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如既往地准时,只是这一次他还提了一个塑料袋。坐下后,袋子就立在他的脚边。
“那么,我就继续说了。”
“请。”
如果可以,晏希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住,让他们永远活在十六七岁的花样年华里。那时的董书权即使预测到以后的路很难走,仍对未来抱有希望;那时的晏希虽然对未来感到迷茫,却因为晏雀与董书权在身边而觉得一切充满意义。在数百个夜里,他们两个都无言地坐在一起写着各种资料与试卷,一直到十二点多才休息。由于担心董书权的情况,两个人商议后把双人床改为两张单人床,夜里晏希听着身边平稳的呼吸声,都觉得他们离得是如此之近,以至于自己似乎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对方。
董书权其实早就与董安和好了,但他征得了她的同意,仍借住在晏希家。晏希坚持没要他的钱,但面对董安每个月在工资之外给出的“高三补贴”时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收下。
这样过了一年多,董书权的成绩有了长足进步,基本能考上一所不错的一本。“这还多亏了希哥啊。”对此,董书权总是嬉皮笑脸地提到晏希。
晏希却笑不出来。他不止一次在半夜醒来时发现董书权一个人缩到阳台给自己打抑制剂,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装作不知道。
“欸,希哥,马上就是百日誓师了,你怎么还沉着张脸啊。”董书权抱着校服外套,笑着用肩膀撞他。
晏希神色复杂地看着即使穿着羽绒服也掩饰不住消瘦身形的董书权,实在没法自欺欺人地想这只是他努力学习的副作用,“我只是在想,我上大学了,小雀怎么办。”
“让我妈帮忙带呗,反正我也不在家,她刚好也有个伴——”董书权说到一半,突然弯腰捂住腹部,“哎哟我靠,肚子有点疼,学校的菜真是越来越烂了,好歹对高三牲好一点吧。”
晏希闻言,抬头看一眼墙上的钟,“还有十几分钟午休,你现在跑去厕所还来得及。”
董书权从晏希包里扯了几张纸就跑了,而前桌的季完转过身看向晏希,“班长,书权他……最近是不是身体不好?”
成天吹冷风,身体能好才怪,不过晏希当然不会把这些说出来,“可能是……睡眠不足吧,这么高强度的考试我也有点扛不住。”
“呃……”季完瞄了周围一圈,凑过来小声问道,“他是不是再用抑制剂?”
下意识地一眨眼,晏希做出一个惊异的表情,“他……他一个Beta,为什么要用抑制剂?”感谢董书权,晏希给他讲解题目时磨练出来了一套语言系统,至少跟正常人讲话不会结巴了。
季完沉默着再次环顾一圈,确认没人注意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包给他看,“这个……我上周六去他家借本书时找到的。”纸包里是一根针头,上面的血早已干涸。
晏希没吭声。
“……我没跟任何人说。”季完把针头包好后收了起来,“他妈妈的性子是不会使用这种注射型抑制剂……除非你说他把一个Omega领回家了。”
“……”晏希沉默片刻,“你赶紧把这个丢了,别告诉别人,包括他。”
“我,哎,好。”季完明了,叹气,“我清楚他的性格,他应该很不甘心吧——”
“你们聊什么呢?”董书权一进门就看见两个人靠得很近在说些什么。
两个人对视一眼,旋即晏希道:“你好快啊。”
“……”董书权脚步一顿,“完了,希哥,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崩塌了。”
“啊?我,不就感慨一下吗?”
“书权,你是不是流感啊,怎么总是肚子痛?”季完关心道。
“嘶,我倒是希望流感啊,刚好回家睡几天——大概是我睡觉不老实,有点着凉吧;不过食堂的菜又油又咸,不吃坏肚子才怪。”
晏希瞥他一眼,五味杂陈地叹了口气。
午休后第一节就是体育课。象征性地跑了一圈、做了些热身后,体育老师大手一挥,放学生们自由活动。
“走啊希哥,打球去。”董书权运着篮球走过来,冲晏希招手,“一周一次限定版体育课写什么作业,还写作业!卷死你得了!”
“你想想你膝盖什么情况,还打?”晏希说着,却也放下了笔。
“你们俩又来了,每周都来一遍烦不烦啊,”班上的女生都扎堆在观众席上边写作业边聊天,靠得近的一个就笑着调侃道,“班长,你们怎么还没在一起?”
