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陆月眉毛抬得老高,段亭心那根手指头一个劲地往她这儿戳,都要戳到她鼻尖了。

“看看她这穷酸样,指定是府里哪个不懂事的奴婢。”段亭心戳完陆月的鼻尖,对着她的衣裳指指点点。

陆月低头看看自己,她这一身还是薛老爷为她挑选的,怎么也算不上穷酸吧。

菊萱走上前就要把段亭心请出去,还没开口,先挨训了。

段亭心挑着眉毛,个头不如菊萱高,气势却像个巨人,“你是府里的丫鬟吧,你们府上的规矩不是主家办宴时下人们不许用饭吗?你们这规矩都被吃到狗肚子里了?”

陆月更惊讶了,段亭心还知道世子府上的规矩。

“段姑娘,”菊萱面上浮起一层薄怒,向段亭心福了半礼,姿势恭敬,话却毫不客气,“前些日子听我们世子爷说,谢大家来贵府上讲规矩,看来姑娘没听进去。您做客人的,要有什么不满大可去跟我们世子说,世子爷定有公断,哪有上门做客倒训起主家的,您多操闲心,还要落个主客不分的罪过。”

段亭心被这连珠炮的话噎住了,菊萱几步踱到陆月边上,道:“这位是我们世子爷关照的贵客,特意安排了个清净地儿。我们做奴婢的,没本事让您低个头道歉,”说着,菊萱极轻蔑地笑了声,“谢大家都教不会,寻常人又能做什么呢。”

说罢,菊萱扶着陆月下了炕,帮着她穿好鞋子,一前一后掀帘出去了。

段亭心呆愣在哪里好久,脸一点点涨红、眼眶里一点点蓄起眼泪,“刁奴……刁奴!”

和她一起来看热闹的小姐们互相看看,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们在翠微阁待的好好的,有人瞧见侍女领着个女孩子进来了又转出去,只提了一句,猜测是世子特意关照的贵客,段亭心的跳了出来,说绝对不是贵客,说要去瞧瞧。

几家小姐悄悄出了后罩房,帕子捂着嘴,小声偷笑,“她一直都没什么规矩。”

“你没听出来,那丫鬟是骂段亭心蠢那,笑死我了,可算有人说出来了。”

“凤命,皇后,就是个笑话儿,大笑话儿。”

-

世子一行人刚来到云州,就被段侯爷不由分说的塞了一堆心怀鬼胎的仆人丫鬟,有的处心积虑地想贴到世子爷身边,有的则时时将府里的消息透到外面去。菊萱恨不得浑身长满了眼睛,一刻不敢松懈地盯着这帮祸端。

菊萱好久没这么艰难过了,心里压着火气没处撒,段亭心算是撞到了枪口上。撒了气,可又遇到了个难题,她该带陆月去哪呢?翠微阁肯定是去不了了,其他几个见客的院子都被占满了,花厅里没布置什么,冷得很……

“菊萱姐姐,带我去逛逛园子吧,”陆月笑看向菊萱,“我先前在文知府家里,最喜欢逛园子了。”

“会不会太冷了?”菊萱几分担忧问道。

陆月冲着高高的院墙抬抬下巴,道:“不会,风吹不进来。”

“好好好。”菊萱正好很想听听陆家和文家的事,领着陆月顺着长廊往里面逛去,“这代王府经过一场大火,烧掉了半壁,我们刚来着不久,还未修缮完呢。”

“太大了不好,”陆月瞥见了王府侍卫处的排屋,菊萱调转方向带她去了另一处,“早几年我哥还小我更小的时候,村里的闲汉翻墙进来偷鸡,我们都不知道。”

菊萱怔了一瞬,话音里挂满了沉甸甸的思量,“姑娘这话说的对极了。”

她们停在一处八角亭,转身便是连绵的山,孤雁飞过天际,犹如游曳墨迹。

“文知府家的园子是不是很好看?”菊萱问。

“假山池塘,亭子游廊,没什么稀奇的,还比不上这里宽敞,”陆月似乎很喜欢远处的山,眼神细细打量着山峦的淡影,“可那里很好,柳夫人跟我讲砚哥哥背书时满园子乱逛,小菜园的葡萄还没来得及成熟,酸的吓人的时候,就被砚哥哥吃完了。砚哥哥还跟我说,池塘里的荷花盛开时和我一般高,他有一回做梦,梦到荷花成精从池塘里走了出来。”

陆月说着笑起来,道:“文知府最有意思,他每天清早要打一套拳,他想跟谁讲道理的时候他就去谁哪儿打拳,他这话风比拳风更具威力。”

菊萱也跟着笑,“这些事儿非得亲厚的不能再亲厚才能知道,你们家和文家是如何变得这样要好的?”

陆月讲了段家围了知府衙门的事,顺着文家说到了薛家,说薛盛如是她的师兄,现在也在府里吃宴席呢,话赶话,陆月就说想去看看她的师兄。

菊萱想亲眼瞧瞧陆月和薛家公子的相处,便带她去乡绅们聚会的院子,陆月进了月亮门,左右看了看找到举着酒杯和人说笑的薛老爷,抬脚过去。

薛老爷瞧见陆月,脸上的笑更绽放了,两只眼睛笑成了缝儿,“哎呦,我们阿月怎么来了,诸位,这是我们家阿月,哎哎不是我生的,是陆家的陆家的……”薛老爷说话颠三倒四,浑身透着喜气,拉过陆月给同桌的宾客们介绍。

陆月一一问了好,问薛老爷,“薛伯伯,我师兄呢?”

