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晴天霹雳，炸在了临华殿，便是江雪这样镇定自若的人，也一时惊住。

她穿着寝衣从床上坐起，下了床鞋子也没来得及穿，走到桌前坐下，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明月连忙把她的鞋子给她拿来，为她穿上，香阳在她背上披上了厚厚的外衣，一身青丝披发，唇如绛珠眉如黛，纤指青葱如玉嫩白。

“是真的吗？”

香阳回道：“找太医问了，是喜脉。”

“她怀孕了？”

“是，娘娘。”

她怀孕了，利益纷争才落入了实处，打破了她们之间的平衡。

江雪握紧着拳才不让怒意发泄出来，“这是太子默许的？”

是她大意，没想到太子敢让夏芝生下长子。

她从信封里拿出信纸又看，哥哥说太子会举荐他，也希望他能够提携夏芝的兄长，夏士安。

也许昨晚太子还曾想夏芝的提议胡闹，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用来提携她哥哥，但是听闻她怀孕，最终还是奖励她了。

香阳和明月平日总爱吵闹，这时都静下来了，沉着脸，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香阳道：“娘娘，夏良媛怀有身孕，咱们要怎么处理？”

明月也看向她。

这样的事不陌生，府里的夫人不想让谁有孩子，谁就不会生下孩子，但是她们不知道太子妃娘娘会怎样抉择，太子妃娘娘年轻不曾处理过这事。

“慢慢来。”，江雪道，一时她也考虑不清。

香阳还要往府里写信，“娘娘，告诉夫人吗？”

江雪半天没有说话。

明月看出她的犹豫，道：“先不说吧，这么大的事，还是见面说吧。”

香阳：“可夫人前几日才进过宫，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江雪：“宫宴之后，本宫亲自去见母亲。”

宫宴上世家夫人不能出面，倒是可以见父亲一面，可这事和父亲说没有和母亲说好。

香阳道：“明日还要入宫，娘娘早点睡下好好休息休息吧。”

江雪往床榻上走，明月又道：“那告诉皇后娘娘吗？”

江雪：“说不说是该由太子决定，但是”

香阳：“但是什么？”

“如果说了，皇后娘娘即使表面说对不住娘娘，心里还是想保下这个孩子，如果以后这个孩子出事了，皇后娘娘必定和太子妃娘娘生嫌隙。”，明月道。

江雪点点头，道：“你们先出去吧，本宫想静一静。”

她们两人退下，房间里变得安静下来，江雪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不觉得舒服，反而觉得内心空虚。

她能好好的演好太子妃，可却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让自己开心的。

就如母亲所言，当上皇后，巩固江家在朝中的地位，那好像也只是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想要的事情。

夏芝有孕一事对她的冲击，也只是日后权力争夺的冲击，如果嫡长子是她所出，那她的路就稳当太多了，日后会很轻松，轻轻松松的当皇后，轻轻松松的当太后。而这一孩子带来的变数，就会让她陡然变艰难很多。

感情上，她想给太子生孩子吗？她也不是真的在乎夏芝给不给太子生孩子。

自己好像是分离的，这种感觉好像存在很久了。

她翻了个身，想闭上眼睛睡觉，可怎么也睡不着。

又坐起身，看见床帘外的挂钩上挂着的香囊，香囊下垂着的蛇咬尾玉坠。

这是救过她命的东西，可是并没有为她带来新生。

箭矢飞过来吓死人的那一天好像就这样过去，前前后后没有带来一丝变化。

她爬过去将玉坠解下来，拿在手里看，静静的独坐了很久。看月光洒在上面泛出亮光，久而心中滑过暖意，笑了出来。

......

这个夜晚对太子而言也是难熬的。

夏芝香甜的睡下，他自己站在窗口，心情有些低落。

他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最好的安排本是江雪有孕后给夏芝一个孩子。可江雪家势大，他也是有顾虑的，所以这件事他本没想它来的那么早。

过了好打一会儿才向临华殿走去，临华殿熄灯了，他问在门口守夜的明月，“太子妃睡下了吗？”

明月刚想说睡下了，里面突然传来声音，“还没有，殿下进来吧。”

她话落，房间的灯亮起，透过窗洒在游廊上，太子又站了会儿，才推门进去。

江雪已经穿戴整齐，只是头发没有梳起，她用手撩起青丝，让它们整齐的披在身前身后。

江雪道：“殿下，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你这么晚还没有睡吗？”，太子问。

江雪道：“嗯。”

