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赵遂想也没想的跟着沈元安回了启明居,并且眼疾手快的霸占了内室唯一一张床。
他将自己摆成一个“大”字,张着胳膊腿将整张床占的满满的,没给沈元安留出来一点位置。
沈元安站在床边默默的看着,既不上前帮忙,也不出声阻止,好像这不是自己的床一般。
赵遂占位置占的极其没有成就感。
人吃饱了就容易撑,赵遂现在就有些撑,他蛮不讲理的嘴贱道:“寻规,你要在那看着我睡觉吗?”
沈元安挑了下眉,默默收回了自己想要出去的脚,不动声色道:“不可以吗?”
赵遂惊讶的看着他:“还问不可以吗?你还真打算留下?”
“寻规,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脸皮这样厚了,居然要跟蔺东抢他的活计。”赵遂一脸惊恐的嘲笑道。
天知道他只是想吓一吓沈元安,哪知道沈元安这个人脸皮忒厚,居然真的想留下来。
留下来做什么?看他睡的四仰八叉好第二天嘲笑人吗?
沈元安已经很了解他,并没有被激怒,反而饶有兴致的反问道:“王爷的提议不错,我如今这个武英殿统领当的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如王爷把蔺东的职位交给我,好让我多挣一份俸禄。”
蔺东本来在门口守着,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瞧着沈元安,又可怜巴巴的看向赵遂,好像在说:“王爷您舍得抛弃奴才吗?”
赵遂顿时有一种自己渣了别人的错觉。
沈元安脸皮实在是厚,他真的扛不住。
赵遂恶狠狠的瞪了沈元安一眼,哼哼道:“你想的美。”
沈元安不置可否,他此刻心情极好,便将门关上,搬了把椅子坐在了赵遂旁边。
蔺东被迫吃了个闭门羹,还险些被碰到了鼻子,趴在窗台下不肯走。
赵遂瞧见窗子下面的阴影,再看几眼自己跟前的沈元安,怎么看怎么心烦。
一个两个的都有病!
“你坐在这儿做什么?”赵遂警惕的问了一句,问完又拉紧被子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
沈元安觉得好笑,打趣道:“王爷藏什么,我还能非礼你不成?”
赵遂幽幽的看了他两眼,嘲讽道:“谁知道呢?谁家好人家的郎君大半夜的坐在旁人的床头不肯走?”
沈元安反驳道:“那谁家好人家的郎君大半夜的躺在旁人的床上不肯走?”
窗台下,蔺东听的没忍住咳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他家王爷和沈公子难道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吗?
赵遂被他咳的脸红,又被沈元安说的恼羞成怒,便冲着窗子那边吼道:“滚!”
“……”蔺东的咳嗽声戛然而止,险些被自己憋死,他忙不迭的从窗子下滚远了。
沈元安看的好笑,便道:“王爷何必迁怒旁人?”
赵遂气哼哼的,没好气道:“你在本王这里打绕口令玩呢?什么旁人不旁人的,本王不知道,现在本王要睡觉了,你这个“旁人”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
“可我觉得王爷旁边最凉快。”沈元安难得跟他杠上了,这日子这么无趣,每次同赵遂吵一架他都会心情舒畅很久。
赵遂被气的要死,他忍了忍,没再自取其辱,拿被子将头埋在了里面。
反正今日就是要霸占沈元安的床,沈元安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头埋在被子里后好像外面的世界也清净了下来,赵遂竖着耳朵听动静,半晌都没听到任何声音,于是他偷偷掀开一条缝,想要瞧瞧沈元安在做什么。
结果刚好跟沈元安四目相对。
赵遂:“……”
赵遂沉默了会儿,又默默的将脑袋缩回去。
沈元安笑了笑,眼看着天色实在不早,便主动帮他塞了一下被子,轻声道:“王爷睡吧,睡着了我就走了。”
赵遂撅着嘴小声嘟囔:“这谁睡得着?”
“什么?”沈元安拉长了声音问道。
赵遂见好就收,隔着被子闷闷道:“本王睡着了!”