薛老爷疑惑的嗯了声,夸张地严肃起来,“这小子去个茅房怎么去不回来了。”

他们俩正说着,月洞门外,薛盛如扶着墙一步步挪进来,陆月心里一沉,看着他一步步、缓而笨拙地挪进来。

薛盛如看见陆月惊讶中混了仓皇,“你……你怎么在这?”

陆月瞄着他青白的脸色,给他让了位子,“我来找你玩,翠微阁的女孩子们跟我玩不到一家。”

薛盛如坐下,陆月对着他的腰就抓了上去,薛盛如疼的跳起来,又牵动到浑身的伤处,陆月一把拉过他的手,掀起袖子抚了上去。

“你做什么?你你你……”

段家内宅里乱的一塌糊涂,磋磨人的法子花样百出,其中一样让陆月深感敬佩,便是用包棉的棍棒打人,能打的人皮肉完好内里全烂了。陆月在段家学了那么多东□□这个没学会。

薛老爷也看过来,见儿子是真疼的龇牙咧嘴,问,“满哥儿,怎么了这是?”

菊萱侍候在后面一步,现在也凑近了看,“薛公子,我是世子爷身边伺候的,统管着府里的大小事,你跟我说说,出了什么事?”

陆月问:“你是不是让人给欺负了?”

薛盛如低声道:“我去茅房……忽然就来了好几个人,蒙上了我的头,我什么都没看见但是……”他尚心有余悸,说不下去了。

菊萱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向薛老爷、薛公子和陆月许诺会把这个事情调查清楚,随后疾步出去了,陆月听着外面急而不乱的脚步声渐远,她掸了掸裙子上不存在的灰,抬脚就要出去,薛盛如心头猛跳,拉住了陆月的手腕。

这是薛盛如第一回拉她的手腕,那细弱的腕骨好像鸟翼。旁人眼里她是年幼无知的女孩子,薛盛如却知道,这丫头从来不老实、非常不规矩,什么事都做得出。

“你与我很亲近,与文家更亲近,你哪都不要去。”薛盛如紧绷着脸,眼珠打颤。

陆月扬着下巴,“要么我自己去,要么你跟我一起去。”

薛盛如僵了片刻,咬牙道:“我跟你一起去。”

陆月快步如飞走在前面,薛盛如勉力跟在后头,“怎么往这边走,你不是要去茅厕吗?茅厕不在这边,你认得路?”

虽说他讨厌陆月,可毕竟是他师妹,薛盛如还是担心她遭遇不测,所以跟着她出来了。可这,哪里是去茅厕的方向。

“认得路,”陆月让菊萱领着逛园子,这代王府的格局规制差不多摸清楚了,她走过几处狭窄的穿堂,从一处墙角的窄缝往里面望,“你看,这是侍卫处,他们开始搜府了。”

“啊。”薛盛如一下子舌头牙齿打架,“那我该回去,万一要我当个证人。”

“你什么都没看见,当什么证人。”陆月瞄着那些集合了又迅疾散去各处的侍卫,转了个方向,朝她和菊萱闲聊的亭子去,“就算抓住了那些刁奴,最多打板子发卖出去。”

薛盛如看着陆月的背影,问:“奴才受了处罚,还不够吗?”

“今日他们敢对你动手,来日就敢对林世子,”陆月穿过长廊,话到嘴边止住了,她得避谶,“这样无法无天的奴才,打可不够。”

“那还要怎的……”薛盛如看着陆月沉着脸,胸脯平稳又深的起伏,似备跑调息,“你要干什么?”

“你身上有伤,好好待着,别乱跑,也别跟着我。”陆月抬抬脚,忽然奔了出去,在长廊上一边跑,一边喊,“有刺客!有刺客!”

薛盛如呆了,什么刺客?哪里有刺客!

一眨眼,陆月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不见了。

这一声声嘹亮的“有刺客”,把梵恩吓得不轻,此番宴会鱼龙混杂,他们再尽心办差,也不能把每个宾客都查清楚。

刀鞘弹簧嗡声弹出,梵恩手按在刀柄上,命令亲卫兵去找声音的来源,他则奔向世子宴客的大院落。

受惊吓的何止亲卫们,那声声刺客燎过各个大院暖阁,过境就如开水沸腾,一阵喧闹。菊萱正在倒座房里和几个大女使、府里管事核对仆人名单,查找对薛公子下黑手的人犯,听到这声,差点失了态。

菊萱掀起帘子走出屋子,一个不留神被门槛绊倒,兰香赶忙扶住了她,菊萱站稳了,深呼吸几口气,回头看向诸管事、女使们,面容肃然。

“各位都是跟着主子的老人了,什么风浪没见过,都稳重着点,各人回各自管的地儿,安抚宾客和手下人,切记不要生乱。”

交代完,菊萱疾步朝世子会客的院落走去,这一路走一路想,菊萱把什么坏事都想遍了,拐了个弯,就看见梵恩拎着陆月。

菊萱疑惑的哎了声,“月姑娘,你怎么在这儿,梵恩,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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