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蓉伏于帐后，彭大人话音响起时都觉熟悉。

从营帐缝中向里偷瞧，均是一惊，此人竟是昔日丐帮四大长老之一彭长老。

他叛出丐帮后，又对穆念慈意图不轨，幸被靖、蓉撞破，将穆念慈救起，彭长老被雕啄伤后不知所踪，未曾想竟投了蒙古，给霍都当了智囊。

再闻大汉重病，听到拖雷之名，两人俱是一愣。

郭靖更是迷糊，心道：“为何大汉重病，此人却说拖雷凶多吉少。”

霍都与彭长老虽用蒙古语小声交谈，但靖、蓉都听得明白，郭靖察觉此事不详，心中迷惑，不觉低语道：“蓉儿，听他话中之意，是拖雷出事了么。”

“若是大汉设伏，那他已去多日，自是凶多吉少。”黄蓉道。

郭靖面上一呆。他对拖雷的记忆留在英姿飒爽的青年，逃离蒙古时，多蒙他和哲别师父相助，后来他为大宋子民曾虽欲刺杀托雷，但因成吉思汗病重与他同返金帐。

之后蒙古收兵，他隐居桃花岛，首返大漠便闻故人身陷危厄，种种回忆闪过，一时心乱如麻。

见郭靖神色，黄蓉知其所想，轻声劝道：“若平时我绝不拦你，但此为王室派系内斗，孩儿生死未卜，你我自身难保，还是先寻到孩儿再做打算。”郭靖心中明白，低头不语。

更深夜静，郭靖看守霍都，黄蓉在众营帐间展开搜索，一路探查极细，只差掘地三尺，找了几日不见欧阳锋身影，真是懊恼之及。

回来训问，霍都刚回蒙古又能知晓什么，只得胡编甚么疯人尚武，八成寻我师父去也，明日启程带二位前去自可分晓。

黄蓉心思细腻，听到彭长老声音，想虽过多年，但蒙古军中难免会有识得靖哥哥之人，便拿出人皮面具，和郭靖扮作两个奇丑军官。

熬到天亮正催霍都动身，突闻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碍事的彭长老又有要事相禀，霍都召进，彭长老跪地拜道：“拖雷皇子遣来使者送来急讯。”

霍都一听，忙请进来。一名素衣使者直入帐中，磕头跪拜后唱了起来。

这是成吉思汗时传统，蒙古文字不兴，牧民多用唱歌抒发情感，成吉思汗也不识字，有重大旨意之时，恐口传有误，便先编成歌曲，命使者反复传唱熟练，确保不会错传、漏传。

只唱数句，霍都脸上变色。使者唱得是拖雷王子自伐金归途身感不适，病势凶险命不久矣，传讯儿子和诸心腹接到旨意立刻出发，共商大事。

突闻噩耗，晓是已有准备，霍都亦神色不宁，郭靖更心神激荡，勉力克制才没自藏身处踏出，制住使者追问。

事发急重，霍都打点齐备便要出发。

思及靖、蓉，不敢得罪，陪笑道：“我师父也应接到旨意前往，不如二位与我同行，了结此事再做打算。”

黄蓉心道：“你去军营和我找孩儿又有何干，便是那法王去了，老毒物也会跟去不成，趁你师父不在，才正好下手救回孩儿。”

便跟霍都道：“你去便是，我们自不拦你，你师父住在何处？派人给我指路。”

霍都心急如焚，自是不迭答应，原来金轮法王一直在西域吐蕃苦修，离此稍远，他点了手下一名蒙古官员和一名汉官，叫二人陪黄蓉同去。

又悄将把一枚镶金令牌交予官员，这是门派暗语，若金轮法王出关见到此物便知情况有变，自会小心提防。

黄蓉见其所为，猜他使诈，先喂霍都一颗“摧魂断魄丸”，恐吓一番，把令牌收入囊中。

跟郭靖道：“靖哥哥，你跟着他，不要离其半步，我去探探，找到孩儿便叫雕儿传信与你。”

郭靖点头应下。当即兵分两路，郭靖跟着霍都一路疾驰，短短几日便赶到金、蒙交界，大军驻扎之处。

只见众营帐成圆形排列，将最大一只蒙古包围在中间，黑压压一众兵士人强马壮，军容齐整，大帐前有数位臣子与三名蒙古幼童集结等候。

少顷，一位面色沉重的黄衣少年步出王帐，即被三个孩儿围住。

“大哥，父亲怎样？”三名幼童年询问。

少年低声道。“忽必烈，旭烈兀、阿里不哥，父亲召唤，快些去吧。”

