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月隐

陆家庄上,众人忙了一晚,均感疲惫。

大战过后清点人数,重伤四人轻伤两人。

伤得最重的阿根因低头摆碗收盘逃过死劫,晕倒的两个丫头伤得最轻,被救醒后均无大碍。

武家夫妇被抬回庄中,武三通也不念叨阿浣了,抱着昏迷不醒的儿子和娘子失声痛哭,大武也在一旁抽泣。

郭靖已将小武的腿接上,嘱咐武三通孩儿需要静养不宜活动。

黄药师惦念同行的傻姑,坚辞陆家欲回客栈,黄蓉规劝无果便也跟了去,老毒物的蛇虽厉害,但他内功精湛服药又快,此刻已恢复小半,见到女儿忙里忙外,不觉捻须微笑。

陆立鼎作为庄主,自是费神操心诸般事,一晚忙得脚不离地,直到深夜才歇下。

他温言安慰娘子,陆二娘累及而眠,他却翻来覆去得睡不着,终是轻轻起身点上一盏油灯夜探兄嫂之墓,见到墓碑安好如初,这口气才松了下来。

陆冠英生性谨慎,担心有人寻那少年道姑,暗自严阵以待。

郭靖探查李莫愁的踪迹,忙了半宿,回来不见孩儿踪影,正要找寻却被妻子叫住。

“靖哥哥,你看!”她头戴玫瑰金环,月下浅笑,便如初见时那般。

“蓉儿。”郭靖看得呆了,脸色微红,被她握住双手一起跃上屋檐。

节近中秋,月似玉盘,陆家庄里那颗最大的桂树上露出一抹绿影。

两个孩儿似在赏月,但都闭着眼睛睡得沉沉,双手交握,唇边带着笑意,神色安然。

郭靖想上前将孩儿抱下来。黄蓉嗔他一眼,指着月亮道:“傻子!两个孩儿都知美景易逝,此时不赏月色更待何时。”

郭靖挠了挠头,抱着蓉儿望向月光,心中喜乐。

此刻,郭芙正在梦中等待朝阳。

时光回溯,她在树影中寻到眼眶微湿的少年,面对少年惊愕的眼神,竟是想起小时唱的童谣。

“羞羞羞,小花狗,眼圈儿红,要流油!”

“你不去陪你外公,来寻我作甚?”少年似刺猬般,向树荫中躲得更深了。

“你不去闭门思过,又等这作甚?”女孩轻笑一声,轻拉他的手将他拽出。

“啧,不知是哪只小羊在等我安慰。让我数数,若每日想我一遍,743天没见就想了743遍,难怪我总觉耳根发热,原来是有人记挂。”女孩儿故意道。

“哼,我也就偶然想起罢了,从没数过,不似有的人不但记下时间,还在石壁上乱涂乱画。”少年脸色微红,辩道。

“若不是为了寻我,干么住在陆家庄旁。”女孩笑道。

“我是怕有人再次迷路,好心给她指路。”少年讥道。

说到这里,两人均不再言,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雨夜,红衣女孩因为迷路闯进少年的家,之后一起经历良多。

此刻,他们都觉温馨,不禁面露微笑。

就是在这桂树上两人偷听靖蓉谈话,在桂树上分别,又在这桂树上重逢。

“芙妹,突然寻不见我,你定是很着急吧?”少年低声问道。

“不仅着急,还很生气,就想着怎么罚你!”女孩轻声哼道。

见少年低头不语,她眼珠一滚,笑道:“便罚你陪我两年,你若不愿那便算了。”

少年惊喜抬头,心中有个模糊念头,别说两年,更长时间他也甘愿,但又有些不信。

他虽是武艺大进,又游走江湖经历不少世事,眼界开阔不少,不似妈妈刚过世时那般自怨自怜,但骨子里依然是那个敏感自卑的少年。

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她却有那么好的父母;他住在旧窑破庙,她却有一座海岛;他时常为生计发愁,她却从来不虑吃穿……

