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雨越下越大，最后笼罩了整个会场。
台上抓着话筒的薇诺娜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她含着泪水露出笑容：“谢谢。”
波涛声淹没了一切。会场和欢呼的人群消失了，黑纱飞回方道夜身边，在她脚下铺开变形成一只小船，悠悠漂浮在湛蓝的海水上。
这是一片宁静的海。暴雨、乌云、雷电在这片海域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阳光和微风。
海里有个圆圆的脑袋探出头来。
上黑下白的鱼头张嘴，发出一声：“嘤。”
这是一条小虎鲸。
方道夜记得它，刚刚坠入薇诺娜梦中时，它就在暴风雨中的大海里翻滚跳跃，只是那时乌压压的一片，她现在才看清它也是黑白花的。
这难道是教授他们的家族传统？大家的精神体都是这种花色的？
海风温柔抚过夜游神的面颊，过度使用力量后的疲倦令她思绪散漫，忍不住幻想了一下有着相似长相的罗兰家族和温莎家族们身后跟着一群黑白花毛茸茸或滑溜溜的场景。
……有点好笑。
虎鲸听见轻轻的笑声，跟着嘤嘤了几句，成功吸引了船上女人的注意，得到一个温柔的摸摸。
“好啦，我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方道夜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这里已经稳定。她再次摸了摸把脑袋搁在船舷上的小虎鲸：“再见。我们会再次见面的，到时候给你做玩具。”
虎鲸拖着声音长长地“嘤”了一声，像是撒娇，又像是在约定。
夜游神的黑纱包裹住了她，海面上失去了小船的踪迹。
方道夜睁开双眼，回到了已经变得十分熟悉的宿管室中。
“你没事吧！”
等在一旁的里希特上前一步，下意识地要去牵她的手，又在即将触碰到时收了回来。他在听见波涛声时便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仍站在沉睡的薇诺娜身侧，保持着将手搭在她肩上的动作，而房间内仍不见方道夜的身影。要不是薇诺娜的情绪恢复了正常，他差点要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我没事。”方道夜对他微笑，“薇诺娜应该马上也会醒来的。”
“真的吗？”里希特的眉头依旧皱着，“你好像很累。我——”
“诺诺！！！发生什么了，你的检测仪给我发报警讯号了——”
宿管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一个有点眼熟的穿着浴袍的老人喘着粗气冲了进来，焦急万分：“嗯？！米洛你这小子也在啊！还不快点去看看你妹妹怎么样了！站在这发什么呆呢！！”
他慌张地摸了把自己的手腕：“哎呀手环我洗澡的时候摘下来了咧！莉莉老师呀，刚好你在，能不能把手环借我用一下啊，我联系完人马上还你——”
“哎……好吵……”
趴在桌上的金发少女嘟囔着坐起身，缓缓伸了个懒腰：“怎么好像听到了福尔特爷爷的声音……”
她抬头，对上三双看着她的眼睛，分别来自穿着浴袍的惊讶的校长爷爷，挽起长发温柔微笑着的她嫂嫂，以及面无表情但又好像有点生气的她哥哥。
薇诺娜的懒腰伸到一半，停在了半空中。
“诺诺！你没事！！”
福尔特校长欣喜的呼喊打破了房内尴尬的气氛。他和方道夜第一次在校长室里见到的那个严肃老人简直像是两个人，此时正满脸笑容地上下打量着薇诺娜，满意地点头：“天呐，这简直是奇迹！米洛你研究出成果啦？连我都没通知，就给你妹妹用上了？算你有心，听进了我的话，知道要关照小辈了——”
“我的研究没进行到这种程度。”里希特打断了他，“薇诺娜现在这个状态要归功于……”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坚定地吐出了那个名字：“方道夜。”
薇诺娜虽然不知道嫂嫂什么时候改了名字，但还是点头认可道：“是的，我也隐约有印象。本来我的精神海已经碎裂了一部分，但嫂嫂帮我缝补巩固起来了。我现在感觉非常好，前所未有的好。我觉得我甚至可以解除掉精神海上的屏障了。”
福尔特若有所思。他的神情看起来又像那个在帝国旧贵族和联邦新势力之间取得了微妙平衡的，德高望重的老人了。他十分认真地朝着方道夜点头一礼：“万分感谢您对我孙女孙子的帮助。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和米洛这孩子谈谈。”
“不必多礼，校长。”方道夜对他微笑，“我的工资还得靠您发呢。你们说话不用问我。”
门被出去的二人轻轻关上了，房间里重归寂静。
“嫂嫂，对不起。”薇诺娜认真道，“之前我错误地相信了论坛上的一些言论，对你有很深的误会。现在看来，应该是罗兰哥哥主动追的你吧，他很明显喜欢你，但是我怀疑他恐怕自己都不知道。”
“啊，这个……”
好在金发少女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推理当中，没注意到方道夜编不出谎话的结巴：“罗兰哥哥情商意外的低啊。要不是他长得好看，嫂嫂也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做他女朋友吧？”