太子伸手，指着软塌，道：“坐下。”

江雪在一旁坐下，让人上茶。

太子道：“明日去衍庆宫，怎么不早些安寝？”

江雪：“太子也还没有睡，是有什么要忙吗？”

太子摇摇头，“没有。”

江雪道：“臣妾也没什么事，只是偶然涌上些心绪，睡不着了。”

“是什么烦心事？”

江雪笑笑，端起茶盏，热热的水将冰凉的手也捂热了，“殿下很少这样询问臣妾的心事。”

唐湛也猛地怔住，何止是少有询问她的心事，甚至很少和她说她的事，他们之间的话题都是公事，那些为太子之位服务的事。他看她，她仍浅笑着，看杯中橙黄色的茶汤。

“是孤疏忽了。”

江雪不言。

唐湛又问：“是什么不能和孤说的吗？”

江雪：“没有什么不能告诉太子殿下的，不是什么大事臣妾自己就想明白了，实在没有说的必要，太子殿下深夜过来，一定是有什么要告知臣妾的吧。”

唐湛点头，而又感到难以启齿。

“太子妃。”

“嗯？”

“昨日太医去给夏芝诊脉。”

江雪一脸紧张，“臣妾知晓，夏良媛碍事吗？”，她关切的样子。

太子低着头，心里压抑，“不重。”

江雪：“那就好。”

“她......”

“她怎么了？”

太子道：“她有身孕了。”

江雪放水杯的手陡然一颤，茶水溅出来，又连忙将茶杯扶正，太子去看她的手，“没事吧？”，把茶杯拿一边。

江雪拿出手帕，把自己的手和衣襟上的水擦干净，道：“没事。”

嘴边露出抹笑，眼睛里也满是笑意，道：“恭喜太子殿下。”

太子收回手，坐着，虚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江雪好似完全放下了，说：“这么好的消息，太子殿下怎么能不高兴呢？”，她走过去，拿出库房的册子，边看边道：“太子殿下的孩子就是臣妾的孩子，臣妾要好好给他准备些礼物，欢迎小皇孙来到这个世界上。”

太子听她的话只更感愧疚。

“对不起，江雪。”，他从未道过谦，这一声是第一次。

江雪站住，没有回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太子说得哪里话？有什么对不起臣妾的。”

“是孤疏忽了。”

江雪转过身，摇头，让他噤声，道：“太子殿下不必自责，谁也不曾料到的事情，又何必责怪？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好好接受它，不然对即将来到世上的小皇子而言也是不公的不是吗？”

唐湛仍是不敢看她。

还是江雪走过去，手在他身上轻怕了一下，道：“开心点。”

唐湛才点点头。

江雪转身，不了却被他一把从身后抱住。

江雪完全僵住，脸冷下来，眸中没有一丝笑意。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包括身后这个人。

她，她感到了排斥......

唐湛把头埋在她颈肩，她却觉得身上全起了鸡皮疙瘩，尤其是脖颈处。

唐湛低声道：“孤一定会补偿你。”

他意有所指，江雪也听了出来，江雪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他推开，笑道：“好，臣妾等太子殿下补偿臣妾。”

唐湛低着头，再也没说什么。

江雪道：“太晚了，明天还有要事呢，太子殿下早点洗洗睡吧。”

今天晚上这么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两人，唐湛当然不会留下来，留下来也只会是尴尬，他“嗯”了一声，说自己先走了。

去了前院书房。

见了太子江雪反而更难入睡了，她又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想到他那声补偿，更是心烦意乱。

一直以来镇定自若的她，第一次有了想要逃离的想法。只是在心底给自己打气，这是懦夫，没有能够逃离的地方，第二日的阳光到来，只能去面对它，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夏芝醒来没有看到他，心情有些低落，而怀孕的好消息冲击着她，她又很快开心起来。

......

江雪免了夏芝的请安，让人送些补身子的药材给她，夏芝也因腹中的胎儿安分下来，向她道了谢，没再找什么不愉快，

因要去衍庆宫参加宫宴，太子去看完夏芝就来了临华殿，邀江雪与他同去。

因昨天晚上的事两人都有些尴尬，也都对那事绝口不提。

江雪希望时间走慢点，不要那么早的去面对完全不想面对的事情。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新生的曙光可能会来的更早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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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