“说什么呢?”晏希顿住,回头疑惑地望向那个女性Beta同学。
对方笑着一摊手,“哎呀得了吧,你问下班上,要不是都觉得你俩在谈,我们也不会狠心伤害别的Omega的心啊——不信就去问季完,他为了你两能‘甜甜蜜蜜’可是挡下了不少桃花——”
“希哥你人呢——”
晏希刚想回答那个女生,就听见董书权在球场上大声喊他了。他只能先应了一句“来了”,然后回头“警告”她,“你不要乱说啊,不然我把你挂上表白墙。”
她嘟嘟嘴,“你爱信不信。”
但晏希不能不承认,她的话确实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口。
“你他妈干什么呢,这么墨迹。”董书权见他走来,把手上的篮球传给他,“你先站在二分线上投三个试试。”
“是是是,董教练。”晏希无奈地笑笑,应他的要求站在了罚球线上。因为他一直在教董书权,所以某天晚上董书权突发奇想要教他打篮球,当时就说:“希哥,你现在就坐着一天到晚刷题,以后估计也是坐办公室上班加班,再不锻炼身体受不住的啊!”
董书权双手环抱站在一边,看着晏希投出第一个球。篮球砸在了篮框左侧然后反弹回来,恰好被董书权接住。于是他把球往地上丢,刚好让晏希接到,“你看,希哥,稍微用点力投高一点。”
“哦。”晏希如他所说地再投一次,这一次球砸到篮框后又弹了回来,并产生“当”的响声。
“嗯,又打铁了——不过没关系,下次投球方向在调高一点,”董书权捡球走到晏希身边,示范性地投了个球,“就像这样。”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地从框中落下。
“你再试一下?”董书权的眼睛亮了几分,似乎又找回了曾经的自信。他转头看向晏希,却发现对方直直地盯着自己,“……希哥?走神了?”
“啊……没有,没事。”晏希回过神来,不太自然地移开目光,同时咳了一声,“……我再试试吧。”刚才董书权飞扬的神彩让他仿佛见到了刚上高中的他,那么自信、张扬……以及鲜活。他吞了口唾沫,把球捡回来后又投一次。
这一次,篮球与整个篮球架“擦肩而过”,直直地落入灌木丛里。
董书权迷惑地看着面露尴尬的晏希,“这怎么,刚刚不还挺好吗?这才第一节课呢,希哥你不会就饿了吧?”
晏希双手捂脸,真的好想给自己两巴掌,把脑子里的心猿和意马都扇出去。
“哟,董书权,膝盖废了还敢来球场呢?”另一群学生抱着篮球过来,其中一人嘲讽道。如果晏希没记错,这些人应该是校内篮球赛的亚军,输给了董书权带领的队伍。
董书权闻言回头,眉梢微微上扬,“我以为谁呢,你不是那个……嘶,手下败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嘴还挺硬。”那人冷笑,“残疾人士就边儿待着,别来占场。”
“欸欸欸,”晏希见董书权脸色沉了下去,连忙把他拉住,“同学,场地这么大,那边还有三个篮框,不缺这一个吧。”
“不好意思,我就是喜欢这里。”对方摊手,笑容十分欠揍,“‘请你们让出场地’,这句话够礼貌吗?”
“我要是不让呢?”董书权慢慢地说。晏希感觉全身汗毛直立,赶紧拽紧了他,“别冲动。”
他的笑容冷了下去,“由不得你不让——”
“你们在争什么?”一个女生走了过来。她衣着随意,长发搭在肩上,手中抓着一件冬季校服。
一看到她,挑事者便肉眼可见地恭敬起来,“彤哥好,彤哥怎么也来了?”
董书权与晏希面面相觑。他们都听过这个女生的名字,肖彤。她十一岁时用烟灰缸砸死了自己的父亲,在少年宫教育几年后转到这里继续上学,是一个罕见的女性Alpha。那些挑事的再怎么嚣张,也完全不敢在这个弑父的女孩面前展示出丝毫不敬。
肖彤的表情淡漠。她平静地瞥了那个挑事者一眼,然后问他身后的人,“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打球……产生了一点冲突,而已……”
“是吗?”她扭头看向两人。
晏希点头,而董书权皱眉看着她。后者分明闻到,肖彤的信息素是寒冰的味道,闻起来好像有一股寒气渗透进了五脏六腑。和晏希崖柏味的信息素相比,肖彤的信息素让他有些不适。
肖彤收回目光,“那你们还吵什么?”