方道夜总算找到一句可以回答的话：“他很好看，你也很好看。”
“嫂，嫂嫂。”薇诺娜有点脸红，“这样很犯规的。”
她脸红的步骤和里希特也有点像。先是耳后，再到脸颊。
“对了。”方道夜想到什么，“刚刚校长是喊里希特米洛了吗？”
“是的。那是罗兰哥哥的小名，不过他五岁之后就不让人喊了，福尔特爷爷估计是太着急一下忘了，我听妈妈说，他以前最爱这么喊罗兰哥哥。”
都说到这了，薇诺娜干脆详细解释起来：“嫂嫂已经知道我妈妈和罗兰哥哥的父亲是亲兄妹了吧？福尔特爷爷其实和罗兰哥哥没有血缘关系，他和罗兰哥哥的爷爷，也就是我的外公是好朋友。罗兰哥哥从小就天赋惊人，据爷爷说还会偷偷做点小恶作剧捉弄大人，只是外公不识相，看不出罗兰哥哥的天赋不说，还老是严厉地惩罚他。爷爷很看不过去，就把他接到温莎家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呢。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
她悄悄冲方道夜眨眼：“嫂嫂，之后我把爷爷的相册偷出来给你看罗兰哥哥小时候呀。不过你得小心别被他发现了，爷爷的照片都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拍的，要是他知道了把相册没收了，爷爷会骂我的。”
金发少女的神态太可爱，令方道夜也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好。”
“嘿嘿嘿……”
门在女孩子们的低语中被推开了，福尔特看她两凑在一起的样子，爽朗地笑起来：“米……里希特，瞧你着急的，进人房间之前得先敲敲门才行啊？”
他大手一挥：“情况我了解了。里希特，你好好照顾好方小姐。诺诺，一会你和我回家一趟，我观察观察你的情况。不管怎么样，精神力屏蔽器先不急着摘下来，但是把功率给你调得弱一些还是没有问题的。”
“好～”
薇诺娜起身跟在福尔特身后，又回头对方道夜说：“嫂嫂，我明天中午再来找你，可以吗？”
方道夜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当然可以。需要的话，你和帕妮丝可以进到我的房间里说话。”
“我其实也不是那么着急……”薇诺娜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吧，我有点着急。如果她没能看到我的消息，那我欠她一个道歉，拖了很久的道歉。我不想再拖了。”
她走了，门再次被关上，房间内也再次剩下两个人。
“我……是真的进入了你经常去的那个世界，对吗？”
“是的。”方道夜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大概是在你修补我的法器的时候不知不觉间沾染了一些上面的力量，再加上你本身也出现在了薇诺娜的梦中，所以直接被拉了进来吧。”
“你之前说的巡逻，就是在这种世界里巡逻吗？”
“不，巡逻所在的空间和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是一致的，我只会进入有问题的梦境。”方道夜说完，有些惊讶，“教授，你为什么要站着和我说话？是觉得桌子太挤了吗？我可以坐到沙发上去的。”
“不用，我马上就走。”里希特说，“你的力量除了治愈还能创造吗？创造是不是需要消耗更多的力量？”
“差不多吧，如果这个东西对梦境主人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做起来就比较费劲。但如果是她见过的东西，就会相对简单些。”方道夜再次问道，“教授，你真的不坐吗？”
里希特·罗兰教授可是个研究狂。夜游神已经做好了被他追问数百个问题的准备，但男人这次却早早收手，再次拒绝了她的邀坐，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匆匆离开了宿管室。
真奇怪，难道教授对研究的兴趣减弱了？也不像啊？
有些疲惫的夜游神没再多想。和薇诺娜关于明天的约定让她心情愉快。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后，方道夜高高兴兴地躺在自己高价购买的舒适床上四件套上，心满意足地裹紧了被子。
总是喜欢冷不丁说些把人吓一跳的话的帕妮丝，在面对能够表达真心的大小姐时，能不能还像平常一样游刃有余地对待呢？哼哼，恐怕不行吧……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妈妈的爸爸叫外公……（缓缓唱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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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