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山抱着香炉在各处屋宅顶上飞檐走壁,期间还对着京都车水马龙的街道赞叹不已,但是一个形似垃圾桶的物体都没见着。
正自苦恼着如何销赃,他忽地被一座比太子府还宽阔华美的府邸吸引过去。
连大门的牌匾都没看,他自信地飞跳到一处院落的红墙上,一眼望去即是景色宜人的花园。
让尹子山兴奋的是池塘里形形色色的大鱼儿,他可是实实在在的“钓鱼佬”,看见这景象属实走不动道。
没待他心生歹念,霎时间,迎面飞来一根利箭。
卧槽!
本能使他堪堪歪头躲过,箭羽擦过耳廓,他的心里凉了一大截,感受到生命危险,关键是连射箭的人影都没看到。
一时间他只想着快溜,岂料手一滑,怀里的香炉直直掉入院墙里的花丛中。
尹子山脸色煞白,顾不了这么多,运轻功跑路保命要紧。
在逃离途中,他抽空回头瞄了一眼府邸大门的牌匾——
“摄政王府?!”
他脚一崴,腿一软,差点跪在瓦片上。
途中跌跌撞撞的,远不及出去时那样意气风发,凭着满满的求生欲翻回太子府。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正对着花园的眺望阁内。黑衣侍卫把弓箭放下,火速跪下,惊恐道:“属下失职!”
站在窗前的男人身着碧落蟒袍,腰间殷红宝石镶嵌的腰带上挂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玉组佩。发梢如墨,他轻抚着指根处的翡翠扳指,嘴角难掩笑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自去领罚。”
缓缓留下这四个字,他便阔步离开。
·
尹子山深知说实话免不了一顿骂,所以他面对井仲黎的追问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这才得知明日要演奏的事情。
“啊?”他抿了一口茶,诧异道:“咱俩学前教育专业,钢琴还比较擅长,可这里……”
井仲黎在窗前来回踱步,湖蓝步摇随着他的动作叮铃作响,“搁这儿去哪找钢琴啊?原著里压根没这段,肯定是沈昱迟在皇帝面前撺掇的,他巴不得我出错,好整死我。”
金秋时节的晌午,片片枫叶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蝉鸣透露着急躁,徐徐微风吐出缕缕热息,拂过架在院中央的古筝。
尹子山把瓷杯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灵光乍现,“诶!咱俩空闲的时候不是学了古筝和笛子吗?还合奏过。”
“不熟练啊,万一污了皇上圣耳,终究还是死路一条。”
“哎呀,总比没有强。”
“行。正好眼下没有笛子,我一人应付,你就甭蹚浑水了。”
“不行!”尹子山义正言辞地拒绝,“哪有你一个人扛的道理,根据我混乱的记忆,原身有不少私房钱,我现在就去买。”
望着对方倔强的背影翻出墙去,井仲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俩原本都是大财迷,尹子山有点钱全花嘴里了,而他则像是“貔貅”只进不出。
人生第一次穿女装还是很别扭的,好在井仲黎适应能力强,他一边提着裙摆一边往院子晃悠。
即使有心理准备,可在看到如此破败的古筝他还是被震撼到了,琴身像是几十年没有打理过的样子。
我怎么感觉是沈昱迟干的好事呢?故意让我练不了琴。
想到这里,他愤恨地拨了一下琴弦,意外发现很软不用戴拨片,也没有缺弦,能凑合着用。
惊喜之余有了少许安慰。
好景不长,首音就弹错了,到后面越来越偏,他的希望之火也一一熄灭。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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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正殿内,原本焦灼的棋局被传来的刺耳琴声搅得一团糟。