“是,彤哥,我们不吵了,坚决贯彻‘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挑事者怂得比谁都快。恶狠狠地剜了董书权一眼,他不甘心地带人去了最远的那个篮球架。
“谢谢。”那些人走后,晏希跟肖彤道谢。
肖彤看了一眼董书权,然后面无表情地对晏希道:“你作为一个Alpha,面对别人挑衅时应该强硬一些,第二性别就是你最大的底气,明白吗?”
晏希下意识地点头,然后被董书权拍了后脑勺,“点什么头啊,你没听出问题吗——肖彤小姐——”
“我比较喜欢别人直接叫我的名字。”肖彤冷漠地打断。
“那好。肖彤,我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Alpha一定要态度强硬,温声细语怎么了?而且,凭什么第二性别能作为底气?”
“这对不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够强硬的Alpha一定是被看不起的。”肖彤盯着董书权的眼睛,“你别紧张——学校里可能还好一些,但在社会上如果有一个Alpha像Omega一样,那一定会招来非议。至于第二个问题……我相信你应该深有体会。”
“你——”
肖彤似乎无视了晏希,“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无非是‘AO平权’的观念罢了。现在全社会都在弘扬所谓的‘平权’,但你认为Omega的处境比二十年前好了多少,Alpha的待遇又比二十年前高了多少?就算Omega能够参与工作,他们的处境比起Alpha又差了多少?”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算了,你大概不清楚,那我举个例子:就在上周,我们省的省级医院发布公告,Omega的录取分数线会高于Alpha、Beta的分数线以减少医生中Omega的占比,理由是Omega结婚生子后往往辞去工作导致医院人手紧缺——对此,你有什么评价?”
“……”董书权抿唇不语。
见他不回答,肖彤耸耸肩,“而且,参与编写《Omega权益保护法》的人员里,其实并没有Omega;相关案件的审判里,也未曾出现过Omega法官,你觉得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呢?”
她终于看向了晏希,“所以说,Alpha的身份是你最大的底气,你应该学着好好利用这一点。”
肖彤的话音刚落,下课铃声便响了起来。于是她也没再理会二人,转身离开。
“她好奇怪……”晏希低声道。
董书权从鼻腔里出了口气,转身去灌木丛中捡回被遗忘了许久的篮球。
“你在生气?”晏希看着他抱着球回来,“不爽”两个字几乎写在了他的脸上。
“没有,我才不生气。”虽然但是,他的语气很冲,让这句话毫无可信度。
“呃……平心而论,她说的其实有道理……”晏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我当然知道她说的在理,我也知道事实就是这样,但这与我很生气并不冲突。”董书权面无表情地运球,“走了,希哥,滚回教室学习去了。”
讲到这里,男人从身旁的袋子里拿出一件标本。那是一只虫子,黑青色的壳在灯光下显现出五彩斑斓的光泽。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虫子。”男人将它置于桌上后,我开口道。
他微笑,“这是我们那边常见的虫子。接下来的事,就从它开始。”
临近高考时,董书权抓了一只虫子,就装在矿泉水瓶里面,晚自习被一众人在光下“传阅”。
“壳很漂亮,你从哪抓来的?”晏希晃了一下瓶子,半死的小虫在其中翻滚,发出“哐啷”的声音。
“就在下面,那边草坪上捡的。”董书权指了一下楼下的方向,“我当时也觉得稀奇。希哥,小雀会喜欢这种吗?”
“……可能吧。”想到妹妹,晏希不由自主地叹气。晏雀两个月前满了十五,经检查确定分化方向为Omega。上个月她第一次来发情期,连续几天被折磨到后半夜入睡,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之糟糕以至于她后来不得不在备战中考的关键时期请假休息几天,也就是在那时晏希才确切地明白董书权的选择。只是……晏希偷瞄一眼认真观察虫子的董书权。他还是不明白董书权怎么一直在使用抑制剂,明明只要发情期用就行了……
“希哥,你易感期是不是快到了?”
