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故人

郭芙正在梦中与杨过斗智斗勇,突被一阵喧嚣惊醒。

穿上外衣奔出屋去,见陆家庄灯火通明,五个黑衣人已被瓮中捉鳖,捆在前厅,正在陆家一众的包围下,上演坚贞不屈的护主戏码,却被黄蓉三言两语说得脸色大变。

这群乌合之众正是当日在铁抢庙败走的霍都手下,他们狼狈逃窜,虽是救出了达尔巴,但因霍都不知去向,只得兵分两路,一队送达尔巴回蒙古养伤,另一队留在嘉兴寻找。

因为多是西域人士,外貌与本地人截然不同,只得乔装打扮,苦寻多日,奈何霍都竟似人间蒸发一般,踪迹全无。

正是灰心绝望,却偶然间得知消息,铁抢庙里的小乞丐被安置在陆家庄,于是抱着一线希望深夜前来探查,未曾想踏入早已布下的陷阱,终被生擒。

郭靖自幼长在蒙古,晓得这些多是忠贞效主之辈,便与黄蓉商议,旁击侧敲,挨个击破。因此当着众人的面,黄蓉拿故意出几枚藏钉和解药,说霍都已落入她手,引得五人半信半疑。

“你们主子已交代在终南山下有所部署,只带时机成熟,即可智取全真。”

黄蓉言毕,见五位黑衣人虽未答话,表情却有所松动,其中一人更难掩讶然,心中有数,命家丁将其余四人带到内间关押,只点了那一人去后院拷问。

郭芙也欲跟去,却被陆二娘和程瑶迦喊住,连着程英、陆无双、陆子衿一并送去客房。

担心孩儿捣乱惹事,陆二娘去女儿房里陪了程、陆姐妹,程瑶迦将郭芙送回房间,叮咛勿要乱走后,也携陆子衿回房安寝。

郭芙心中好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能睡着,她静待片刻,见似无人注意,忙穿戴整齐溜出门去,自去后院查探。

她心中有鬼,鬼鬼祟祟,行至客房转角之时,突被一双手捂住口鼻,唬得差点大喊一声,一掌向后拍去。

“芙妹,是我!”听到少年的清亮的声音,却已收掌不及。

“哎呦,你真是我的命中魔星。”杨过抓住女孩的手掌,使出巧劲儿,向后一跃,避开这招,却是腿上一痛,闷声哼道。

“谁叫你来吓我。”郭芙惊魂未定,看向月下少年。

见他穿戴整齐,姿容焕发,奇道:“杨哥哥,你要去哪儿?”

杨过作了个嘘的手势,并不答话,神秘一笑,示意郭芙跟上。两人绕过客房,转向后院,杨过指向假山之后,郭芙带他轻巧一跃,落到了一棵桂花树上,四目向下,凝神听去。

因为夜间起风,临着湖泊,水声阵阵,黄蓉并未注意远处动静,她已经审了一旬,奈何此人颇为忠勇,无论怎样威逼利诱,只是一口咬定,见到霍都之前绝不开口。

她见这般不是办法,便寻来郭靖叮嘱几句,郭靖点头应了下来。

原来黑衣人见到靖、蓉时,神态紧绷,虽极力掩饰,仍被黄蓉看在眼里,她从未见过此人,故而猜测对方识得郭靖,她见这人油盐不进,便与郭靖透了口风,让他探问一二。

郭靖虽在桃花岛隐居多年,未回蒙古,但他昔日做过蒙古元帅,难免有人识得,他心有疑虑,故而应下,走到此人近前仔细端量,渐觉有些眼熟,却是未曾想起在哪见过。

这黑衣人见到郭靖独自前来,面露不忿之色,强自隐忍,并不理会。

郭靖不善言辞,见他身姿悍勇,似是军中之人,问道:“你是谁的属下?”

这人用蒙语骂了一句:背叛誓约之人。

原来,这人是郭靖昔日安达拖雷旧部,参加过襄阳之战,被封千夫长,因此见过郭靖,他在战中负伤后离了军中,被拖雷赐给儿子蒙哥忽必烈充做贴身卫士。

霍都虽是扎木合之孙,亦被封为王子,此举既是大汉念及旧情,也是为牵制扎木合旧部,令其不生异心,霍都因身份敏感,自幼心思细腻,八面玲珑,结交各方势力,欲立新功兴旺旧部。

此人便是霍都从忽必烈手中借来的悍勇之一,因忠勇善战被封了头目。霍都本命他去终南山下探听虚实。未想出师未捷,竟在嘉兴遇到昔日金刀驸马,之前他对郭靖极为佩服,此时深狠有眼无珠。

此言一出,郭靖便已猜到此人身份。他心怀大义,意志极坚,自不会因一两句恶言动容,因此不以为忤,再用蒙语问道:拖雷和哲别师傅可好?

此人面色涨红,又骂一句:狼心狗肺之辈。

这又牵扯了一件往事。

原来成吉思汗过世之前,命其三子窝阔台即位,蒙古习俗,国主由亲王大将共同推举,这个大会叫做“库里尔台”。成吉思汗虽有遗命,但根据传统还要召开“库里尔台”,正式推举。

幼子拖雷继承了父亲的大部分牧场和军队,他智勇双全,得人拥戴,被推为监国,摄政两年后尊重父皇遗命,拥立窝阔台继位。

兄弟二人按照成吉思汗的遗诏,兵分两路继续伐金,虽表面和睦,但间隙暗生,这名千夫长原是拖雷部下,亲见拖雷因私放安答被大汉责备,如今再见郭靖,怎能不怒。

听闻噩耗,成吉思汗最心爱的女儿华筝也奔回王帐,她因郭靖一事心灰意冷,跟随长兄术赤远赴西域边远之地,想着永不踏足中原,未曾想会在王帐再见郭靖。

她心中有愧,又见靖蓉相携而行,感情深厚更添心伤,暗自躲离未去相见,想到父亲已去,昔日爱人亦难再见,从今再无怜我疼我之人,越想越是伤心,竟是悲恸不止,拔出匕首欲寻短见,幸被护卫救回。

华筝的哥哥都很疼爱这个幼妹,见她这般形态,国丧过后不敢再为其说亲,蒲儿帖皇后便让她跟随二哥察合台从斡难河畔出发,一路游历,没料到女儿竟一去不回,长居西域不归。

华筝素有蒙古第一美人的美名,仰慕者自是不少,这位千夫长是其中之一,虽自知身份不配,未敢肖想,但在心中也为公主大感不平,如今再见郭靖,怎能不恼。

又听郭靖提起哲别,这位神射手也是蒙古军中极为敬仰之人,已在随大汉西征大胜之后,东归途中病逝。郭靖在桃花岛隐居,消息不灵,自是不知。

这千夫长听闻郭靖直呼逝者名讳,更是恼怒:“今日既已落入你手,要杀要剐,静听尊便。”

言罢将头一仰,不发一语。

郭靖性格敦厚,喜爱忠勇之人,因此并未苛责,自去寻了黄蓉,商量下步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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