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给了你赢鱼？”摇光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声音平静无澜，却带着些冷意。
少女跪在地上，眼神躲躲闪闪，却又强作镇定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顿了下她忙转过身，扯住站在她旁边的国王的衣角，她直直指向摇光：“父王，你就看着你的女儿、你最尊贵的女儿，被他侮辱栽赃吗？！”
年老的国王却并未看向并宽慰自己的女儿，只是看向摇光，眼里明灭难辨。四十九年，他几乎从没到过这座神殿里，他害怕看到那位神——看到那个，永远不会有变化的神。他已经变得衰老和丑陋，可那位神明大人却依旧俊美而年轻。明明他们相遇时，他风华正茂，同神没什么区别。
踏入这个神殿会让他从心底里恐惧与埋怨——这对比不断提醒着他自己行将就木垂垂老矣的事实，他恐惧这个事实，却又埋怨命运的不公：凭什么，人类就要如此渺小、悲哀，度过如此短暂的一生后就要走向深渊般无望的死亡，再也无法回头。
摇光的眸子里却没有任何情绪，他高高在上又平静无澜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看一场滑稽又无趣的闹剧。
“国王大人，”凤凰站在摇光身后，冷声道：“如果不是摇光大人，你的王宫也好，这个国家也好，整个沃野也好，就要都被洪水吞没了。你最好明白，你的女儿到底做了什么，你也要明白，不查清她从哪来弄来的赢鱼，你的国家会面临怎样的危险。”
国王阴沉地皱了眉，半晌，他看向自己的女儿，眉目间带着一丝冷酷和狠意，道：“桑华。说，谁给你的赢鱼？”
少女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国王眉头皱得更紧，面上阴云密布，他沉着声、厉声道：“说、是谁？”
少女被骇得跌坐在地上，她第一次见到父亲这副可怕的模样，一股恐惧从心中升起，半晌，她才低着头结结巴巴道：“是、是一个红发绿眼的男人……他、他说那条鱼能帮我教训我想教训的人……”
摇光面上依旧淡淡的，他道：“他在哪里？”
少女喉头动了动，道：“在、在我的宫里……”
她话一毕，国王便向摇光俯身行了一礼，道：“大人，我这就去抓人。”说罢他看了眼自己女儿，面上浮出个油滑的笑，他道：“至于桑华，她惹了这么大的祸事，我会把她的宫殿作为牢狱，将她狠狠关上一段时间。您看，这样处理如何？”这是他的女儿，有着尊贵的身份，哪怕为了王族至高无上的荣耀，他也不能公开处置自己的公主。
摇光并不看他，他漫不经心地看向湖面，面上有淡淡的厌恶和不耐烦，他道：“这是你的事。但是，那个红发男人你要抓来交给我。你走吧。”
国王面上划过一道隐晦的不满与愤怒，却还是恭敬地带着自己女儿告退了。长生看了眼摇光，还是跟在了国王身后，出了大殿。
他们走后，摇光重新坐到临湖那根柱子边，和刚刚不同，此时他面上似冰雪消融，眸子闪闪发亮。陵光见状叹了口气，还是化作凤凰飞往殿顶的树丛中。
摇光也不在意，只是轻轻敲敲地面，不一会儿，湖面便现出些微涟漪，接着，人鱼缓缓从湖中浮出水面，身上水淋淋的，金色的瞳孔像被水洗过般明亮。他游到湖边，握住摇光的手，亲昵地将面颊贴到对方手背，面色却有些冷。
摇光饶有兴趣地看向他：“你为什么不开心？”
季浮垂了眼眸：“你对那个红发的男人感兴趣。”
摇光一挑眉：“我的确对他感兴趣。”
季浮瞳孔一缩，被阴影遮住一半边脸上划过道狠意，他握着摇光的手紧了紧。
摇光觉得这样的人鱼可爱得不得了，他不由得笑出声来，人鱼看着他眯了眯眸子，正要说什么，便见对方笑眯眯地看向他，问道：“你知道神的星星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消失掉么？”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又这样……重要，因为星星消失了，神在这世上所有的痕迹就消失了。这表示，世界否定了这个神的存在。
季浮有些紧张地看向对方，他紧紧抓着对方的手，仿佛怕对方下一秒就要消失掉。
“神如果有一天堕落了，他的星星就会消失。”摇光道：“人类之间流传着多少神明的传说，并不代表真的就存在过那么些神明。有的神明可能堕落了，所以他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传说痕迹，人类不会记载他们，就仿佛他们从来没存在过。”
“世界有世界的规则，尽管那些规则现在还是残缺的，它们还在慢慢完善和确立。可神处于那些规则之下，受那些规则制约。”
“你知道神明存在的意义和作用吗？我刚刚说过，世界的规则现在是残缺的。所以，神要暂时替代弥补那些规则残缺的部分，确保这个世界运行的秩序。”
“比如，现在太阳和月亮出现的时间是固定的，因为这种固定性，人类和其他生灵才能繁衍生息。可很久以前，并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太阳月亮出现的时间很混乱，于是就有了专司日月长短的神。”
“他住在大地的西北角，他的名字，叫石夷。”
讲到这，摇光看着季浮有些怔愣的脸，面上浮出个看不出情绪的奇异的笑，他一字一顿道：“他后来堕落了。所以，现在天上没有他的星星，人间也没有他的传说。”
季浮心头突然浮出些不可抑制的慌乱，他更加紧而用力地抓着对方的手，唇线紧紧向下抿着：“这和你对那个红发男人感兴趣有什么关系？”另一个不敢问出口的问题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摇光悠悠看了眼湖面，淡淡道：“石夷曾经收养过一个红发绿眼的人类孩子。”
季浮一滞，睁大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