董书权突然的发问把晏希吓了一跳。他愣了愣,“唔……确实,下周的样子。”在他的易感期里,董书权会回家住。
董书权了然地点头,“不过,希哥,你今天鼻音有点重。”
“嗯……估计是累的吧,没什么大事。”
课代表拿着晚练试卷进门。董书权一点都不想写卷子了,不停地捶桌抗议,尽管他最后还是拿起了笔,愁眉苦脸地开始做题。
化学晚练就是高考的题型。董书权一手撑头一手握笔,在试卷上以草稿为兵与题目“厮杀”。正当他在化学反应原理的战场与分压平衡常数战得难舍难分的时候,董书权不经意间抬眼一看,发现晏希已经在列同分异构体的数目了。于是他撑着头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然后毫不意外地扯下了几根头发,让本就不富裕的发量雪上加霜。
晏希的笔似乎就没从试卷和答题卡上移开过。选做的有机化学他刷到过类似的,因此做起来十分顺手,只是最后在有机合成路线的设计上卡了一下。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了稳妥的题干信息,而非在某本书里见到的羟汞化。填完答题卡后他放下笔长舒一口气,扭头看见董书权还在那边列三段式算气体分压。
注意到他的目光,董书权没好气地用气声说了一句“看什么看”,然后把卷子扯远了一些。
……晏希哑然失笑。
收卷时下课铃已经响了,但董书权仍然拖了将近十分钟才填完卡,交上去时课代表充满“杀意”的眼神几乎能在他身上捅出几个窟窿眼来。“哎呀,我不就拖了几分钟嘛。”回家路上,董书权想起那个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也是想早点回家嘛,正常。”晏希安慰道。
他们到家时都十一点多了。一推门,他们就闻到空气中的洋槐香味。两人对视一眼,旋即董书权轻手轻脚地走到晏雀房门前听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对晏希做了个“睡了”的口型。
晏希这才松气,关门换鞋进来。进到两人的房间后,晏希低声道:“这还没一个月呢,小雀怎么又到发情期了……”
“她刚分化难免不规律,等成年后定型了就好了。”反正懒得开灯,董书权把包丢在墙角,然后和着校服直接倒在了自己床上,“希哥,你说为什么不能明天高考……我写卷子是真的要写吐了。”
“就一个多月了,再熬熬就过去了。”头脑有些昏沉,晏希现在也不是很想刷题了。他躺在自己那张单人床上,本意只是想先躺着休息一下,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哎,也不知道是这一个多月先过去还是我先过去。”董书权睁眼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后坐起来伸手去推晏希,“希哥,醒醒,别睡啊,咱还欠一套理综呢。”
推了半天对方也没反应,董书权觉得不对劲就去摸他的额头,结果被烫得下意识缩手。他赶紧开灯,果然看见晏希脸上是不自然的潮红。董书权下床找出温度计,被测出来的40.2度吓得够呛。
这肯定要上医院了,不然身体要受到很大的损伤。董书权咬咬牙,选择背起晏希下楼。
夜里十一点半左右,街上根本没人,更别提黄包车或出租车——但最近的医院也在一公里开外,背过去肯定撑不住。董书权感受着背上的人滚烫的体温,咬着后槽牙去街上看看是否有没关门的店面。但他放眼望去,全是放下的卷帘门。
夜风簌簌之中,晏希清醒了一些。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才发觉自己被人背着,“……书权……?”
“是我,希哥。”他的声音中隐有哭腔,但仍稳稳地背着他走,“没事,你再睡一会儿,醒了就没事了。”
晏希这才感觉到董书权背上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连带着自己胸前的衣服也湿了一片。“你……”他觉得自己意识有些混乱且浑身乏力,只能难受地趴在董书权的背上、听着他的喘气声。
晏希这才感觉到董书权背上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连带着自己胸前的衣服也湿了一片。“你……”他觉得自己意识有些混乱且浑身乏力,只能难受地趴在董书权的背上、听着他的喘气声。
“你们是……”
背后传来声音,董书权回头,看见肖彤单手插兜站在他们后面,面露一丝疑惑。
上前一步看清两人的脸后,肖彤了然,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但她却说:“需要帮忙吗?”
“你能帮忙、叫辆车吗?”董书权大汗淋漓。暮春时节已有些燥热显现,偏偏又多雨,瓷砖上都能凝出水来,所以实在不是董书权太虚了。
肖彤把右手举到胸前,让他看清自己手上的车钥匙,“跟我走,车停在那边。”
董书权跟着她,问道:“谁开车。”
“我。”她回答得很干脆。
“你会开车?”
“嗯。”车就停在路边,肖彤解锁、上车,系好安全带后确认两人也上车了,就手法熟练地点火挂挡踩离合。
“你为什么会开车?夏威夷学的?”董书权放下晏希后见她一副老手的样子表示不理解且大受震撼,“你成年了吗?有驾照?”
