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树上,过芙两人恐被发现,均未做声。
此处距离稍远,郭靖与那人又用蒙语交谈,二人听得似是而非,云里雾里,好生无趣。
这颗桂树年逾百岁,枝叶繁茂,躲在其中,倒也隐僻。
杨过心下无聊,看到女孩的发辫在眼前晃来晃去,便自使坏,抓住树荫里一条黄绿相间的肥虫放入其中。径自幻想郭芙花容失色的蠢像,暗自憋笑,脸色通红。
眼见郭靖离去,郭芙面露不耐,欲回去补眠,回头突见杨过表情古怪,绣眉微扬,眼神询问。
“芙妹,咱们下去耍耍。”杨过恐她发现又闹脾气,心道离开此地再做打算。两人正欲跳下,突见远处人影一闪,一人翻入院来。
定睛看去,竟是铁抢庙里遇到的那怪人。
原来欧阳锋那日奔走一阵渐觉不对,正要拔足回赶时听到靖蓉长啸,再次发足狂奔远遁而去,后来几日,他牵挂杨过,一路寻到陆家庄,却因靖蓉在侧,并未贸然接近。
他虽惦念秘籍,未取霍都性命,但因神志疯癫,难免喜怒无常,发狂之时常拿霍都出气。霍都虽穴道已解,折扇在手,但又怎是欧阳锋的对手,数日下来已被打个半死。
多亏他师承金轮法王,内功扎实,又身携良药,才未伤及根基。
说来好笑,霍都本是精明之人,并非无机逃脱,所以隐忍,却因多日相处,已对这怪人的身份有了猜测。他见这人整日疯癫,以为必有隐情。
心中千折百绕,虽是有所怀疑,却不直接探问,只是旁击侧敲,言语扭捏,暗藏机锋,却把欧阳锋问得更加糊涂起来。
两人绕弯数日,鸡同鸭讲,霍都愈发觉得欧阳锋故作深沉,不可小觑,愈发不敢怠慢,欲说服其为蒙古效力,奈何欧阳锋状若痴傻,高深莫测,无机可乘。
他想脱身离去,却又心有不甘,便想着先骗欧阳锋护送自己去蒙古,待回老巢再图大计。
他见欧阳锋对这小丐执着,徘徊数日不肯离去,于是拟出一道毒计。先留下暗号与手下联系,命他们夜袭陆家庄,制造混乱将庄内高手引走,他与欧阳锋便可混入庄中,携那小丐远赴西域。
此计虽好,未料到黄蓉也已设计瓮中捉鳖,先行五人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苦候无音,霍都只得带着剩余手下从前攻入,欧阳锋则潜入后院寻找杨过。
连日来被好生伺候,欧阳锋恢复几分昔日风采,他解了那千夫长穴道,命其自行离去,自己则翻入客房查找。
桂树之上,过、芙屏气凝神,见欧阳锋连闯两间空房,搜寻未果,又向陆子衿房中摸去,又听得前方传来兵戈相交之声,知是有人攻入,靖、蓉应顾无暇。
杨过猜这狂人是来寻他的,不愿连累他人,眼神示意郭芙莫动,自己掰下一根粗枝向远方掷去。
欧阳锋听到声响,果向树枝落处望去。杨过趁机跳下树来,他身形灵活,一个出溜已滚入树下的假山缝隙。欧阳锋察觉不对,已抓之不及。
这座假山取得是江南莫干山上的奇石堆砌而成,不进风雅且颇有分量,便是他功力惊人,也无法轻易撼动,山石缝隙狭小,仅能容下一人躲避,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将杨过与外界隔绝开来。
“老公公,你在找我么?”杨过有恃无恐,笑嘻嘻问道。
来时他就注意到那石壁,只因空间狭小不能躲避两人,还暗道可惜,没想到此时却派上了用场。
他不喜怪人疯疯癫癫,总要他叫甚么爸爸,但此人与他素不相识,却帮他解毒对他颇好,难免有所触动,不愿看其被人捉去。
于是低声示警:“庄里人多,都很厉害,你快走吧。”
欧阳峰看到杨过,正自喜欢,见他躲进石缝,不禁面露愕然。
“孩儿,为甚么不叫爸爸。快出来跟我同去,爸爸教你武艺。”他边说边欲拉出杨过,但山石狭窄,又怎能抓住。正是焦躁,突闻杨过关心之语,心中烫帖,更是欣喜。
“孩儿放心,爸爸定会救你出来。”
桂树之上,郭芙眼见杨过落下树去,阻之不及,本想这次凶多吉少,正想拼死下树营救,未曾想竟看到这父子情深的戏码。
她见杨过低声说了甚么,那怪人就似疯了一般,出掌击向山石,手掌都要打破了,却只将那大石打下些许碎屑,一时竟是不知作何反应。
杨过见这怪人居然这般舍生忘死只为救他出去,心中极是感动。母亲去后从未有人对他如此真情流露。
他眼眶一红,真心喊道:爸爸,你先去那林中,等避过风头我再去寻你。”
此时,后院房中突然破窗跃出一道娇柔身影,与欧阳锋缠斗在一起。原来是程瑶迦,她在欧阳锋查找空房之时便有所察觉,于是守在门口,本欲攻其不备,谁知欧阳锋被杨过引走。
她在房中静待片刻,到底不放心几个孩儿,嘱咐陆子衿去前厅报信,便拔剑杀向欧阳锋。
她师出名门宝剑锋利,使出的是全真派正统功夫,又为母则强凭着心中悍勇,暂时未落下风。但数招过后,终是女流,平日又甚少与人争斗,经验不足,逐露败像。
趁着两人战得难解难分,郭芙跳下树来,向杨过藏身之处奔去。
“你把这个穿上,我去帮程伯母。”她向假山之中扔进一物,杨过拾起望去,却是一件布满倒刺的护身宝甲。
上次历险归来,黄蓉担心女儿安慰,便将软猬甲给女儿穿在身上,情况危急,郭芙担忧杨过,便借着树荫隐蔽将这护体神衣脱了下来,扔给杨过防身。
接过这件宝甲,杨过面色一红,不知是感动,还是羞涩,月色之下看不甚清。
他本冰雪聪明,自然察觉芙妹对他有所不同,他年纪尚小,不解风月,未起私情,只是心头有些得意,还伴着怀疑、不信,不解芙妹为何会喜爱自己,直至此刻,他才逐渐相信女孩的真心。
“你先藏好,莫去!我在这里可牵制一二。”他低声回道。
他见这怪人赤城,已动恻隐之心,想先跟其离去,解了这场风波再做图谋。此时看着月下女孩明媚的侧脸,竟是莫名踌躇起来。
俩人在假山之后忘情低语,未注意到院中怪人已占据上风,正要使出杀手,突闻一声大吼。“老毒物,纳命来。”
身随影至,一根铁丈若闪电般砸向欧阳锋,来人正是飞天蝙蝠柯镇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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