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欣满眼戒备的盯着再次逼近的两个妇人,不论她们是好言相劝,还是威逼利诱,都不为所动。
她又不傻,不就是想骗开她好动她身后的男人吗?
做梦!
沈崇欣露出超凶的表情。
眼见着距离宵禁时间越来越近,被沈崇欣摔过一次的妇人是真的急了,跟一个疯婆子,讲又讲不听,打又打不过,若是真的因此耽搁了主人家的事情,她们可是实打实要扣工钱的。
“你不是认识吴管事?”要不让她来拿个主意?
“这点小事也要麻烦到人家头上?”打头的妇人对此并不赞同。
“那你说怎么办?”
“让我想想。”
“那你倒是快点儿啊!”宵禁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都说了让我想想!”催什么!催命啊!难道她不急吗?打头的妇人声音明显不耐烦起来。
西和县只是一个很小的县城,就算是大户人家也不是那么的大,至少院子外面的争执院子里是隐隐能够听到的。主人家听着这声音就觉得烦躁,院子外面传来的喧闹就是在提醒她,她还不够有钱。
“吴管家!”主人家满心不耐的喊了一声。
“我这就去解决。”被主人家盯着查账的吴管家闻言立刻起身。
皱眉看着三个妇人合力都拽不动的沈崇欣,吴管家抬手示意几人先停下。主人家不在乎一个贱奴的死活,但事情绝不能闹大。
也不能让这疯婆子就这么白白把人带走。
在商言商,就算是尸体,想要带走也要付出代价。更别提躺在地上这人,被扔出来的时候还尚有一口气在。
沈崇欣听不懂什么生人死鬼的大道理,她只知道想带走她身后的人——要钱。
可她全身上下就只剩下27枚铜板了,春芳阁的小倌儿赎身的银子要十六两,她身后的男人……
吴管家在沈崇欣掏出串了铜板的草杆时便舒展了眉头,她不管钱有多少是怎么来的,只要有她就好交差。
本就是准备扔到乱坟岗的人。
随手把沈崇欣递来的馒头扔到一边,吴管家把铜板撸下来数了一遍转身欲走。
……
视线追着馒头落在地上,还滚了几圈,沈崇欣面色一沉,一把拽住了吴管家的手臂。
那是她的馒头!
她想拿馒头抵钱是她的事,只要你没要,那就还是她的馒头!
敢扔她的馒头……
沈崇欣攥紧了拳头有点儿想打人。
“干什么!放开!”被吓了一跳,吴管家眉头一竖厉声喝道。
“……”也不说话,沈崇欣就这么死死的盯着吴管家,直把她盯得心头踹踹,额头见汗。手臂像是被铁箍住怎么都挣脱不开,吴管家开始后悔亲身上阵招惹这个疯子了。
“她许是想要那人的身契?”眼见场面陷入僵持,打头的妇人出言猜测道。她觉着这疯子懂得用钱买人,应是也知道买人是要有身契的。
话音刚落,沈崇欣身上骇人的气势便消散了大半,她怎么忘了这个?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沈崇欣的眼中满是懊恼。
只当打头的妇人是说中了沈崇欣的心思,吴管家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着人拿来了男人的身契。
就当是做善事了。
吴管家略带遗憾的将契纸递给沈崇欣,自古货物一经离手便与原主人再无相关,手里没有卖身契,她们可没法儿理直气壮的拿捏沈崇欣。
不过想到这只是个疯婆子,身上也没甚油水可捞,吴管家又觉得这身契给了也就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吴管家拿了钱还不准备放人的险恶用心一无所知,沈崇欣接过契纸,仔细的看了起来。她虽然没学过繁体字,但连蒙带猜,也能大概看懂。
在沈崇欣松手的瞬间,吴管家立刻一个大跳,唯恐避之不及的连退数步,远离了被这动静惊动,抬眼看过来的沈崇欣。
像是沾染了什么秽物,吴管家一脸嫌弃的拍打着被沈崇欣抓过的衣袖,见沈崇欣看过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道:“看什么看!”
“把她给我赶走!”吴管家一甩袖子径直入了府内,给门口的几人留下了一个步履匆匆的背影,也不知道是真的急,还是在躲什么人。
“真不愧是吴管家!”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还从‘死人’身上赚到了钱。被沈崇欣摔过一次的妇人颇为谄媚的赞道。
“行了,人都走远了,还拍什么马屁。”刚才怎么不说,打头的妇人嫌弃的看了一眼吴管家在时怂的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同伴,冲沈崇欣挥了挥手赶鸡赶鸭一样道:
“快走快走。”
“还看什么呢,你能看得懂吗?”
对妇人的话充耳不闻,沈崇欣将身契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才小心的用油纸包好揣进怀里。不知什么时候巷子里除了沈崇欣和躺在草席里的男人,就只剩下了看门大娘。
提着灯笼,看沈崇欣弯腰捡起被吴管家扔到墙根的馒头,看门大娘犹豫片刻,张口道:“带他去医馆。”到底是一条人命,就当是积福了。
至于沈疯子有没有银钱给人看病,这就与她无关了,能提醒一句,她已经是仁至义尽。
医馆?