“噗嗤。”坐在沈昱迟对面的男人笑得无从下手,“七哥,嫂嫂和传闻中似乎不太一样。”
沈昱迟神色不变,淡然道:“八弟莫要趁机悔棋。”
闻言,沈衡默默把手缩了回去,嘟囔道:“老古板。”
见沈昱迟不语,他便接着说道:“嫂嫂明日要是还弹成这样,依父皇的脾性怕是凶多吉少。”
沈昱迟依旧正襟危坐,他平静地摩挲着指尖的黑棋,明明一切都在他的可控之下,可他的这位太子妃显得有些棘手。
来日方长。
一枚棋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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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子山在街上问了好多人,兜兜转转终于绕到了琴音阁。一进门各种古乐器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而这一幕恰好被对面酒馆二楼雅阁窗边的男人尽收眼底,没想到还能再碰到擅闯自家王府的“贼”。
细看对方的服饰和行迹是太子府的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他忽地抿起一抹笑,把酒杯捧起一饮而尽后从窗户一跃而下。
这一举动吓着了不少路人,不过他们在看清此人狂乱华服下的腰牌便不敢出声了。
琴音阁掌柜的见外面闹了点小动静,刚想出去查看,大门突然就被一双有力的双手推开,带有寒意的气势席卷而来。他定睛一看到黑金的腰牌,刹那间慌了神。
“不知摄政王殿下屈尊而来……”
“一边待着。”
掌柜的听此话立马退到旁边,他巴不得离这位跟当今圣上一并残暴的摄政王远点。
萧绪之甩了甩衣摆,有意无意地遮住腰牌,见一楼无那人身影他便慢步走上二楼。
尹子山也听到一点儿动静,不过向来爱看热闹的他在正事面前还是有分寸的,他精挑细选了半天,最终选择了第一眼看到的竹笛。
他的手刚伸过去,只见余光里有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眼疾手快的他立刻把竹笛抢到怀里。
“这位仁兄,麻烦请让一下。”
萧绪之倒也没藏着掖着,笑道:“五百两银子,你把这支笛子让给本王。”
本……王?
尹子山见这人身形比自己足足高了一个头,索性也没抬眼,察觉到这个自称也只以为是哪位闲散王爷,就比如记忆中的那位八王爷。
五百两银子的确很多,这支竹笛也才十两。要是原身估计就答应了,但是从小在福利院倔到大的尹子山不乐意,他看上的东西谁都别想抢走。
他低头恭维道:“王爷,这里这么多笛子,您又何故要草民手里这支便宜的呢?”
“一千两。”
“成交。”
听到惊人的数额,尹子山一秒都没犹豫,生怕到手的巨款跑了,连忙把竹笛拱手相让,着急忙慌时指尖堪堪擦过对方手感很好的衣袖。
萧绪之眼底划过一丝惊讶,他还以为要再周旋几回合,这奴才居然答应得如此之快。
沉甸甸的银票到手后,尹子山才放下心来。激动之余他这才抬起头看清对方的真容——
如羽的柳叶眉晕在额间,泼墨般的乌发垂落了两缕在耳边,皓齿星眸,狭长的狐狸眼里尽是笑意,连唇角都是弯的。
当真是一副极好的皮囊,尹子山看得呆住了。可他总觉得对方的笑容很不真诚,饶是他反应慢都感觉出来此地不宜久留,正想着找个借口溜走。
没想到这位王爷人怪好的,还买了把最贵的玉笛送给他,他登时高兴坏了,连连鞠躬道谢后一溜烟跑回太子府。
见他丝毫没怀疑自己的用意,萧绪之自讨没趣地冷笑两声,转了转手里带有余温的竹笛,本想直接折断,他却又有了更好的主意。
明日枯燥乏味的寿宴会有好戏看么?
