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秋天总是来得早些。
初秋刚至,广茂绿野已渐泛黄,牧民驱牛赶羊追逐水草,加固围栏准备越冬,牲畜亦有灵性,皆猛嚼乱啃,攒膘御寒。
日近黄昏,突闻一阵马蹄声响,漫卷西风扬起黄沙,一队人马声势颇大由远及近,疾驰而过,马上军士军容齐整,长刀硬弩,并无牧民赶马牧羊的闲适,却是一队蒙古骑兵。
马群中,一匹全身毛赤如血的的骏马奔在最前,将群马抛在身后,欢嘶疾驰,脚力雄健,神骏非凡,穿过五彩斑斓的片片彩林,越过荒芜浩瀚的座座沙丘,直奔黄草连天的无际尽头。
马上汉子不约束,任它欢跑,双眸望向荒芜生机并存的无边旷野,种种思绪难以言说。
天边响起几声唳鸣,打破迷思,一头白雕身形奇巨,四翅鼓风,迅疾飞过牛羊、草地、河流,叫声似有呼朋唤友之意,汉子一笑,心道:“你重返故乡,必是极为欢喜。”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身后马蹄渐响,一匹黄马奔上,行至汉子身旁,马上男子身着貂衣,举止文雅,面露贵气,凝望落日平沙,轻吟道。
他念的是宋代词人范仲淹的《渔家傲·秋思》是其在守边时所作,勾勒出一派壮阔苍茫的边塞黄昏景致,既表现悲凉的北地征戍之苦,也暗寓其对宋室重内轻外国策的不满。
言毕,见马上汉子仍自出神。轻哼道:“这般专注,莫不是在想你那公主。”
一句话将汉子堵得面色发红,结巴起来。“蓉儿,你又、又笑我,你明知我绝、绝无此意。”
“原是没有,见上一面怕就有了。”文雅男子哼道。
她在大漠几年,所留记忆大多不好,苍茫之景更添心中烦闷,自要寻人出气,她口齿伶俐,几句话将那汉子挤兑得愈发结巴起来。
来者正是郭靖、黄蓉夫妇,黄蓉在陆家庄与霍都一番斗智,摸清底细,霍都拖延几日未等断手断脚,便将接头之处供出。
二人提着霍都奔至客栈,欧阳锋已不知所踪,审问蒙古武士,只言疯人带杨过自行去了,未审出半分女儿讯息。
二人俱是惊怒,料想女儿娇生惯养,天真烂漫,流落在外,岂有好事,黄蓉怒到极致又将霍都一顿好揍。
郭靖除了忧心女儿,想到少时不能保住杨康性命,又连故人之子都未护住,令其生死未卜,更添痛心,虎目含泪,呆呆出神,也顾不上阻止妻子了。
霍都本受内伤,又被折磨,为求自保,只得将计划全盘脱出。说和疯人约在蒙古汇合,他心念秘籍,必是先行自去。
他巧舌如簧,道二位英雄想寻小丐,小可自可带路,小人乃是蒙古王子,尊贵无比,自当竭尽所能,为二位庇护一二,好话连篇,力求说动靖、蓉二人。
郭靖想欧阳锋既在意过儿,这孩子多半并无性命之忧,康弟便是沦落金人王府落得悲惨下场,我怎能让其子沦落蒙古重蹈覆辙,别说蒙古,就是大内皇宫、刀山火海,也要把孩子带回来,才不枉我两家世交的恩义。
黄蓉身为丐帮帮主,已联络帮中骨干寻找女儿,她自是不愿去甚么蒙古,但她心有九窍,早觉女儿对过儿特别,这孩儿虽是神似杨康令她不喜,但毕竟救过女儿,就算厌恶其父,又怎能见死不救有违侠义。
她心知女儿多半追着过儿去了,寻思不若早日动身,最好在半路将两个孩儿截下。
夫妻同心即刻动身,回陆家庄秉明大师傅便要出发,正好接到雌雕送信见到女儿家书,对霍都更无怀疑,押了他去醉仙楼集结手下蒙古军士,与陆家夫妇拜别后,一路疾驰赶到漠北。
有霍都做挡箭牌,果然未遇阻碍,顺利驰入草原。
如今蒙古势盛,早非昔日可比,郭靖不敢托大,换上军士骑装,黄蓉也换上蒙古官服,低调行事,大漠黄沙、草原辽壮,勾起二人回忆,如今心境不同,恍若隔世,不禁感慨起来。
不说二人拌嘴,且说霍都回到蒙古,便如濒死之鱼突逢甘露一般,刹然焕发活力。
心道:入了本王地盘,谅你插翅难飞,待我师出关,必让你二人毙命。这般一想,竟不管命悬二侠之手,跋扈起来。每日对手下吆五喝六,这也不满,那也不行,摆出王子派头来。
一路接受各部落奉承,把一支二十余人的逃亡队伍,壮大成百名兵士的王子护卫队,浩浩荡荡向草原深处而去。见霍都跋扈,靖、蓉二人表面恭敬,私下教训一番,这才有所收敛。
郭靖充作护卫,他本自蒙古长大,军中规程无一不知,自是如鱼得水。
黄蓉充作汉官,因霍都本就喜爱钻研汉族文化,没事就要做几首歪诗显摆一番,堪称蒙古“文艺界”翘楚,黄蓉闲来几句妙语,便令其叹服不已,更是无人怀疑。
一行走了终至封地,刚入大帐,还未整装,一名兵士疾奔入帐,报称彭大人有要事急禀。霍都不耐,却知离去数月,难免遇到难决之事,只得强打精神命其请入。
谁知那侍从脸现异样之色:“他、他言,需得屏退无关之人。”
霍都大怒,心道要能屏退我早杀了他们,何苦让二人大摇大摆坐镇帐中,正要呵斥,黄蓉与郭靖恭敬行礼而退,悄然使个颜色:我们暗中监视,若有不对取你性命。
霍都激灵灵一抖,倒把怒意去了一半,沉声道:“命他进来。”
围帘一闪,步入一位身着蒙古官服的胖大汉子,躬身拜道:“王爷,大汉伐金途中身染重疾,巫师占卜问神称是金人冤魂作乱,需亲人随侍,恰好拖雷王子伐金北还,数日前已奉旨前去为大汉祈福。”
“甚么!”霍都大惊失色,猛地站起。
他久居蒙古,自是知晓窝阔台与托雷的汉位之争,还暗自冷笑,成吉思汗的子孙内斗越凶,越有利于发展我部势力。
札木合战败后,他所在的札答阑部落势力溃散,族人分散各部,霍都作为王子身份敏感,托雷为人坚忍勇决,对札答兰氏族人从未轻视,对霍都多有提携,因此霍都明面投在这派。
直到其让出监国之位后,才暗叹其蠢,知形式有变,疾忙打点,暗投下家,只未想到金国主力刚灭,这二人便起内讧,大汉竟是连这一时三刻都等不得,便要先“狡兔死,走狗烹”了。
彭大人道:“我按王爷的意思重礼贿赂了尼玛察皇后身边的宠臣温都哈马尔,听闻拖雷王子出帐即病,恐怕凶多吉少。”
霍都定了定神,心知大汉多半得手,此事难有回转,喟叹一声。
低声吩咐道:“做得好,那西域商人最是贪婪,可为我所用,你可再送重礼打点王后的亲信女侍法提玛,务必走通这条路。”
注:按小说时间线,拖雷该死得更早。但不想再改小郭芙年龄了,暂且这样,开启蒙古副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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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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