沈元安眼角挂满了笑意,他觉得现在的赵遂有意思极了,甚至比儿时还要招人喜欢。
若是能一直这样,沈元安神色晦暗不明的想了会儿,把人绑在自己床上,人就会一直这样了,会永远陪着自己,永远也背叛不了自己。
他瞧着床上将自己团成粽子形状的人看了一会儿,忽然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还是算了吧,若是真的把人绑起来,恐怕赵遂会拿绳子磨牙。
沈元安想着想着几乎要被自己逗笑,他压着笑意以免真的笑出来声,感觉到赵遂呼吸逐渐平稳后便轻轻推开门走了出来。
沈序正在外面等着,见他出来轻声叫了声公子。
沈元安点点头,又回头瞧了一眼已经灭了烛火的启明居,没做丝毫停顿的出了盛苑。
沈序边走边回道:“公子,兰呈府那边属下去确认过了,原俶确实撞柱身亡,他那妾室拿着明承给的赈灾白银签发令呈给了淮南钦察使李覃祈,六皇子那边没怀疑,只以为计划还在照常进行。”
沈元安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道:“赵琛想要借李覃祈的手斩断赵遂羽翼,这本没什么,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先拿齐国公府动手。”
“既然他有心,咱们就帮他一把,将这事闹大,二百万两白银变成了五十三万,知州原俶横死,若最后查出来是咱们那个整日没什么存在感的六皇子殿下做的,不知这朝堂上会不会吵翻了天。”
沈序有些不明白,他迟疑了一下,问道:“公子,那咱们为何不直接让原俶的妾室将事情推到六皇子身上,反而还要按照他的计划,将脏水泼到咱们身上?”
沈元安瞧了他一眼,沈序缩了缩脖子,讨好的笑了笑。
“自然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其实早在李覃祈进京前沈元安便收到了这个消息,但他放任原俶的妾室将自己举报上去,就是想让赵琛以为万无一失,而自己再命人等到最后一刻再将赵琛揭发出来,这样方能伤筋动骨。
而且……他那时也不想活了,那不如就让大家一起去死。
但是如今……沈元安想了想此时此刻还乖乖睡在自己床上的人儿,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扬了扬。
如今他好像又想活下去了。
夜色沉沉如水,沈元安七拐八拐的出了皇宫,沈序从早已准备好的客栈后院牵出来两匹马,随着沈元安去了城外。
*
次日。
赵遂孤零零的从沈元安的床上醒来,他动了动酸涩的脖子,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了置气睡在了沈元安床上。
沈远安床上硬邦邦的,睡的他腰酸背痛。
赵遂闭着眼睛摸了半天衣裳,可沈元安的床上除了被子什么都没有,最后索性放弃,赤着脚下了床。
蔺东听见动静连忙推门进来,服侍赵遂穿衣裳。
“沈元安呢?”赵遂终于良心未泯,想起来这个被自己霸占了床的可怜大佬。
蔺东摇了摇头:“沈公子并不在盛苑,下人也都说没见,不知跑去哪里了。”
他其实很想问一问赵遂,昨晚不是您二位在启明居聊的欢吗?大有彻夜长谈的架势,还将自己赶跑了。
怎么如今反而来问自己要人?
蔺东心思转了又转,还是没敢怼他主子。
赵遂没留意他在打什么小九九,只看他脸色一会儿变一次,好奇道:“你在心里骂本王什么呢?脸色扭曲的像根绳子。”
蔺东惊恐的看了眼赵遂,嘴里打着哈哈否认道:“奴才哪敢骂您呢,嘿嘿,主子,奴才是在想沈公子去哪儿了。”
赵遂哦了一声,忽然没了兴趣,只道:“他又不是犯人,想出去就出去吧,不要多问,吩咐膳房给他备着饭。”
赵遂虽不知沈元安偷偷跑出盛苑的事,但他知道沈元安一定瞒了自己点什么东西。
就好像自己也瞒了沈元安一些事一样,人与人之间总不都是赤诚的。
他们此刻的关系也不必赤诚,各取所需罢了。
他觉得沈元安很好,沈元安不再恨他,这样就足够了。
赵遂非常非常知足,他只想当一只混吃等死的咸鱼,再养好小皇帝,至于别的,有缘再说吧。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赵遂换了衣裳就去陪小皇帝用膳,他刚让人给沈元安留一份,就有下人跑过来,说前面李覃祈求见。
赵遂叹了口气,知道这是事儿要来了,抓紧时间又往嘴里塞了几口吃的,摸摸小皇帝的脑袋,跑去前边见李覃祈了。
李覃祈一见他就苦着脸哭诉道:“王爷,此事真的不怪臣,您上次交待了之后臣就当没发生过这回事,可谁知道今日一早就有好几个御史大人参沈统领,王爷,不是臣告的密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
赵遂皱眉听了半天才险险听懂,原来今日一早就有御史将沈元安贪污兰呈赈灾银一事告上了内阁,李覃祈怕摄政王以为是自己告的密,连忙跑过来表忠心来了。
赵遂心烦意乱的将人打发走,又叫来蔺东:“沈元安回来了吗?”
蔺东摇摇头,“沈公子一直没回来。”
赵遂心里着急,这下可好,事情都赶一块了。
沈元安要是再不回来,估计内阁的奏本上还得再加一条:
畏罪潜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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