三人步入帐中，不多时，重物落地声响传来。霍都和等候诸臣心神不定，却见帐门突开，一位身量略矮的蓝衣幼童持马鞭迅疾奔出。

他满脸通红，喊道：“我要杀了她。”

言罢向外冲去，却被另一身量较高的紫衣幼童拦住。

“旭烈兀，父亲吩咐我们要有海纳百纳的胸襟，你该听从才是。”紫衣幼童道。

“四哥，你没骨气，要我也做草原上只会东躲西藏的兔子不成。”蓝衣幼童边喊便挣扎。

“旭烈兀，你都七岁了，怎样还和婴儿一样无知。”紫衣幼童道。

这话激怒蓝衣幼童，一鞭向四哥挥去。

此时，帐中又步出一位白衣孩儿，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他是拖雷幼子阿里不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正浸着一汪泪，欲掉不掉，望到两个哥哥争执，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黄衣少年上前，几下将蓝衣又童制服。

“送几位王子回母亲那里。”他低声吩咐。又宣了托雷的庶子和等候在外的幕僚。

轮到霍都之时，郭靖不便入内，但想到蓉儿叮嘱我不离他一步，便趁气氛凝重，暗自走开，寻一无人角落，躲过几对护卫，藏身营帐之后，凝神探听。

只见一英武汉子身披黑貂立于西北，正是托雷，他蓄起短须，颇有威势。

肃颜跟霍都道：“我父曾与我言，生平最为憾事是与义兄扎木合反目，之后多年每当想起结义之情，常常终夜难眠。他虽为天下大汗，还是和你祖父一般同归黄土，是非成败又有甚么差别？”

说到这里，双目炯炯望向霍都：“丈夫行事但求无愧天地，我一生戎马杀孽缠身，勉强做到，遗下很多憾事补救不及，你在王帐长大，我亦知你图谋，但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望你处事不违君子之德，凡事三思后行，莫作悔恨终生之事。”

原来，他将诸人召集，也存试探之意，想看哪些儿子、臣子可当大任。

果如料想，诸子之中长子蒙哥和四子忽必烈聪颖过人，识得他意。诸臣之中有异心者他会告知蒙哥，设法移除，他知霍都精明能干，但为人凉薄、摇摆不定，故而教诲点拨，盼其悔改。

霍都恭敬应声，不以为然。

心道：“他不杀我祖父，怎么成就霸业，你光明磊落，才会落得命不久矣，我若如你这般，早就化为草原尘土了，哪会站在这里听训。”

心头千绪百转，表面哽咽答应，说甚么必守“君子之德风”。

拖雷有心点拨，但见不光幼子不能领会，便连子侄也言语敷衍，胸襟再宽广也难免堵心，突然一阵咳嗽，身躯微晃咳出几口黑血，呼吸沉重双眼发直。

霍都大惊失色，忙服侍他喝下一碗药，半晌缓和过来，不愿多言，命其下去。

见完诸臣,日之夕矣。诸将回营,繁星当天.

郭靖立在霍都帐内，闻听托雷说起往事时，他心中也数情并涌，若不是顾及正事，早奔入帐。等至深夜未见妻子传讯，终是忍耐不住，点了霍都的睡穴，越帐而出。

“我便悄去见他一面，全了兄弟情谊。”他寻思。

心念既定，直奔大营，躲过守卫刚欲入帐，却闻帐内传来女子泣音，赶忙驻足。

他正欲离去。听拖雷道。“我的生命之火将熄，你与几个小子低调行事，家业能守几分便是几分，好在蒙哥睿智果敢，又是大汉养子，便是有何不测，王室应无借口为难。”

女子应下，哭道：“我对长生天立誓，定将孩儿们护好，必叫害你之人血债血偿。”

郭靖正听得出神，突闻帐外响起脚步声，一兵士入内报言：“宰相之子耶律晋求见。”

拖雷震惊，他与此人略见几面，并无深交，不知其为何深夜赶来，命兵士请入，一人入帐跪拜道：“鄙人不清自来，有要事相禀，还望王爷赎罪。”

言毕抬头，相貌清雅，却是蒙古宰相耶律楚才（当时蒙古官制称为中书令）。

年龄得改，不然和小说对不上了，不过这么一改，怎么觉得囧囧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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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探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