“见多了就会,没去过夏威夷,高考后半个月成年,没有驾照。”
“无证驾驶?!”董书权真的好想跳车,但顾及到晏希也只好硬着头皮坐着肖彤的车,“你不怕被抓吗?”
“我又不是没进去过,而且这个点交警不会上街。”肖彤的声音平静,“后面有纸,擦汗。”
“……谢谢。”他无话可说,毕竟当务之急是送晏希去医院。
到达最近的人民医院后,董书权又把晏希背到了发热门诊,然后就是打针、吃药,然后晏希又睡过去了,于是董书权只好坐在他旁边等烧退。汗水从发尾滴下,简直像是淋了场大雨。胡乱地拿纸擦了下头,董书权回头,却发现肖彤站在门口看着他们,“……那个,肖彤,没事了,你可以先走。”
“我去哪呢,我又没有家。”肖彤耸耸肩,语气稀疏平常,“反正也没事做,站一会儿也没碍着你。”
“……”他无言以对地把头转回去。
半晌的沉默后,董书权突然开口,小声道:“谢谢。”
肖彤这才略显惊讶地挑眉,“谢什么?”
“谢谢你违规送我们来医院。”
“……”她难得无语,“没事,反正也没几个人敢坐杀人犯的车。”
“说起这件事,”董书权转身,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我其实并不清楚,所以……也不太理解你的做法。”
“不理解才对,要不然只是徒添烦恼。”肖彤转着车钥匙,目光锁定在董书权身上,似乎想说什么;而董书权也觉得她有话要说,就等着,但她最后也没说什么,于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晏希醒的时候已经退成低烧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浑身无力,嗓子也干得难受。他睁眼,茫然地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微微偏头才看见趴在床旁边睡着的董书权。
“醒了?”肖彤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轻声道。
晏希一知半解地点头,不太理解她为什么会在。他有些艰难地支起上半身,坐在了病床上。
“……你高烧,他背你来医院,我路过搭了一程。”肖彤似乎看懂了他的眼神,并顺手给他倒了杯水,“一个Alpha生病让Omega背着送去医院,你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正在喝水的晏希呛到了,尽量小声地咳嗽一阵才沙哑地问道:“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他是Omega?”肖彤哂笑,“我是没见过那个Beta会对平权问题反应这么大。”估计是考虑到面前这个Alpha还是个病号,肖彤站远了一些,“不过真说起来,你的信息素和一般的Alpha不太相同——你的没有那么强烈的侵略性。”
“这个应该是由性格决定的吧。”晏希把杯子放到一边。
肖彤轻轻摇头,同时抿了一口咖啡,“关于信息素气味的决定因素,目前还没有令人信服的研究结论,各种学派也是层出不穷。”
晏希不吭声了。
她也懒得多讲,“你再休息一会儿吧,现在还早,等下我送你们回学校。”
在晏希开口向她道谢之前,肖彤就径直离开了。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重新躺下,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看向似乎睡得很熟的董书权。后者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像是湿的。这是出了多少汗啊。晏希心疼地想着,伸手轻轻地抚摸对方的头。
“嗯?”董书权眯着眼抬头,勉强看清晏希火速返回的手,“希哥?……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睡。”晏希尴尬地把头转到另一边。
董书权实在是又累又困,头又立马砸了下去继续睡。而晏希心中哀嚎一声,也自暴自弃地闭上眼休息。
天刚亮一些时,肖彤就过来把他们两提了起来,然后去买药、结账。
“希哥,还好我出来时把你的什么身份证、社保卡都拿上了,”董书权心有余戚,“要不然只能把我妈叫来了。”
晏希看着他仍显疲惫的神情,心中愧疚,“对不起,我——”
“哎呀生病又不是你能控制的,不怪你。”董书权安慰他,“那个,肖彤?”
“上车。”她冷漠地拉开车门,对他们一扬下巴。
“……你开车?”晏希终于发现不对。
“不坐拉倒。”肖彤面无表情地就要发动车。
“……”在早练迟到与乘坐违规车辆之间,晏希最后艰难地选择了后者。
“那只虫子最后给晏雀制成了标本,”男人说着,指尖轻轻敲击着装着标本的亚克力盒子,“再之后,就是高考了。”
“他们考得怎么样?”
“一般,都是正常发挥。晏希考上了隔壁省的一所985,坐公交车大概四个小时;董书权则考到了同一座城市的某所一本;季完和肖彤都考去了首都。”他说着,看一眼腕表,“那,今天就这样吧。医生,下周继续。”
“好的,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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