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

这是宋代大诗人苏东坡咏赞钱塘秋潮的名句。农历十八为观潮日，时下有赏钱塘潮的习俗，中秋前后，观潮者倾城而出，车马络绎不绝，直到十八达至高峰。

黄药师带着孩儿一路南行，穿镇越村，途径钱塘江畔，只见素练横江，惊涛似雪，海涌水横，真似万群风马骤银鞍，争超越，钱江秋涛果真壮丽无匹。

一路少歇，拔足一日便近临安府。

途径一临江小村时正值晌午，黄药师若有所感，拔步入村，满目尽是断垣残壁，甚为破败，只有村东头远远挑出一个破酒帘，似是酒店模样。

三人行至店前，见檐下摆着两张板桌，桌上罩着厚厚一层灰尘，却无人烟，黄药师并不叫人，信步入店，凝望景致默想心事。

二小不知，此地正是昔日郭、杨先祖故居牛家村。三十余年前，两家先祖铁心公和啸天公携妻李氏、包氏比邻而居，耕种打猎，把酒言欢。

此处也是桃花岛弃徒曲灵风的隐居之地，师门叛徒梅超风为救师葬身于此。不觉已逾十年，黄药师瞧着院中孤坟，想起诸般人事，不禁暗自神伤。

他出神一会终是长叹一声，搬动铁碗，露出一间尘土充塞的密室，道：“芙儿，你的珠链便是在这得的。”

言罢，将曲陈梅陆武冯之事缓缓道来，言中颇有唏嘘之意，叹道：“六徒去五，余下默风不知所踪，我一路寻访不见踪迹，却是老天不全对我自毁贤徒的惩罚。”

两小听得眼圈红了，郭芙想只道外公不爱热闹，原来还有这番典故，几位师叔被无故牵连肢体残废，真是人生惨事，不知冯师叔身在何处，看来若不寻到外公是不会快活的了。

她见黄药师耽于旧事，目露伤色，知其除了恨悔牵连四徒，也有惋惜本门武学传承断绝之意。

便大胆道：“外公，你别难过，我们做你徒儿，咱们一道寻冯师叔。”

黄药师见她神情真挚，知其懂己所想，心中一喜，却大袖一摆，道：“不拜师就不去找了，说与你听便是叫你留心，默风性子良善，坡了脚后不知躲在何处，将来若是见到替我带回便是。”

说道这里，心中也知默风离岛年幼，功夫未成，逢在乱世不知能否安在。超风死后他与乘风找寻数年均未有获，怕是凶多吉少，这般说法不过寄个心安摆了。

他性情怪癖，既将杨过视为家人，自是说话不避，传功也是，便如当年对女儿女婿一般，一家人还收甚么徒，到时辈分大乱，平白教人笑话。

杨过不知他心思，闻听芙妹说要拜师，心头一动，还没想好是否应下，见黄药师不接言，一时又起左心。

寻思芙妹是他外孙，自是不用收徒，我不过是个小叫花，人家怎能看上。

一时热血上涌脸上稍显不忿，被黄药师看在眼里，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服怎的，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在一年内学会弹指神功，再谈收徒一事。”

杨过被撞破心思，心知此刻若在回绝，便似无胆溃败，暗下决心用功早日学会，令其刮目相看。

老小斗嘴不歇，郭芙却自出神，她听爹提过故居牛家村，虽知杨郭两家瓜葛颇深但并未来过，此刻听到外公所言，不禁心中疑虑，莫非就是此处？

她有心寻访故居所在，跟着黄药师去村东购得酒饭，双目四下留意，行至一四壁空旷的残屋时见到两座孤坟，依稀写着杨公之墓。

莫非此处便是杨家？未想到与杨过同回祖地，她一时茫然无措，望着残垣断壁出神半晌。

想到有缘行至此处，怎可过门不入，她终下决心，刚要挑明，却被外公打断道：“愣着干么，用些干粮，快些赶路，今晚要到临安。”

言罢瞪她一眼拿出酒饭，三人在店堂中食了，正要离去，却见寥寥数位村民聚在江边观潮，黄药师也带二小站在江畔乌柏树下向江中观去。

相传农历八月十八是潮神生日，吴越之地有祭拜河神的习惯，当地把涌潮说成是伍子胥死后余怒未消，驱水为涛，吴人敬其忠烈，尊为潮神，建庙供奉。

黄药师见有人沿江设案摆果，冷笑道：“伍子胥建胥溪，立城郭，筑坝灌水，功利万民，最后还不是被鸟皇帝赐死，投尸江中，甚么潮神，不过愚民臆想而已。”

言罢给讲起昔日吴越争霸之事，越王一等多被说成卑鄙小人，吴王一众则为粗莽大夫，发了一顿牢骚。

最后叹道：“白乐天曾以文祷神，言云安波则为利，洚流则为害，半分不假，魏时绍兴府大风海溢，水起八尺，唐时杭州海水翻潮，飘荡城边五千余家，势莫能抵。”

指向钱塘潮水，冷道：“便是近的，嘉定十二年，盐官县海潮倒涌，城南几十里岸滩崩塌，江流直逼城下，蜀山沦入海中，这鸟皇帝不思水策兴民，反而带着百官年年观潮祭神，真是愚昧！”

言罢怫然不乐，大袖一挥，带着两小离水而去。

郭芙听完吴越之事，心慕范蠡西施泛舟江湖，杨过却敬佩伍子胥、文仲之流，觉得丈夫行事无愧天地，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又怎是几个愚昧皇帝能左右的。

郭芙见外公情绪不高，想讲点甚么逗他开怀，故意道：“外公，我的剑法便是吴越争霸所得，是一位越国女子的功夫，后来失传于世，谁知被我学了去。”

黄药师哼道：“那神剑之境你还差得远啦。”

言罢望向她腰间佩剑一眼，面现思索，住口不言。

当日抵达临安府。

此地自高宗迁居后历百年发展，早非昔日可比，光是城门便由原有三座扩为十余座。

城东有门五座，以候潮门为首，濒临钱塘江，临安城内绍兴老酒都由此门入城。城南嘉会门为诸门之冠，城楼绚彩，御街宽敞，旁有六部桥，是朝廷官署所在。

城西丰豫门亦称涌金，濒近西湖设有码头，湖中游船多在此聚散。城北余杭门亦称北关，作为北城唯一旱门，因商贾云集至此形成夜市，称为北关夜市。

三人自候潮门入临安城，此地不愧为皇帝下榻行宫，一派繁华景象，城中店铺林立，瓦舍说书表演昼夜不绝，城外还有西湖、吴山等景，可谓尽享歌舞升平，坐拥湖光山色。

让大家久等啦，最近在修改格式，先发一章再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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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思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