他轻轻握起横架上的一支玉笛,温柔地抚摸着笛身,接着狠戾一捏——
价值不菲的玉笛顿时被零零散散地断成两半,中间的碎片飘落一地。
会有的,还会是一场大戏。
萧绪之的心情倏忽变得甚好,他肆意地从一地残渣上走过,路过掌柜时随手甩了个钱袋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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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布谷鸟们站在房檐上一展歌喉,些许露水从瓦片边缘垂落,院里的落叶被昨夜清风扰得没地儿落脚。
四散的枫叶不一会儿飞到了微掩的屋门前,像是有感应似的,木门被人有气无力地从里撞开。
井仲黎的面容憔悴万分,单着一件粉白襦裙,却难掩姿色,没有粉黛修饰的脸庞格外清秀。
尹子山就住在隔壁的小侧房,原本元气满满的精气神也被半夜琢磨不透的音节耗尽。
二人默契十足地同时起床,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以表早安,毕竟实在是没力气说话,眉眼间全是冲天的困意以及怨气。
筝音和笛音在太子府最西边响彻了一整夜,俩人也熬了个通宵,只睡了半个时辰。
天刚蒙蒙亮他俩就醒了,打算起床再练,毕竟这真是关乎自己脑袋的事情。
二人刚摸到古筝和笛子,这时,一个侍卫从东边缓步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端着厚重衣饰的婢女。
“给太子妃请安。”侍卫如此说着,但并未行礼,也没见多恭敬,只是一昧的低着头介绍身边的人,“这是婢女岫萝,太子殿下见您身边只有一个奴才使唤,多有不便,特此指派岫萝日后服侍在您左右。”
怕不是安插了个眼线在我这儿。
井仲黎不语,静静地抚着琴弦,尹子山收到眼色后准备送客:“既然人已经送到了,你回去复命吧。”
闻言,侍卫不为所动,补充道:“时辰到了,太子殿下已经出发了,还请太子妃也赶紧动身前往宫内。”
嗯?这才几点?不是晚宴吗?
井仲黎有些崩溃,对琴技没有十足把握,眼下只能放手一搏了。
连马车都不愿与我同乘,摆明了不待见我。
呵,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好兄弟似乎燃起了什么胜负欲,尹子山抽了抽嘴角,转而把注意力移到岫萝端着的东西上。
“这是?”
“这是太子殿下命我送来的礼服。”
岫萝低着头,一一呈上服饰。
尹子山接过手才发现分量不轻,他和井仲黎互通眼色,拦住想要一起帮忙更衣的岫萝,转身回到耳房。
“有蹊跷?”
尹子山直觉沈昱迟不会这么好心,井仲黎也是这么认为的。
“包的,肯定有诈。”
俩人把厚重的明黄翟衣展开,瞬间被精细的龙凤刺绣美得移不开眼,更别说大衫霞帔以及各种配饰,简直不像是太子妃能穿的样式。
最终,井仲黎从衣橱里选了件郁金直领对襟短衫和鹅黄色长衫,搭配了一条浅云百迭裙。
尹子山笨手笨脚地帮他扎了个半披发,戴上碧玉蝴蝶钗以及点翠耳饰。
触碰到井仲黎的耳垂时,俩人的面前忽然闪现出系统屏幕。
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毕竟剧情还没推呢,他们耸了耸肩,正准备分开,尹子山却猛地发现——
“嘶,梨子,你瞅瞅,咱们的积分变成-9了。”
井仲黎定睛一看,也惊了,“真的诶!这分哪来的?”
502看着对面二人茫然的表情,感觉很有意思,突然不想如实相告了,打算故弄玄虚。
[这一分是尹子山搞到的。我先不跟你们剧透,等到今晚你们就会知道了。]
尹子山把手指转向自己,“我?”
刚想追问,又听见门外的岫萝催促着尽快出府。
只好作罢,先做主线任务要紧。
尹子山迅速换了身昨天回来时顺路买的皂色澜衫,用木簪随意扎了个利落的高马尾。
这才想起新衣兜里藏了两块绿豆糕,俩人只吃了半块,却足足喝了一整壶茶水。
“咳、咳!”
差点被噎住,又不好浪费粮食,一口糕点一口水,也算是吃早饭了。
看上去很寒酸,昨晚也只喝了一碗米粥,但是一幻想到宴会上的大鱼大肉,尹子山整个人飘飘然的。
“大山,把你的口水收收,启程了。”
井仲黎无奈地拽着满脑子都是美食的好兄弟,共同踏上赴宴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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