捕捉到关键词,刚在草席旁蹲下的沈崇欣下意识的抬头,就见木质的大门‘呯’的一声在她眼前关上。
“……”
是了,她家夫郎流了那么多血。
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沈崇欣瞬间慌乱起来,手足无措的围着草席转了两圈,才一狠心伸手抱起草席转身就跑。
听着沈崇欣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看门大娘这才落了心,要是这法子也不成,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这疯子赶走。她是亲眼见了沈崇欣跟人动手的,她可不想招惹这样的麻烦。
好在,成了。
看门大娘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回了睡觉的棚屋,出门前倒的黄酒刚好入口,看门大娘惬意的嘬了一口,只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
这初春的季节还是有几分寒意的。
也不知那招祸的男人断气没有,在外边儿躺了那么久,就算没死,也走不脱一场大病。看门大娘长吁短叹一阵,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抱着比她还高的夫郎,清晰的感受到怀里的‘冰坨子’被她的体温浸染,逐渐变成烫手的火炉,沈崇欣急得不行。她还没有没常识到不知道发烧的危险性,这可是会死人的。
“呯呯呯”“呯呯呯”
沈崇欣把医馆的大门敲得震天响,被吵得心烦,医馆的小学徒隔着门板大声道:“医馆已经关门了,你明天再来。”
她认出了门口的人,一个在县里流浪了挺长时间的疯子,她最讨厌这种穷苦人,付不起诊费不说,连药钱都要赊,她们这儿是医馆又不是善堂。
“……”敲门敲的也很心烦,沈崇欣飞起一脚,直接踹开了医馆的大门。
“你…啊……”小学徒瞪大了眼睛,指着沈崇欣就要开骂,被沈崇欣一拳锤在鼻子上,瞬间消声,捂着脸蹲了下去。
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她,沈崇欣绕过障碍物,抱着夫郎直奔站在药柜前的李大夫。
连头都没抬,李大夫淡定道:“诊费七钱,概不赊账。”
七钱?
从没有听过这个价格单位,沈崇欣一懵,盯着李大夫发起了呆。
最后还是她家夫郎的呼吸唤回了她的神志,像个大型玩偶一样被沈崇欣抱在怀里,男人伏在沈崇欣肩上,清浅的呼吸穿过草席的缝隙洒在沈崇欣颈侧,感觉痒痒的。
沈崇欣缩了缩脖子,单手托着男人开始在身上乱翻,但是在连续换了好几个姿势都觉得不方便后,她干脆先把男人放下,然后一言不合就开始脱衣服。
除了她夫郎的身契,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拿来抵钱。
又等了片刻,李大夫抬眼一扫,准确的从一堆杂物中挑出沈崇欣刚换的碎银:“这个就够了。”
这是……
被银子反射的烛光晃了眼,沈崇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个东西……她好像还有?
沈崇欣脚下一转就往外面走去,躲过了门板,没躲过人的小学徒刚缓过劲来,就见沈崇欣一脚迈出了大门。小学徒捂着鼻子‘诶——’了一声,却再次被忽视了个彻底。
“这……”小学徒哑然,随即转头看向李大夫道:“师母,这该如何是好?”她们真的要救人吗?还不知道这人是疯子打哪儿抢来的呢!
“人家又不是没给钱。”李大夫掀开草席看了一眼,心中大概有了数:“去叫你师父过来。”只要银钱到位,沈崇欣在与不在其实都不重要。
起身在账本上记了几笔,李大夫的心中颇有感慨,一两银子,也不知沈疯子是怎么攒出来的。他们不是院墙高垒的大户人家,沈疯子在县里晃了这么久,各家各户对这个并不讨人嫌的疯子都有些印象。
人虽然疯,但自己挣钱自己花,虽说是脏了点傻了点,也没碍到大家什么事。
至少李大夫对她的印象就不错。
甚至还带了些许愧疚,当初沈崇欣伤了脑袋是她给看的,学艺不精,人醒了之后就疯疯癫癫的,李大夫对此只觉遗憾,她见过沈崇欣不傻时的样子,挺活泼的一个小孩。
另一边,独自跑出来的沈崇欣一脸茫然的站在大街上,单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她,把东西藏在了哪里来着?她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在短短几分钟之内看出她精神不正常的,但是她真的不傻,她只是有时候会控制不了自己,智商还是正常的。
所以……
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了呢?
沈崇欣咬着指甲,神经质的在原地踱步,其实也不怪她健忘,百姓交易多以铜板为主,银子是真的不常见。琪官儿又在沈崇欣提出要为他赎身的时候,告诉她赎身的银子要一万六千枚铜板。
沈崇欣的确不傻,但自从精神出了问题,她想事情就总有些一根筋。
她单知道十六两银子是一万六千枚铜板,却从没想过她还能直接用银子赎人。她一直都在攒铜板,偏还有攒够一千枚就去钱庄换钱的习惯,若非如此,她本来是有能力替琪官儿赎身的。
也不知琪官儿若是知道了会做何感想,不过他看不上沈崇欣是真,便是知道了,大约也只是一听一过吧。
专注的想着事情,沈崇欣无意识的走过码头,然后‘咕咚’一声掉进了水里。
……
o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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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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