他与她相距甚远,总觉哪天她就会不喜自己,眼前的一切美好太过脆弱,便如那颗青石般,落地便会摔得粉碎,令他很难相信也不愿尝试。

他心头数念交织,迟疑不答,直到女孩儿小嘴撅起,这才咬牙应下。

她该是他至今拥有的最美好的回忆,似飞蛾扑火般,被灼伤亦是不悔。

隐约想通一缕心事,他便似被分成两半。

一个少年洋洋得意、眉飞色舞的讲着两年的经历,添油加醋,鼓吹自个儿的英勇,那些曲折离奇的故事,听得女孩笑声不断。

一个少年冷眼看着,嘲笑道:别做梦了,她只是觉得你和身边其他人不太一样而已,等她找到更好玩的事儿,便会把你忘了。

少年讲着讲着便沉默了。

“杨哥哥?”女孩小手在他眼前晃晃。

“芙妹,你练越女剑法,我练‘青蛙功’,来比试下,看看谁的功夫厉害!”少年跃下树去,月下身姿挺拔,挑眉笑道。

“比就比,我才不惧!”女孩眼睛一亮,落在他身旁,直接拔剑挥去。

“啊、你使诈!”

“住手,你削到我鬓角了!”

桂树之下绿影缤纷,灰衣纵横,不时传来阵阵低呼,惹得刚从客栈归来的黄蓉寻声奔来。

两个孩儿忙跃上树去,藏在树影中静待妈妈(郭伯母)离去。

望着树上那抹绿影,黄蓉摇了摇头,她与爹爹重逢亦是极感畅怀,虽是察觉孩儿有事儿隐瞒,但也不愿此刻训问。

心道:今晚先放你们一马,明日再审。摇了摇头,便装作没见到两个小的回屋去了。

过、芙二人松了口气,相视而笑。

女孩自荷包中取出一物,轻声道:“这是你的,还你。”

此物映着月色,微微发光,正是那颗青石。

“便知你会带来。”少年接过,失而复得很是喜悦。

他低头看看手中青石,再抬头望望头上月亮,笑道:“芙妹你看,像不像有两个月亮?”

