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乐安坐于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椅的雕花扶手,思索着这些日子以来种种事件,由此得出几个结论:一,皇帝,不论他是否真的知道自己是穿越者,他让昭华前去和亲,可见其绝情,日后定要小心行事。二,自己的身份,一定要隐瞒住。
望秋进来了,奉上食案,她轻声道:“公主,用膳了。”
“嗯。”
宋乐安拿起银箸,装作不经意似的问:“和亲之日为何日?”
望秋身形微微一滞,声音更低了“禀公主,约莫还有五日。”
华阳殿观澜亭
昭华静静端坐于亭中,指尖拈着一枚温润白玉棋子,久久未落,可怪的是,对面无人与其下棋。太子宋祯步履匆匆踏入亭,见此情景,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自然落座与她对面,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望向她憔悴的脸庞,心疼更添了几分。
当昭华落下最后一枚白棋,她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眸。她伸出手抚摸他的脸,装作没事人似的道:“阿弟,昨日何苦作践自己的身体,阿姐没事的,这不是好好的。”
太子当然知道这些话只是阿姐不想让自己担忧,他信誓旦旦道:“我自小便说会护好阿姐的,定然不能食言。”
昭华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太子看着这棋盘,疑惑不解“阿姐,这是?”
昭华看着这棋局,指尖微颤,唇边笑意更深,暗道:“身于局中,方初醒,看今朝,只余凄惨……”
太子像是懂了些什么似的,瞳孔骤缩,却又镇定自若,安慰道:“阿姐莫怕,母后那儿已在筹谋划策。”
昭华只是摇摇头,她知道,结局已定,怎可有回转的余地。她望向莲池,几条锦鲤悠游于碧波之中,低低哀叹:“罢了,罢了……”,声音透着死寂。
风鸾殿内
皇后端坐于凤椅,背脊挺直如松,周身却弥漫着化不开的阴郁。张嬷嬷躬身趋近,双手奉上一封密函,皇后拆开信笺,随着目光扫过字里行间,眉头渐渐紧锁,眼眸中的愤懑愈发强烈。而后,她将此信置于烛火之上,火焰渐渐将其吞没。
皇后喃喃道:“父亲竟如此狠心,若不是本宫坐镇中宫,林家何来今日的繁华?”
张嬷嬷头愈发的低了。皇后此刻心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噬,她心下一定,决定不管如何必要护住昭华,正要起身。
一声“母后”让她定住了,她看着款款走入内的昭华,眼眸中的厉色立即化为乌有,疾步上前,仔仔细细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担忧道:“诺儿好些了吗?可要用些什么?快坐快坐!”
昭华笑着摇摇头,她顺从地落座,她看着母后眼角的皱纹和眼下的乌青,内心的愧疚与不安油然而生。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抬眸直视皇后,平静道:“母后,儿臣,愿意和亲。母亲不必担忧。”
皇后神情凝滞了一瞬,语气中带着慌乱“诺儿,你,你说什么呢?”
“儿臣,愿意。”她特意将“愿意”两字加重了些。
“不,不,你不应当委屈自己的,母后定会……”皇后仍然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昭华低下头,想要隐藏住自己的泪花。她知道,母后如今唯一的办法是赌上一整个林家,逼迫父皇,而外祖父必是不会同意。若母后一意孤行,必定会伤及二人的情感和关系,她怎能因一己私欲将母后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皇后知晓她那强装的平静下掩盖不住的颤抖,也明白了她的牺牲与守护,她抚摸诺儿的额头,眼角不禁滑落下一滴滚烫的泪。昭华抬眸,伸手轻轻为其擦拭那一滴泪,舒心一笑:“母后,莫哭!莫哭!”
走出凤鸾殿,昭华心中的苦涩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她望着湛蓝的天,默想:霍祁,我等不到你了……
战场上,疾风四起,黄沙飞扬,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营帐中,霍祁坐在简陋的木凳上,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却紧抿着唇一声不吭。他脱下半边的衣裳,一只箭羽扎在他的胸前,万幸的是,离心房还有些距离,否则早已上了黄泉路。
一旁的副将领亓鹤汀侍立一旁,看着那箭羽,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与自责:“将军,将军,哎呀,怪我啊!怪我!”
霍祁抬眸瞥了他一眼,吊儿郎当道:“费什么话,本将军这不是好好的。放心,死不了。”
话毕,霍祁拿起桌上的药,往伤口上洒,药粉与伤口接触的瞬间,他眉心猛地一蹙,牙关咬紧紧接着,却仍是没哼一声。接着,他握住箭,猛地一拔,鲜血从伤口中涌了出来,亓鹤汀看的倒吸一口凉气。霍祁看着他那紧张的模样,拿起纱布捂住伤口,嘴角微微勾起,打趣道:“紧张什么?受伤是常事,你说说你也是武将之后,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
亓鹤汀被他说得脸上一热,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故作镇定道:“我这不是关心你,你咱们自小一块长大,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和霍伯交代。况且,我虽是将门之后,可我那拳脚功夫自是不敌你。”他顿了顿,下巴微扬,语气里带着些傲气,“可若是我让我出谋划策,你并是不可与我相提并论。”
话锋一转,亓鹤汀将那点小得意迅速收敛,神情变得无比严肃,眉头紧锁,道:“南蛮人此次偷袭失败,必是不会善罢甘休,况且我们损失也有些惨重。若实行原先计划,无异于以卵击石。”
霍祁利落地将纱布在胸前缠绕打结,道:“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亓鹤汀上前,俯身凑到他耳边,他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霍祁凝神细听,先前黯淡的眼眸如今一点点被点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薄唇轻启:“那便按你说的做。”
“得令!我这就去安排!”亓鹤汀走出营帐,霍祁将衣裳重新穿好,只觉的胸口闷闷的,说不上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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