人提着灯笼,摇晃摇晃,在这暗无天日的牢里照得人生疼。

邓闲琴扶着墙,勉强起身,有些踉跄的走到那光原处,“张府的案子早已判好,翻不翻案有何区别?”

“张府的案子是判了,但活着的人还要活啊!”小厮尖着嗓子,道:“素问张公子博学,难不成竟要在此蹉跎终生不成。哎!只怕可怜了张老夫妇,有得受了!”

“你...”邓闲琴无言可说,无言以对,只能紧紧抓着牢门的柱子。

“公子只要去往赵王府里偶尔给我们递个消息就可以了,以你的姿色去那,荣华富贵自不必说,届时你感谢还来不及呢!”

邓闲琴紧紧扣着柱子,周遭昏沉沉的,只一盏灯笼的微光,他低着头沉默良久,嗓子似有满腔怒火却不敢泄露分毫。

他答应了那人的要求,来赵王府做他们的探子,他不管是谁布的棋局,他想活,他只想活着,他不甘心自己十几年的心血全都付诸东流。

送到赵王府当探子,他心中自有忐忑,刚开始时他非常庆幸那赵王与传闻不同。

邓闲琴在家时素闻赵王恶名,不爱女子,爱男子,行事纨绔放浪不成气候,大字不识,为人不知检,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被圣上封在边疆苦寒之地,也算罪有应得。

邓闲琴只要在他们需要的时候递一两个消息就可以。等上头事成,自会安他安排好一切。

十几载苦读用功,琴棋书画无有不通,最后却不过是个王爷的脔宠。邓闲琴想到此忽而苦笑,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邓闲琴也曾想过逃跑,可父母流放,亲族被押,他则被打了十几大板,关在牢里听候发落快一年。

身如浮萍漂流,心如枯木不可逢春。

可为什么,你和传闻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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