“对啊,那湖中还有一个,你快去捞了来。”女孩星眸闪烁,打趣道。

“你想叫我学那猴子捞月么!”少年眯起眼,抓起一条青虫丢向女孩儿。

“杨哥哥,别闹啦,咱俩好好待会儿,等下同瞧日出可好。”女孩笑着躲闪,她见天色渐晚,却不愿分别,便此般建议道。

“就怕有人等不了,一会便睡着了。”少年激道。

“那人定不是我!等你睡了,我自个儿看日出才不叫你!”女孩哼道。

“那我也不喊你!把你留在树上,睡到日上三竿再下去!”少年回道。

两人拌着嘴,说着悄悄话,交换着两年的经历,似想把遗失的时光用一晚补齐。

这颗桂树是罕见丹桂,桂花金红,甜香馥馥,少年取下些桂树枝条,编成一枚小巧的桂冠,虽是不若玫瑰、蔷薇那般惹眼,但绿若翡翠,红似朱砂,别有一动人之色。

“这个给你。”他脸色微红,将编好的花环递给女孩。

“帮我带上,我看不到。”女孩笑语嫣然,低下头去。

少年小心翼翼将桂冠扣在女孩头上,心底也似开出一树繁花般。

“好香啊!不用说,定是很好看的。”女孩昂头浅笑,洋洋得意。

“也就凑合看吧,还不是我的手巧。”少年撇了撇嘴,反唇相讥。

“月亮上也有桂树的,还有嫦娥玉兔,快至中秋,不知她们吃小饼没。”女孩淘气道。

“她们吃没吃我不知,我好久没吃了。”少年眼眶微红,想到三年前中秋妈妈带回几枚月团,因他提起爹爹,惹得妈妈对月落泪。

“今年中秋我们一起吃饼,妈妈做的五仁小饼很是香甜。时下莲子初熟味道甘美,妈妈讲过要教我做莲蓉小饼,我们一起学。”女孩握住他的手,轻声道。

“好,那我带你去放花灯、听曲儿,喝新酿的桂花酒!”少年喜爱热闹,闻听女孩提起诸多美食便也不再伤怀,手舞足蹈起来。

他自春末流浪到嘉兴,四处闲逛时寻到醉仙楼外一颗银杏古树,枝叶繁茂又离酒楼极近,藏于其中听那酒楼里说书唱曲儿,肚子饥了便去后厨顺上一壶花酒几块菊花饼,真是好不惬意。

“那你再编个花环送我,可惜芙蓉开过,不然去湖里摘些小的戴上定更好看。”女孩懊恼道。

“这个给你!”少年面色微红,自背囊中小心的取出一个小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竟有一枚宝石铜环,红色、粉色、蓝色、紫色、绿色,颗颗珠子均同等大小,用铜丝固定住,在深蓝天幕下着柔和光芒,乍一看去便似星光般。

这是杨过在昆仑地穴里寻到的,义父对石室里的珍宝不在意他却很在意。每天除了练功便是喜滋滋的清点宝贝,便如翻看存粮的过冬地鼠般。

他虽是喜爱奇珍,却亦是自傲并不私取,直到那日听到地动,义父把那星图毁去,嵌在墙上的珠子叮叮咚咚落了一地。

事起仓促,他虽把星图记在心中也怕记得不牢,便将珠子拾起,按照星图陈列在地上推演数次终是记下,这些亮石便也留了下来。

回到嘉兴,近乡情怯,他见那颗颗闪石便似那星空般,突然动念,想起芙妹戴过的一串明珠,便想编一枚亮环送给女孩。

但他不懂编织,突然做起谈何容易,便去嘉兴城里的首饰铺子偷师,观摩数次才学会一法。

先将那亮石四边用铜丝贴紧包住,再在顶上打个圈,这般每天编一颗珠子,百颗珠子终是编完,但首次动手编得实在不算美观,他本想装饰一番再拿出来,谁知还没完工便先见到芙妹。

被她说得心头一动,终是未能忍住取出献宝。

女孩儿惊喜望着这灿若繁星的宝石铜环,反复比量喜爱不已,看着看着眼眶便红了。

“你待我真好,这个给你……”她小嘴微扁,从荷包中拿出一物,却是一枚小巧的桃形黄缎香囊,上面绣着绿草白兔图案。

杨过惊喜接过,道:“这小兔好可爱!”

“这是小羊和杨树……”女孩红着脸道。

她返家后见妈妈绣的衣饰好看,便也动念为杨过做点甚么,但她不擅刺绣,便想先选个最小的物件练手,在大胜关时没事比划,终是磕磕绊绊绣了出来,但绣工么,实觉羞于见人。

本想再做别的,但见到杨过编的亮环,她也头脑一热将这半成品拎了出来。

杨过呆住,看着长得跟团青草般的杨树和短脚羊,半晌无语,珍重收入怀中。这一对比他的宝石铜环也还可以哈。

“你先还我,我再重绣(编)。”两小异口同声道。

你瞅瞅我,我望望你,再看看那宝环和香囊,均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郭芙秀眉微扬,绘声绘色的讲起她与元(猿)宝斗智斗勇的经历,少年含笑听着,不时问上几句。

月色澄凉如水,身旁花香清甜。

“杨蝈蝈(哥哥)、你——困……”夜色渐晚,女孩眼皮越来越重,终是闭上。

“没(困),不睡,我——等……”月光如水,少年终是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羊小过:达成新成就:编花环。

果小芙:解锁新头饰:灿星环。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看到又多了好多瓶,好开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先上个胖章,庆祝破十万字,下章高甜预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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